第15節
第二天她很早就來了,帶來了很大一盅排骨湯,還有大袋的水果,看過她,然后從那一天后忽然就消失了。 西棠熬過了最難熬的手術恢復期,已經能下床走動,倪凱倫給她請了個護工。 后來西棠聽說,高積毅在辦離婚,鐘巧也不知道是鬼迷心竅還是怎么了,就這樣跟著他,她出國之后她們聯系變少了,鐘巧給她打過幾個電話,電話里是壓抑不住的激動,她說,高積毅已經離婚了,答應要跟她在一起。 最后卻只能做一只孤魂野鬼,在深夜京郊別墅區,從樓頂縱身一躍。 她拼命地喘息著,冷水撲在臉上,也止不住的干嘔,有護士推門進來:“你還好吧?” 西棠搖搖頭,把臉洗干凈走了出去。 趙平津看著她,又回到病房,什么也沒說,甚至還將桌面上的碗洗干凈了。 她現在很會照顧人,甚至還比以前多了一份細心,趙平津身體免疫力低,傷口愈合得異常困難,夜里胸口的傷常常疼醒,他晚上輾轉難安,睡睡醒醒的,每次醒了,西棠都在身邊,給他喝溫水,跟他說話,想方設法讓他好受一點。 趙平津望著她站在他的床邊:“你不待見老高,我知道,以后不讓你見他就是了?!?/br> 西棠一邊翻看醫囑,一邊確認了一邊藥片的劑量,淡淡地應:“沒有?!?/br> 趙平津那一刻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幫高積毅說了一句話:“鐘巧的事情,其實也不全是他的責任?!?/br> 西棠倏地站了起來,將手上的藥瓶子輕輕地放在了柜子上。 趙平津現在已經很熟悉她的神色,看她臉色是那種,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眸底的亮光微微發抖,但他就是知道她已經要決裂:“黃西棠——” 她已經走到了外面,拿起沙發上自己的包,直接往外走。 趙平津一手撐著病床坐了起來:“喂!” 偏偏這時外面一個人也沒有,黃西棠直接開門走了。 趙平津那一刻只覺心慌無比,想也來不及想,直接伸手拔了點滴,一下床才覺得腳下虛浮,他晃了一下扶著柜子站住了,咬了咬牙追了出去。 在門外的走廊上拉住了她。 西棠停住了,也不敢動他,只忍耐著說:“放開?!?/br> 趙平津這時才覺得胸口的傷處疼,右邊手臂連著胸腔里好像重新碎了一遍,喘氣帶起的氣息都在刺痛,他勉強說了一句:“誰準你走了?” 西棠看他一張臉白得跟紙一般,他是拉住她,可西棠感覺他身體的重量,越來越沉的壓在她的手臂上。 “唉,病人怎么起來了?”一個聲音在走廊處響起,查房醫生來了,后面跟著沈敏。 醫生走后,病房內重新恢復了平靜。 “老高跟她說了什么?”趙平津躺在床上,大劑量的止痛藥打下去,他臉上白得幾乎沒一點血色,渾身帶著一種筋疲力倦的虛弱。 沈敏低聲道:“聽不清?!?/br> “然后呢?” “她進衛生間,我請一個護士進去看了一下,她在里面嘔吐?!?/br> 趙平津無力地按了按眉頭,眼前有些昏花,模糊中看到客廳外的小人影,趴在沙發上,安安靜靜的。 西棠趴在沙發上寫菜單,沈敏派人去買,這幾天趙平津出了車禍,事情都是他在處理,他不愿家里人知道,連高干醫院也不去,找了一間私人醫院,他父母這段時間去了江西考察,爺爺奶奶在京郊的別墅休養,也沒有受什么大傷,他就想沒什么事兒自己收拾一下過去就算了。 臨近中午十一點多時候沈敏陪著李明進來了,身后跟著兩個拎著公文包穿西裝的男士,有一個是西棠見過的龔祺。 李明還是老樣子,瀟瀟灑灑的,一見到她就笑了,沖著她張開了手臂:“棠棠小人兒?” 西棠正腌著魚呢,擺擺手示意自己手臟,然后客客氣氣地道:“李先生?!?/br> 李明擺起臉:“這么久不見,還見外了?叫明明哥?!?/br> 西棠臉色是淡淡的,還是堅持了一句:“李先生?!?/br> 身后有下屬看著,氣氛略有尷尬。 趙平津出聲解圍,人在病房里喊了一聲:“別廢話,過來干活?!?/br> 房間里臨時挪了張桌子,攤開了四臺電腦,病床邊也能開兩個小時的會。 兩點的時候周醫生來了,趙平津剛剛工作完,精神差,摘了眼鏡閉著眼在床上休息。 周醫生翻看病例上的數據:“聽說早上差點推進去搶救?” 趙平津合著眼倦倦地道:“沒有那么夸張?!?/br> 周醫生收起了病歷本:“身體再壞下去,我也不敢再幫你瞞著,趙周兩家就你一個,誰不知道你金貴,你要轉回軍總醫院?!?/br> 幾個男士在客廳里聊著天吃午餐,西棠燉了大骨湯給趙平津,趙平津吃了兩口,實在沒有胃口,他說:“你出去跟他們吃飯吧?!?/br> 西棠出去,坐到了沈敏的旁邊,仿佛還是跟以前一樣,公司里的燈半夜都還亮著,也是他們常常加班,西棠一個小女生跟在趙平津的背后,給他們煮速凍餃子,然后大家擠在一起蘸辣椒醬吃宵夜。 趙平津聽到外面周子余說:“西棠,吃魚怎么不用筷子?” 黃西棠輕松的語氣:“唉,沒事,我比較喜歡勺子?!?/br> 她已經將左手鍛煉得非常好,能熟練做很多事情,但畢竟不是天生的,有時候她下意識會先用右手,比如端水,拿不穩,然后才突然反應過來。 夜里趙平津醒著,他傍晚時分睡了過去,夜里十點多醒了,西棠說:“要不要喝點雪梨水?” 趙平津搖搖頭,然后說:“既然都在醫院了,我讓沈敏安排你檢查一下吧?!?/br> 西棠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說什么:“不用了?!?/br> 趙平津蹙著眉頭:“不要任性?!?/br> 西棠說:“凱倫找過很好的醫生,已經診斷過了?!?/br> 趙平津不屑地道:“倪凱倫找的人算什么,再仔細看看,難道你跟著我出去就一輩子這樣用勺子吃飯,也不嫌丟人?” 西棠忽然就笑了笑,那笑容里有點令人驚懼的平靜:“我還能這樣跟你過一輩子不成?” 早上趙平津心血來潮想吃粥,他今天起得早了些,司機還沒上班,西棠出去給他買。 他還指定要寶福坊的鮑魚粥:“你打車過去,醫院門口好打車,完了讓師傅等著你,買了馬上回來?!?/br> 西棠直接給了他個白眼:“精貴,我就在醫院食堂買,愛吃不吃?!?/br> 她沒出去一小會兒,外面的病房門就被推開了,護士過來一般會先敲門,黃西棠還真食堂給他買了? 趙平津一早起來對著電腦看份重要的文件,頭也沒抬就說:“這么快?” “舟兒?!遍T口傳來威嚴蒼老的聲音,熟悉的聲音喚他名字。 趙平津立刻抬起了頭,一位穿著的深藍色中山裝的老者,頭發雪白,拄著拐杖,腰桿筆直,目光炯炯。 “爺爺,您怎么來了?” 門外一位穿綢衫的老太太已經搶先走到他身邊:“你這孩子,病著不好好休息,怎么還工作?” 趙平津只好合上了電腦:“姥姥,您在北京?” 他父母齊齊站在門外,對著他怒目而視。 保姆司機守在客廳外面,還跟著幾個穿白袍的醫生護士,偌大的病房里頓時站滿了人。 姥姥心疼地看他身上的繃帶:“我能不在北京么?你這孩子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你都瞞著家里,姥姥姥爺可擔心了,你媽也真是不像話……” 周女士是獨女,蠻橫專制的個性也是打小被寵出來的,她就敢直接沖她媽說:“媽,您不是不知道,兒子大了,早就不聽我們的了?!?/br> 老太太轉身板著臉說:“你做母親的,孩子病床里躺著,你們什么都不知道,我批評你兩句怎么了?” 周女士沒敢再接話了。 趙首長神色威嚴,聲音洪亮,一開口就是不容抗拒的命令:“你這作風紀律,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開車都能出事,這次出院之后,必須帶司機,嚴禁自己開車?!?/br> 趙平津說不上話。 老首長側過身,身后的醫生走了進來:“這是雷教授,過來看看你的片子?!?/br> 他父親跟著醫療組過去看:“傷得怎么樣,治療了多久了?” 姥姥取過毛巾,替他擦了擦手,心疼地摸他的臉:“瞧瞧,都瘦了?!?/br> 一會兒老保姆進來說:“舟哥兒,早餐吃了嗎,中午想吃點什么,我回頭家里給你送過來?!?/br> 他又望了一眼門外,靜悄悄的。 午餐的時候,保姆阿姨照顧他吃飯,父母和姥姥在外面,爺爺返回京郊的屋里,他奶奶早兩年查出了老年癡呆癥,爺爺不放心老伴兒。 門外空無一人。 黃西棠沒有再回來。 十點多的時候,沈敏進來,不動聲色地收走了她帶來的那個黑色背包,附在他耳邊,低聲一句:“機票訂了,中午十二點的航班?!?/br> 他面色平靜,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一顆心卻沒辦法控制地沉沉落下去。 ☆、第 18 章 西棠回到上海,先去倪凱倫那里,凱倫在上海楊浦路住一套寬敞公寓,西棠在上海沒房子,倪凱倫房間都直接給她留了一個,茶幾上堆著一疊劇本,上面倪凱倫寫著一行潦草英文,讀一遍,看看喜歡哪個。 西棠有點興奮,到公司三年,第一次有資格挑劇本。 最近《傾城宮戀》剛剛上映,收視率破兩個點,倪凱倫忙著安排藝人四處宣傳,基本不在上海,西棠有事就去公司,沒事就在倪凱倫家看劇本,其中覺得比較好的兩部,一部是一個現代愛情懸疑偵探劇,一部是一個年代的大宅清裝戲。 西棠窩在倪凱倫屋里差不多一個星期,她自己比較喜歡懸疑劇的女主角,那個住在梨花街道的殺人案變態少女,但從整體劇本來看,那部從清末一直講到民初的大宅戲正統大氣,從一個大戶人家的家史講述了晚清中國的時代變遷,演起來會很考驗演技,西棠仔細讀了一遍,挑了這兩部,等著最終看公司開會決定。 周二倪凱倫回來了,西棠暫時沒事,定了車票,打算回家看mama。 臨走前的那天早上倪凱倫要去電視臺辦事,她助理請假,西棠被押著去給她拎包打雜,忙活了一上午談妥了兩個節目流程,兩個人挽著手走出來。 “黃西棠!”一走出門口就有人喚她名字,周圍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倪凱倫眼尖,立刻哎喲了一聲。 西棠也看見了,在電視臺門口的車道上,鄭攸同一襲寶藍西裝,發型油亮亮的,打扮得俊賞風流,戴著黑超墨鏡,身邊圍著經紀人助理,站在他那輛黑漆漆的保姆車旁沖她招手。 西棠想假裝沒聽到。 鄭攸同卻已經沖著她們跑了過來:“西棠!” 倪凱倫笑著寒暄:“大明星,來錄節目???” 鄭攸同摘了墨鏡,客氣道:“倪小姐,您好?!?/br> 西棠只好說:“唉,老鄭,挺久不見了?!?/br> 鄭攸同喜滋滋的看著她:“你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