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沈伯謙也不是小氣的人,進門的時候讓伙計塞了十來個大錢給他。 小和尚把錢攏在袖袋里,眉梢眼角都是止不住的笑意,沈伯謙看他挺好玩兒,就隨便問了他幾句生意怎么樣之類的話。 這小和尚也挺機靈,沈伯謙問什么他就說什么,不問他話,他就笑瞇瞇的。 就這樣,從門口走到后面客房的功夫,現在寺里住的客人沈伯謙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倒不是小和尚話多,而是客人挺少的。 這幾日連降大雨,來往人少,除了沈伯謙他們,寺里就住了一撥人。 據小和尚說,那一撥一共九人,住進來三天了,身份應該挺不一般的。 因為他們除了住在這兒,別的事一概不用寺里的和尚們沾手,就連吃飯喝水也都是自己動手還有自帶的被褥什么的。 小和尚還有些后怕的說道昨天他好奇去偷瞄,結果被人發現,差點被嚇哭的事兒。 沈伯謙聽了覺得挺有趣的,但也沒在意,出門在外,什么人都有。 這幫人估計是有潔癖,要不就是什么豪門顯貴圖好玩。 但這都不關他的事兒,沈伯謙看了看雷電交加、烏云密布的天空,和越下越大的雨。 眼下他只想洗漱一下,換一身干爽的衣服,熱熱乎乎的吃頓飯。 在他看來,民生問題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要了三個房間,沈伯謙、兩個掌柜,還有三四個伙計各自安頓。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兩個和尚給各個屋里都送了熱水,一行人擦洗完畢,換了干衣服,頓時覺得舒服多了。 這邊幾個人收拾完,那邊的齋飯也備好了,正好開吃。 送飯來的和尚順便還把幾個人的濕衣服帶走烘干。 也難怪這家寺院地方不大,幾年生意做下來和尚們自己衣食無憂不說,還能把寺院內外修葺一新,并為佛祖重塑金身。 起碼這服務水平還是可以的,齋菜做的也還不錯,沈伯謙暗道。 吃完飯,幾個伙計去照看馬車,他和兩個掌柜的在回廊上遛了幾圈,談了點兒事情,順便也消了消食兒。 事情說完,齋飯也消化的差不多,三人打算回房休息,明天一早好早些啟程。 跟兩位掌柜道了聲安,沈伯謙推門進屋,轉身關上房門,伸了個懶腰,正要脫衣服,背后突然冒出來一句:“貧僧冒然來訪,還望沈施主勿怪?!?/br> 這一嗓子冷不丁的從背后冒出來,沈伯謙雖不至于嚇尿,但真的差點兒喊出來。 倒不是他不想喊,而是他被人從背后把嘴給捂上了。 ...... 沈伯謙掙扎了一下,才看到一個須眉皆白的老和尚正端坐在他的房間里,旁邊還站著兩個勁裝隨從。 一見這個人,沈伯謙頓時放下心來。 因為,這是個熟人。 這么說也不對,現實來說,這個老和尚跟他是沒見過面的,但夢里就真的被迫近距離觀察過這個老禿驢許久。 而且,事實上,他內心深處一直覺得,自己成為現在這個沈伯謙跟這個老禿驢脫不了關系! 現在的情況看來,對方顯然是特意來找他的。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 在背后制住他的那個人發覺沈伯謙整個人放松了下來,又見自家主人點頭,便稍稍的松開了手,但還是保持著緊繃的神經,隨時準備出手。 沈伯謙故做輕松地理了下衣服,冷著臉拱手行禮道:“晚輩沈伯謙,久聞星行大師之名,今日得見高賢,大慰平生!” 話雖然說的十分客氣,但他的表情和肢體語言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看著他冷冷的瞪著星行,眼中盡是嘲諷之意,星行身后的兩個人要不是早得了吩咐,恐怕是已經要發作拿人了。 星行起身向沈伯謙還禮道:“老衲自知此行唐突,還望沈施主見諒?!?/br> 沈伯謙長出了一口氣道,心道:你tm的都已經闖到老子房間里來了,還說什么廢話,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滾蛋! 當然,這話不能說出來。 對面這個不單單是個和尚,還是皇室中人,現在可是家天下時代,這樣的人得罪不起啊。 “大師言重了,沈某愚鈍,有事還請大師明言?!?/br> “沈施主請坐?!毙切姓f著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同時一揮手示意另外三人離開。 但顯然,那三個人對沈伯謙并不是很放心。 沈伯謙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大師無所謂的話,有沒有人聽我是不介意的?!?/br> 星行遲疑了一下,低聲道:“也好,反正他們也是要跟你的,聽聽也好?!?/br> 沈伯謙裝作沒聽到老和尚的這句話,自顧自的倒了杯溫水,一飲而盡。 ☆、第102章 101張弛有度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下了一夜的大雨總算是停了。 在寺里僧人早課的木魚聲中,沈伯謙幾個人陸續起床,小和尚也早準備好了熱水端進來給各位施主們們洗漱。 幾個人收拾好用過齋飯,出發前都到佛前上了一炷香。 既然投宿到了寺里,斷無入寶山空手而歸的道理,起碼也求個一路平安,生意興隆什么的。 沈伯謙還特意讓伙計拿了一串錢投進功德箱,從大和尚那里換了一把平安符,每人拿幾個也算是個好意頭。 常年在外頭跑著做生意的人就是講究個出入平安。 他們仍是從昨天進來的側門出去,門口兩個和尚早已經把馬車套好,正等著。 沈伯謙幾個人坐上馬車,沿著來時的碎石土路不一會兒就到了大路上,忽然隱約聽到趕車的小伙計自言自語道:“怎么還有人大半夜的趕路?” 聞言沈伯謙挑起簾子一看,原來是土路跟大路的交界處,有一條已經被雨水沖刷的不太明顯車轍印跡,方向剛好跟他們要去的方向相反。 他心里清楚,這必定是星行大師一行人離去時留下的。 也不知道他們有什么急事,昨晚跟自己談完都半夜了,居然冒著大雨連夜離開了。 不過,星行大師倒是個實在人,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沒藏著掖著。 自己在夢里見到的那些事情,他似乎也預見到不少。 說起這個,昨晚一番詳談之后,且不說心情如何,但就能力而言,沈伯謙對這位星行大師佩服的真是五體投地。 這位是真正的大師,堪稱通曉過去未來,絕對的有道高僧。 沈伯謙跟他談完,兩輩子的無神論世界觀都有些動搖了。 不過—— 老子還是不信這個世界上真有什么神仙鬼怪,真要有的話,老和尚何必這么折騰,早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事兒給辦了。 一想到星行大師說的事,沈伯謙不由嘆了口氣,心中暗道: 這件事要解決可真不容易,說句“非人力可為也”也并不為過,自己既然一定得做,還是得從長計議,仔細籌劃才行。 想到這里,他活動了一下腿腳,換了個姿勢靠著。 伴隨著車廂外噠噠噠的馬蹄聲和馬車不時軋過路上積水的聲音,他開始梳理自己的思緒。 這事情固然要辦,但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兒,這日子也還是要好好過的。 所以,路上幾個人又順道去看了幾處劉、沈兩家慢慢發展起來的棉花種植園。 今年的雨水有些反常,這對即將開始的棉花和其他作物的播種可都不是什么好事兒。 不過他們這次去,倒不是為了這個,純粹就是形式上重視一下而已。 畢竟,說起種莊稼,那些農戶比他們可強的多。 再說,即便是年景不好,他們也不太擔心,劉家現在對青州棉花的依賴度已經大大降低了。 糧食也這個時代硬通貨。 沒有哪家地里單只種棉花的,畢竟民還是以食為天,棉布再好也擋不了餓。 這些世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要是手里沒糧,讓他們干什么他們心里都不安穩。 正所謂“手里有糧,心里不慌”。 所以無論是劉家還是沈家都是在保證佃農們口糧的基礎上發展棉花種植。 更何況,沈伯謙本身就有心存糧。 因此上,沈劉兩家早就悄無聲息的在大興各地置辦起了棉花種植園。 只是......現在還不到清明,這樣的雨量的確有些反常。 中午時分,一行人終于回到了清水縣沈宅。 兩位掌柜的帶著幾個小伙計麻溜兒各自忙活去了,沈伯謙也沒能馬上休息。 好幾個劉家外地商鋪的二掌柜都等著呢。 雖然沈劉兩家棉花種植園采取廣撒網的政策,可紡織、漿染、印花這些核心技術卻還是在青州府劉家大本營。 再加上,依靠沈伯謙提供的紡織機和新式的織染技術劉家雖然發展迅猛,無論是棉布還是絲綢都已是名聲在外。 可劉家畢竟根基不深,劉家父女又不是冒進的性格,新設染織坊雖然已經不少,雖生產力到底有限。 出產的絲綢、棉布、印染花布這些,除了進上的和供京里那些達官顯貴的,還要拿出一部分高價賣往外邦,余下的自然不多。 而這余下的貨品如何分配,每家店鋪分多少銷售,自然是東家做主。 各地的大掌柜為了拿到更多的貨品,每月都派人來跟沈伯謙打饑荒。 一開始沈伯謙還奇怪,至于嗎? 一個個說的好像不給他們加點兒供貨量,鋪子明天就要倒閉了一樣..... 但很快,他就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