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這位不知道怎么打聽出來,知道東西是自己做的。 這不,專門來向要定制一樣東西。 有粉絲還是很高興的,但沈伯謙不是那么沖動的人。 這個世道是不一樣的,從讀書人到手藝人的落差是巨大的,所以這事兒可不能輕易應承下來。 只是—— “伯謙,誰來了?”話音未落,劉若蘭帶著蔣英走了進來。 一見薛大海,她有一絲的慌亂,稍微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薛老板,那件事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您有何必如此以勢壓人?!?/br> “劉少東,老朽并無此意,只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還望見諒?!?/br> 沈伯謙一聽,這話里有話啊,這老頭難不成還有什么來頭不成? ☆、第96章 95所為何來 因為,單從剛才兩人的簡短對話和若蘭的反應,沈伯謙斷定,面前這位絕不是簡單的生意人。 否則以若蘭如今在商界的地位,絕對不會對一個貿然登門的生意人如此客氣。 她一向最不喜歡有人因為生意上的事兒找來家里。 上次有個掌柜因為一件事難以決斷,又趕著啟程回去,冒冒失失的來李家坪討她一個示下。 結果,主意是討到了,但人也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從頭到尾,若蘭就沒給人一個好臉兒。 可對今天這位就不太一樣,認識這么幾年,又做了這三個來月的夫妻,他能明顯感覺到妻子在壓抑心中的不滿,甚至是怒氣。 這可有點兒不符合自己家這位的脾氣呀。 “若蘭,你身子重,先過來坐下,有事兒慢慢兒說,這位既然都已經來了,這大年下的,也沒有把人趕出去的道理,來者是客嘛!” 說著沈伯謙起身,幾步上前輕攬著劉若蘭的腰,一同回身落座。 蔣英見狀心下大定,低聲說了句“我去給夫人端碗湯來”便退下了。 幾乎同時,薛大海起身拱手,先是恭喜沈家夢熊之兆,緊接著回身從隨從手中接過一個錦盒,親自捧到二人面前。 只說是來時便知劉家少東有喜,特地備下的一點兒薄禮,聊表寸心。 沈伯謙自幼受的教育是尊老愛幼,若蘭也是如此。 薛大海的年紀跟陳家老爺子差不多,姿態又擺的這么低,兩人實在不好再為難人家。 沈伯謙起身結果禮盒道謝,隨手放在一邊。 劉若蘭也還禮道:“薛先生請坐,我們都是小輩,您這樣我們可是擔待不起?!?/br> 薛大海剛要說話,被她揚手攔?。?/br> “我知道您來是為了什么,可別說我沈劉家不缺這點兒錢,就是我們不做生意,我家相公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拿的是朝廷俸祿,養活妻兒也不是什么難事。 斷然不會自降身份,從工匠之事,薛先生也是出身大家,想必也不會強人所難吧?!?/br> 聽她說完,薛大海一陣沉默。 沈伯謙內心來講,做樣東西拿出去賣或是送人,這都沒什么,可問題是—— 這個時代不允許他這么做。 這時候雖然沒達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地步,但儒學思想已是主流。 工匠的技巧在有學識的人看來,不過是些奇yin之技而已。 士農工商,工匠還是排在第三位,工匠的技術也被視為旁門左道。 劉家雖然占了一個“商”字,但卻一直有些特別。 一開始是因為大家伙都知道他們是從老牌皇商——長平劉家分出來的,自然高看一眼。 雖說長平劉家不著痕跡的打壓他們,可這世家長子嫡孫的底氣在這兒呢! 這不,這才多少年,劉家已經是鋒芒畢露。 先是推出鹵味小試牛刀,不但打開全國市場,還改變了大興朝的調味習慣。 接著就是三棱布、織染布、印花布一系列的棉布的推出,可謂是異軍突起,又一舉改變了大興的布匹絲綢生意格局。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行遍天下,成為皇室特供之物。 進到皇家的東西哪一樣不是千錘百煉,用了多少年,人人都說好,才敢進給宮里的貴人們。 可劉家這各色棉紡布匹,才出來多久? 若說以前劉家不過是青州府還算有些身份的商戶,那么現在,絕對是青州當之無愧的領頭人。 別說其他商家,就是青州府的官員也從不為難劉家,辦什么事兒都是便宜行事。 說到底,權大過天。 劉家的布匹為什么那么快就被定下進上? 那是皇上、太后親自點了名要的! 光著一點兒,誰能比得了? 不過,這事兒一開始也就經辦的人知道,劉家知道了,劉若蘭嚴禁手下人往外說。 可事情就是這樣,你越想保密,就越是禁不住。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墻。 這個秘密,一傳十十傳百,現在已經是大家默認的“我們都不說自己知道的”公認的秘密。 也正是有了皇家認可,劉若蘭這幾年的日子才能過的這么順利。 不但是緩解了她生意上的壓力,更是緩解了她女扮男裝的秘密揭開后所要面臨的壓力。 畢竟,這個世界上,少有人會跟錢、權二位大爺過不去。 所以,即便是有些看不過她一個女人混在男人堆里的,頂多也就是在背后說幾句閑話。 但這些閑話在她嫁人后,也被逼的沒有生存空間了。 你們老說人家嫁不出去,可現在怎么樣? 人不但嫁出去了,還嫁了個年少英俊的舉人老爺嗎,以后那可就是官家夫人了。 我看,你們就是嫉妒人家家大業大。 哦,劉家沒兒子,這么大的家業,不給自己家姑娘管,給你管??? 換成是你,你也不樂意啊。 不知何時起,關于劉若蘭的閑話越來越少了。 除了少數特別頑固不化的人,來往的無論是商家還是官府都相處的還算不錯。 畢竟,不管愿不愿意,也不管是否劉家人所希望的,清水劉家一直沾著皇商的邊兒。 的的確確的省了不少事兒。 但沈伯謙的情況就不同了,他考舉人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有個不錯身份,生活方便一些; 對于進入已知的,未來十幾年都會異常慘烈、混亂和血腥的官場他從來都沒興趣。 他不但對進入官場沒興趣,就是跟他們來往,他也沒興趣。 自然的,也不會給他們做東西,自找麻煩。 而能讓已經是準皇商的自家老婆這么忌憚,硬生生壓著脾氣不發出來,這位薛大海老先生,必定是來自某個來頭不小的官宦之家。 所以,對于這位白發蒼蒼,看起來海有點兒面善的老人家,他也只能默默說句抱歉了。 不是他不幫忙,而是不能開這個頭。 他的表情大概已經說明了一切,薛大海重重的嘆了口氣,語帶顫抖的說道: “我也知道此事不該開口,可我既然來了,要是不說出來試一下,對不起往生的老主人?!?/br> 言罷又是一聲嘆氣,緊接著一陣咳嗽。 聽到這陣咳嗽聲,沈伯謙眉峰一鎖,瞬間又舒展開來。 緊接著說了句:“既然老先生一定要說,那我們夫妻倆聽聽也無妨?!?/br> 若蘭眉角露出一絲不解。 沈伯謙沖她抿嘴一笑,她瞬間明白,他大概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 薛大海一聽,覺得事情也許還有轉機,急忙說了起來。 這一說足足小半個時辰,等他說完,沈伯謙已經喝了兩杯茶,若蘭的湯也喝完了。 而他說了那么久,沈伯謙總結起來倒是很簡單。 基本就是—— 寧刀刀去世,沒人再為寧王準備合乎皇帝和太后心意的禮物。 他原本是寧刀刀身邊的舊人,現在小主子府上,也就是寧王府辦差,擔心老主人寧刀刀一走,小主子若是不能討的皇帝、太后歡心,恐怕在京中立不穩跟腳。 思及此事,他這位忠仆心急如焚,遍訪各地,想為小主人分憂。 而此時寧王的當務之急,就是為年后五月太后的古稀壽宴準備一份別致可心的禮物。 當然,薛大海自然不會表明自己的身份。 沈伯謙是從他說的話,若蘭的反應,以及他的那串咳嗽聲中推斷出來的。 這個人他也是在夢中見過的。 難怪剛才有幾個角度會覺得他有點兒面熟。 只不過,夢中的薛大海已是在彌留之際,形容枯槁,與眼前精神矍鑠的樣子相去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