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秦朝辰側頭看她,語氣稍稍壓低:“人說‘賭石’要靠經驗、能力和運氣,最后一個最不可捉摸,但卻最重要。你看之前那位老先生,在云南住了半輩子,也無濟于事?!?/br> 顧懷露聽出他語氣里的那點唏噓,心思似乎也有些飄遠,她沒有再追問,讓話題自然地在此處戛然而止。 “秦總,那我先走了?!?/br> 他心頭被籠罩了某種朦朦朧朧的感覺,促使自己不經多想就脫口而出:“有機會的話,下次再聊?!?/br> 顧懷露回頭看到他的眼睛,如同有熹微的聲音在耳邊煽動著鼓膜,她笑回:“也好?!?/br> …… 翌日,顧懷露待在“澤露文化”開了半天的會,各部門交流匯報了之前三個月的工作,以及之后的各種計劃安排。 回到舒適的私人辦公室,她接過一份合約低頭看起來。 因著自己的最大志趣仍然在于創作,公司很多時候都是她的兄長顧懷澤在把關大小事務,她也就是每個月了解一下進展,處理一些瑣碎雜事。 不過作為一名小說家,小顧總對圖書市場的大數據始終還是有獨到的見解。 手頭事情沒處理多少,舒衣就敲了敲門進來了:“小顧總,白元昊到了?!?/br> 顧懷露示意可以讓他進來,當看到小別一陣子的年輕人,他摘下口罩,對她微微一笑。 白元昊脖子上的傷早已愈合,傷痕也褪了不少,見到她時臉上的笑容又甜又乖,誰又能想到他會在背地里惹出那些事端。 “坐吧?!彼f完,抬頭對舒衣叮囑:“端杯熱咖啡進來?!?/br> 兩人如往常般聊了幾句,等到冒著白氣的咖啡放在眼前,室內的百葉窗合攏,顯出一份半封閉的安謐。 半晌,顧懷露也不看他,輕聲道:“我昨天見過你哥了,還見了秦家人?!?/br> 語氣清淡自然,卻是叫白元昊愣了一下,在來的路上他也有過不少猜測,如今都成了事實。 “你膽子怎么這么大,誰讓你去招惹那些人的?” 他咬著唇,似乎是表現出了有一些害怕的樣子:“小顧姐,你沒和……我哥說吧?” “他知道你被人打了,但不知道究竟是誰,我沒告訴他?!?/br> 白元昊知道她要查出這件事的真相不費吹灰之力,故而不疑有他,纖瘦的脊背都微躬起來,向她俯首認錯:“我也不想的,真的,事出有因,當時我也是被迫的……” “被迫?難道顧家給你做靠山不夠嗎?”顧懷露一雙漆黑分明的眼睛從文件移開,終于看向眼前的少年人:“偏偏還惹到這個人,打你一頓還算輕的?!?/br> 白元昊神情僵硬,根本不敢抬眼與她對視。 “我哪知道這個女人下手會這么毒?!?/br> 顧懷露聽到這里“咯噔”一下,但面上還是笑了,目光居高臨下,冷淡地逼著他:“這‘秦家’的子女們,光是為了爭權奪利已經練出一身功夫了,你說呢?” “第一次我也是稀里糊涂的,秦瑜涵找人來請我去會所,我也有想過拒絕,但是……我鬼迷心竅了,小顧jiejie,我也不想一直靠你們,想自己去拓展一下人脈,是我太天真了!” ……竟然是秦瑜涵。 “朝陽時代”的執行總裁秦瑜涵。 顧懷露壓下一陣翻覆的情緒,沉默不言,這女人比白元昊大了十來歲,手段肯定是有的,她也在一些場合見過對方幾次,那絕不是什么好對付的人物。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今天的第一更~二十分鐘后還有第二更,稍微等一下~ 講真,兩章都需要留言撒花,不然的話……忍心嗎qaq真的不知道大家感覺如何,留言一章比一章少了…… ☆、第八章 盡管白元昊只有十九歲,可怎么說也是大人了,她不相信他沒有應對處事的能力。 “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白元昊微垂著頭,聲音澀澀:“我不知道?!?/br> 顧懷露輕嘆一聲,白元昊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暖了一下身子,這才猶豫著把他和秦瑜涵的事說了一個大概。 起初,那女人邀約他去了會所,只是吃飯聊天,秦瑜涵面容嬌艷,又有涵養,更有一種身邊普通的女孩所沒有的柔曼魅力,就算是已經收獲萬千愛慕的白元昊,在看著她的時候,內心也會有一種屬于年輕人才有的燥熱和沖動。 兩人點了紅酒,聊了幾次竟也是相談甚歡,后來有一回約在了酒店,白元昊臉紅耳熱,卻還是赴約了。 一夜耗盡激情的交纏,早晨秦瑜涵走的時候,在床頭留下了一張支票。 這個女人有成熟嫵媚的身子,同時性格又霸道,白元昊都有些不知是一時的心血來潮,還是被對方迷了心智。 秦瑜涵喜歡他的容貌,也喜歡他身上特有的年輕氣息,她可以給他更多的資源。 白元昊就將這段關系繼續保持了下去,一直到前陣子,他有些膩煩了這種不見天日的感覺,又與新劇的小花旦發生曖昧…… 這件事顧懷露倒也有耳聞,小花的團隊還向“嘉葉”提出捆綁炒作,只不過顧懷澤沒答應就是了。 秦瑜涵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哪里能忍受“男寵”如此不聽話,當然找了人將他打了一頓。 顧懷露沒料到白元昊已經淪落到了這種地步,想著當初他哥哥的境遇,一時只覺得唏噓不已。 “‘嘉葉’的資源都被你吃到哪里去了?”她甚至已經過了生氣的階段,又是厭惡又是失望,只能板著臉:“人心是不可能滿足的,你要懂得克制?!?/br> 不然的話,娛樂圈遲早都會成為一個旋渦,將他吞噬到深不見底的黑暗里。 “我明白的,小顧jiejie,這次真的是我不懂事……才會去招惹那個女人,以后我不會再讓你們失望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顧懷露哪里還能談得上原不原諒,這些年來,她也是一直看著他,從十來歲的男孩長成如今受到無數迷妹青睞的當紅小生,一時之間心緒復雜,腦子亂哄哄的,根本不想再去和他爭論什么。 他已經快要讓她心灰意冷了。 “這些日子我哥在國外開會,等他回來……還是得和他說一下,這件事只能讓他去交涉?!?/br> 這個秦瑜涵與顧家素來不親近,她會不會有別的心思……自己也不能確定。 如果白元昊能有他哥哥萬分之一的純善心性,大概,就不會是這樣的了。 顧懷露嘆著氣:“假如再遇到這種事,就算不和我說,你也該和顧懷澤通個氣?!?/br> 白元昊無聲應承下來。 他走出辦公室,外面是一片風平浪靜,白領們來來往往,各自做著手頭的事,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年輕人感覺到有一絲絲微涼的風拂過脖頸,抬頭去看,原來是走廊上的窗戶開了一道小口子,風呼呼地吹到他身上,讓人感到頭痛欲裂。 白元昊的臉上浮現一個微冷笑意,他豈會不懂聚光燈下的弱rou強食,每個人的心底都住著一個惡魔。 ……為什么有些人,生來就受人歡迎呢。 根本都不用“復出”,隨便一個粉絲發了條“我遇到初戀男神在烤魚店和美女吃飯”的微博,有些娛樂版的記者還能將這則消息單獨拎出來,賺到不少熱度——白源在娛樂圈的地位可見一斑。 這些年來,白元昊心中的感覺越來越復雜,一方面白源是他敬重的大哥,另一方面,卻也是他永遠無法超越的一個壁壘。 在顧家兄妹的眼里,他也不過就是白源的“替身”而已。 …… 顧懷露還沒發現自己和白源在烤魚店的照片被放到了微博上面,回劇組之前,她拿了自己的書籍,整理了大綱,打算去西泠市見一次廖風清。 坐公司的車前往機場時,副駕駛位的舒衣見了她臉上的淡妝,激動地驚呼:“哇,這個唇膏的色號,斬男色!” 如豆沙似的色澤,淡雅柔美,更襯得顧懷露小小的兩片唇瓣格外嬌媚,皮膚如絲綢般滑嫩細白,那眼波流轉間,仿佛攜著溫澤的雨露。 她顯出幾分無語的神情,說:“……我是去見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前輩,希望這顏色能斬下他吧!” 廖風清獨居著的小樓前院里,依舊還是一片意趣盎然,只不過今天多了一些被打理過的痕跡,樹葉被修整過了,水缸里多了兩條橘色的小魚,還有一些魚食漂浮著。 顧懷露抬頭,見有位長者出來應門,果然是如想象中一樣精神抖擻的模樣。 廖風清穿了灰色調的中式衣衫,頗有幾分文人sao客的氣質,笑起來還有些敦厚:“顧小姐來了,快進來喝茶吧?!?/br> 盡管他們初次見面,可事實上已經通過好幾次電話,顧懷露也提前詳細地說明了自己的意圖,就連這次帶來的大綱,之前也早拿了初版給廖老過目。 客廳向外的兩扇窗子開著,邊上有兩層厚實的窗簾,隨風來回晃動著,花香被揉碎在清澈的空氣里,四面八方游過來,浸著茶葉的芬芳,沁鼻舒暢。 廖風清家中的茶具也是齊備,手法利索地砌了一杯茶,遞給她慢慢地品。 顧懷露坐下來,始終面帶微笑:“廖先生您最近身體可好?這趟遠門您走的挺久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等到?!?/br> 廖風清哈哈直笑,也很爽快地告訴她:“老頭子沒什么其他愛好,一個人住太冷清,就喜歡走親訪友,可有時候來找我的吧……都是不正經的生意人,我不喜歡接待他們,還不如閉門謝客?!?/br> 她心中也是明白,廖先生曾經有過一位夫人,可惜紅顏薄命,好些年前就因病過世了,而廖風清始終心心念念地想著亡妻,一直也不曾續弦,許多時候對作品都是傾注了那一份刻骨的執念。 盡管廖風清不是同輩人,但他們也聊得非常投緣,顧懷露不僅對廖風清的生平感興趣,也對他的玉雕技術極其敬佩。 廖風清見她喝完了一小杯,又續了一杯,感慨也是不少:“玉雕畢竟不是大部分年輕人熱愛的工藝品,你們這樣年紀的孩子,愿意傳揚這種技藝,對我們老一輩的手藝家來說是深感欣慰?!?/br> 顧懷露急忙回應:“廖先生,您是‘中國玉雕大師’,就說您是‘國寶’也不為過,‘玉文化’博大精深,我也只能靠自己的筆力寫出它的一點光芒?!?/br> 正說到這里,她聽見后邊的屋子傳來一些動靜,廖風清也想起什么,指了指身后不遠處的一扇門,道:“對了我書房里還有一人,你幫我喊他出來?!?/br> “好?!?/br> 顧懷露起身,往書房走去。 不曾想到,房里的人因為聽見外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也旋身往門外走。 顧懷露剛到門口,就與那位正走出來的男人面對面地撞了一個正著,兩人都無暇反應,她結結實實地撞進對方的胸口,接著,聽見耳邊響起那道低沉的聲音:“小心?!?/br> 她捂了捂撞痛的鼻尖,等到詫異地抬眼一看,頓時心里一緊,又緩緩松軟下來。 怎么會是他…… 秦朝辰。 他的身影沒有完全浸潤在陽光中,臉龐還有一些隱匿在光線里,那臉部線條更是說不出的如酒沉醉。 顧懷露睜大眼睛又看了看,更覺得這個場面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他的胸膛很結實,咫尺之間,男性的體溫甚至帶來了一些溫暖,讓人不禁細細去想,原來撞到肌rou的感覺如此微妙,難怪這男人廣受女性歡迎了。 秦朝辰下意識抬手,在她挺翹的鼻梁處摩挲了幾下,眼神稍是漸深:“怎么樣,撞痛沒有?” 顧懷露突然就感受到男人指腹的觸感,又熱又麻,呼吸間全是他獨有的氣息,沁人似陽春三月前就要融化的雪。 她的視線就像自由游動的浮游生物,忍不住要往對方性感的胸膛處深入,灼熱的仿佛要剝開那層礙事的衣衫…… 等到回過了神,她向后退了一小步,總覺得這氣氛實在有點不對勁,而鼻尖似乎還留有他手指微熱的溫度,只能慌張地說:“秦總?怎么這么巧?!?/br> 秦朝辰臉部的線條柔化了,黑寂溫涼的眼神中,泛起了一抹笑意:“嗯,好巧,我也剛到不久,在看廖師傅的藏品?!?/br> 廖風清偷偷地瞥了眼前的某位青年一眼,也是心中好笑——孩子啊,你做的這么明顯我都懶得揭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