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陳家蜜又想起了克魯克山手上的紋身,那些她不懂得有什么含義的單詞。 克魯克山似乎想證明自己還是有點技能的,他拆了鮮花餅的包裝咬了一口:“不僅僅是中文,我還能說海市的方言?!?/br> 這可真厲害,陳家蜜去海市快十年,也只是能聽懂海市方言但說不來,她猜這都是因為克魯克山外祖母的關系。 “這是真玫瑰做的?”克魯克山沒想到鮮花餅真的就是鮮花餅,因為中國人在食物調料上有獨到的天分,他以為鮮花餅只是添加了某種能夠模擬花香的醬料而已??墒亲鳛橐粋€常年徜徉于鮮花的人,他一下子就能分辨出真花的香味和人工香精。 陳家蜜得意地笑:“對啊,是真花?!?/br> 她終于感到了一點優越感。 克魯克山撥開鮮花餅的酥餅對餡兒料看了又看,然后默默吃完發表意見:“食用玫瑰,這我知道,就像大馬士革玫瑰可以煉制精油,中國人拿玫瑰食用。玫瑰茶、玫瑰糖、玫瑰餅之類的,名字都聽上去很美,但我是第一次見到,這很了不起?!?/br> 陳家蜜告訴克魯克山,食用玫瑰花采摘跟作為切花的玫瑰采摘一樣考究,這是一項每天清晨伴著晨露的工作,因為九點之后氣溫開始上升,鮮花的香氣會隨之揮發,就會影響原料的品質。 好像只要和鮮花有關,背后都有很多辛勤的汗水。那些早起采摘的工人,那些因為雪災求告無門的種植者,還有你認為天經地義的美麗花朵,是不知道經過幾萬十幾萬次嘗試留下的唯一結晶。陳家蜜還想起那本書《香水》,花朵淬煉香氛的技術背后,是語言無法描繪的離奇又驚駭的故事。 這些花朵背后的故事都不必讓買花的人知道,他們只需要看到美麗和盛放就足夠了。陳家蜜想,如果她只是街上路過花店的其中一人,如果她的爸爸沒有種花,她可能也沒法認識克魯克山,以及聽他講這背后的故事。 阿斯米爾的每一天都比陳家蜜預先想好的更充實,回到老珍妮的家后,陳家蜜幫著做了一些收拾廚房和客廳的活計,等她最后一個洗完澡,已經快要半夜了。沙發組里的那處落地燈亮著,陳家蜜看到茶幾上那束小花,這是屋子里唯一的一束花,它和陳家蜜第一天看到的模樣一樣,安靜而完美。 陳家蜜不知道為什么,她在進進出出的時候都會看它一眼,因為它太完美了而且幾乎沒有變化,陳家蜜不知道它是真的還是假的。 即便是養花人,為了方便而擺放一束假花似乎并不奇怪,因為他看過的已經太多太好了。 陳家蜜拿毛巾邊擦濕發邊上樓,她打開房門,一只碩大的蟑螂受到了驚嚇,從她面前飛速跑過。蟑螂的個頭和陳家蜜在南方看到過的差不多,作為一群租屋在外的年輕女漢子,打蟑螂幾乎就是必備技能。她把毛巾一甩,脫了腳上那只破了洞的男士拖鞋握在手里,緊跟在蟑螂身后。 蟑螂很精,一下子就鉆進了陳家蜜隔壁臥室下面那道門縫里。 陳家蜜覺得擅自闖入別的房間不好,卻又擔心晚上蟑螂又返回找她麻煩,便跪下趴在地上,想看看蟑螂是不是會再次出來。 克魯克山半夜去客廳倒水,出門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景象。陳家蜜趴在地上手里舉著拖鞋,她渾然未覺長t恤已經因為她撅起臀部的動作翻到大腿以上,內褲上一只可愛的貓咪正沖著克魯克山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貓咪內褲超可愛的,我給我自己買了,還給基友買了233333 這章不講玫瑰,講得百合,因為百合真的很好研究,手頭有的可以對照文里說到的內容研究看看,最出名的里程碑式的品種就是星象家,現在的百合基本都帶著星象家的基因 第24章 草莓杏仁餅 “你在做什么?”克魯克山問道,他斜靠在門框上,默默看著那只小貓咪又在他眼前搖晃了下。 乍然發現有人在,陳家蜜意識到自己姿勢不雅,跟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她想伸手拽拽t恤的下擺,發現手里還捏著個破了洞的男士拖鞋,見克魯克山的表情充滿了不贊同,她尷尬地笑:“我在打蟑螂?!?/br> 然而并沒有一只死蟑螂作為有力的佐證,她半夜趴在走廊里的行為實在是很詭異。 陳家蜜把拖鞋套回腳上,腳趾在那個顯眼的破洞里不自然地蜷起,克魯克山心想待她走了,自己一定要強迫老珍妮把這雙拖鞋扔掉。 “我不知道珍妮有沒有跟你事先約定,不過你的活動范圍只限于一樓和你自己的臥室,”克魯克山指了指陳家蜜面前緊閉的房門,“至于我的臥室和這間房間,還請你不要涉足?!?/br> “我沒……”陳家蜜的反駁有點薄弱。 在經過了這樣一個夜晚之后,她還以為自己和克魯克山之間的關系有所和緩,甚至可以稱為朋友,但是剛才克魯克山帶有警告性質的告誡,卻又讓陳家蜜感覺到無法逾越的距離,陳家蜜心里把蟑螂罵了一萬遍,可是她仍然不得不正視自己是否自作多情這個事實。 克魯克山一向早睡早起,今天的意外出行已經影響了他的作息,他的口氣有些不耐:“如果你以前不知道,那么現在請嚴格遵守這條補充協議,還有……明天五點我希望能看到你已經坐在早餐桌前,你得和我一起去阿斯米爾‘上班’?!?/br> “???”陳家蜜愕然,克魯克山已經越過她下樓。 上班?上什么班?陳家蜜想問又不敢問,她已經在阿斯米爾了,還要去哪個阿斯米爾???但是克魯克山至今為止還沒有讓陳家蜜失望過,陳家蜜只糾結了一下下,就選擇無條件地相信克魯克山。 她正納悶,那只蟑螂或許覺得危險已經過去,從門縫中再次探出頭來,而后竟慢慢爬到了走廊當中。陳家蜜用慢動作穩穩擺了個金雞獨立的姿勢,再次拽下拖鞋,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 克魯克山才擰開礦泉水的瓶蓋,只聽到樓上一聲清脆的敲擊地板的聲音,他關上冰箱門快步上樓,發現陳家蜜正捏著蟑螂的須小心提起來,而被打扁的蟑螂早已經死得徹底。陳家蜜見他回來,心中充滿了沉冤昭雪的快樂。 “你看,”她晃了一下手里的蟑螂,“我真的是在打蟑螂?!?/br> 看來他得提醒老珍妮不要把家里的暖氣開得那么大,各處打掃也要更及時,老珍妮年紀太大了,克魯克山嚴肅地考慮在陳家蜜走后找一個波蘭家政,雖然荷蘭的勞工法非常麻煩,但這也是為了長遠的利益考慮。老珍妮或許會在幾年里離開,克魯克山早晚要適應獨居生活,而且他不覺得自己會很快成家,給這個屋子找到另一個女主人。 克魯克山面無表情地越過陳家蜜:“看到了,垃圾已經整理好放在外面,不要扔在屋子里,還有明天五點我要看到你,就這樣,晚安?!?/br> 陳家蜜還想再說什么,克魯克山已經把臥室門當著她的面關上了。 陳家蜜光著腿站在走廊里,手里還拎著蟑螂,恐怕不方便回去穿外套。陳家蜜拿紙巾把蟑螂裹起來,做好面對寒冷的心理準備,猛吸一口氣打開了大門,外面的低氣溫瞬間讓她一個激靈,她把包著蟑螂的紙巾小心翼翼塞進已經打包好的垃圾袋里,幾乎是渾身僵硬地回到屋子里洗手消毒。當她想徹底回到房間在床上挺尸,一眼就看到自己扔在床上的毛巾,只好認命地爬起來吹頭發。 她真正地躺下去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凌晨,陳家蜜想到這屋里只有一個公用浴室,女人起床梳洗比男人慢不提,陳家蜜特別不想和克魯克山搶位置,畢竟已經先后發生過你看我我又看你的尷尬事了,她決定多吃點苦,把手機鬧鐘定在了四點半。 臨睡前,她在朋友圈里發了條動態:一切都好,明天再出發。 至于被亨特拉爾先生拒絕的事情,她還沒有想好怎么說,就像克魯克山說的,在阿斯米爾還會有別的機會。 陳家蜜覺得自己仿佛剛躺下去,鬧鐘不一會兒就響了,她打了個滾從床上坐起來,抱著被子盯著頭頂的天窗發呆,冬季的阿斯米爾凌晨四點半還是一片漆黑,深沉的夜幕里好似透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藍色,昭示著黎明的到來。陳家蜜醒了醒神,給自己套上連帽衛衣和牛仔褲,抓了一根發繩出了房間。 老珍妮已經在廚房里忙活開了,一股溫暖的烤吐司的甜香洋溢在屋子內外,這比什么清涼油都要提神。老珍妮沖她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趁克魯克山還沒有起床,讓陳家蜜趕緊用浴室,梳洗完了就來吃飯。 陳家蜜對著鏡子梳了個高高的馬尾,衛衣領口不太高,她準備一會兒裹個圍脖再披上外套。又想到克魯克山的說法是他們今天是要去阿斯米爾上班,陳家蜜想了想,對著鏡子化了個淡妝,但凡出門辦事或是見陌生人,化個妝總是顯得更有禮貌更精神一點。 她盡量讓自己動作快,老珍妮問她要幾片吐司,陳家蜜少有地要了三片,還另外要了煎蛋和培根,老珍妮想了想,還給了她一把草莓杏仁小餅干。這里不比海市,在家里有于冰姿到處藏零食,單位里同事們到了下午會叫外賣,最多半小時就能送到,這里是阿斯米爾,如果正餐不吃飽基本只能餓肚子,陳家蜜算了算從五點一直到午飯時間,少說當中有五六個小時,要是不填飽肚子,半途饑腸轆轆的感覺真的會不好受。 陳家蜜和老珍妮安靜用餐的時候,克魯克山臥室的門打開了。 他顯然沒料到陳家蜜會起得那么早,萬一發生兩人搶浴室的情況,他原本是打算到后院的水槽解決的,這讓他在一天開始的時刻心情不錯,主動跟陳家蜜打招呼:“早安?!?/br> 陳家蜜嘴里叼著吐司含糊回答道:“你也早?!?/br> 她穿得很休閑,方便走動,但是并沒有隨便,克魯克山看得出她化了妝,他雖然沒有解釋什么叫去阿斯米爾上班,陳家蜜也沒機會質疑他,但她顯然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也很在意他的計劃??唆斂松礁械綕M意,這說明自己昨天晚上的舉動沒錯,陳家蜜是個資質不錯的女孩子,反應快又勤懇,最主要是話不多卻能做事,只要給她機會,她有很大的機會能夠成功。 雖然不想承認,陳家蜜這種表達重視的示好舉動讓克魯克山的內心相當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