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韓強搖頭:“對方很強硬,至少要半個月以后過完假期才愿意回來處理問題,但到了那時候已經是中國臘月了,我們沒有人手可以補種十幾萬株新苗。云市不比一線城市那么高的工資,地里沒有幾個人會因為這點錢放棄回家過年的機會?!?/br> 陳家蜜并不怕跟亨特拉爾公司打交道,從工作之初,她就接手過一堆只有標題沒有步驟的爛腳本,最后硬是天天熬夜跟著北美的工作時間,賴著對方一個一個摳字眼把腳本重新寫了一遍。 這對于陳家蜜來說,無非是自己和對方誰能堅持已見到底的比賽,但現在她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面對面和對方賽跑。 她輕手輕腳走出韓強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回海市。 林深深八成不在家,于冰姿卻是一個資深宅女,她接起客廳里的電話聽見陳家蜜的聲音大驚失色:“哈尼,你這會兒不是該在飛機上嗎?難不成你回了老家發達了,買了帶wifi的高級機票?你悶聲發大財也不能忘了請我吃飯??!” “……”聽著電話那頭的嘰嘰喳喳,陳家蜜卻莫名冷靜下來,好像自己不是那個陳家捧在手掌心的小女兒,而是在海市一個人打拼的那個熟悉的陳家蜜:“我改簽了十點的航班,還沒登機呢?!?/br> 于冰姿果然問起她為什么突然改變行程,陳家蜜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下,于冰姿在電話對面聽得一片唏噓,說著說著陳家蜜情緒上來,自己也免不得在朋友面前抱怨兩句:“于冰姿你算一筆賬,一棵種苗不過三毛多錢,一年可以收獲至少四茬一百五十多株玫瑰,批發價三塊一朵,種苗可以三年不換,只要勤勤懇懇,就算成本比旁的花高一些,中國市場這么大幾乎是鐵定賺錢的,為什么就會有人明明知道可以賺錢,卻還是寧可指望白拿種苗也不肯簽個合同按照規矩做事?” “天真!”于冰姿不客氣地罵陳家蜜,“占便宜這種事情和賺不賺錢有關系嗎?一毛錢關系都沒有!你信不信要是無痛人流打個免費的廣告,指不定你大伯母還想去懷一胎呢!” 陳家蜜:“……” 她就知道于冰姿說不出什么好話,可是這話卻十分有道理無法反駁。 她忙岔開話題提起正事:“你進我房間,打開寫字臺右手的抽屜,里面的文件袋應該放著我的護照,你幫我翻翻看我的申根簽證還剩多久,如果來得及,我要親自去一次?!?/br> 于冰姿在電話對面嘩啦啦地翻找,然后非常喜悅地恭喜陳家蜜:“哈尼,你還有兩個月的時間?!?/br> 趕上了,陳家蜜想掛上電話開始買機票。 于冰姿在她掛電話前連忙嚷嚷:“你要是趕著去,就別從機場回來了,我幫你把行李收拾好送到機場去。什么?你很感動?別感動啊,我列個單子給你,記得幫我代購??!” 作者有話要說:作為標題,老三樣目前都出現了 卡羅拉在1991年申請的專利,影星和黑魔術都是1995年同一個德國人的專利,植物專利是20年,所以目前都屬于開放階段,這也是為什么在我國會占有量那么大,因為沒有成本了 黑魔術是一種紅到發黑的玫瑰,今天湊滿了九章花可以發微博了,歡迎大家去看 第10章 紅色直覺 于冰姿的電話切進來的時候,陳家蜜剛剛致電公司安排好工作。得益于這一行的彈性工作制,陳家蜜的老板雖然對她突如其來的請假非常意外,但卻很能體諒她家的突發狀況??v然沒有細問到底出了什么問題,考慮到項目已經告一段落,老板答應了陳家蜜批兩周的假期給她,陳家蜜又趕緊聯絡公司里的最佳拍檔杰西,把手頭的工作暫時移交給她。 兩人搭檔三年多,默契和熟悉程度自然是不用說的,杰西和老板抱著同樣的疑問,但杰西問出口就方便多了,陳家蜜覺得這事兒解釋起來有點復雜,畢竟隔行如隔山,連她自己都是一知半解,便安慰杰西出的并不是大事,等到自己處理完手頭的問題回來上班再跟她一一解釋。 “哈尼啊,你從國內出來了沒有,我在國際出發這兒等你,”于冰姿等著陳家蜜結束了另一邊的通話,見自己這條線接通,趕緊切了進來:“我為你犧牲太大了,為了趕來機場我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等你拍拍屁股走了我還得找個地方填飽肚子?!?/br> 陳家蜜見到于冰姿的時候,對方拖著一個登機箱和一個她平時慣用的購物袋包包,不愧是同住多年的室友,于冰姿給她挑的這些裝備實在非常稱心。 她已經等了有段時間,把東西交給陳家蜜的時候還絮絮叨叨:“哈尼啊,要不是我很了解你,還以為你是收拾細軟私奔了呢!”她拉開包包的拉鏈給陳家蜜看,“喏,還給你帶了點好吃,路上餓了可以填填饑。聽說那頭的海關都認識‘rou’字,所以我給你帶了鴨胗、鮮花餅、醬排骨,我還給你購物寶轉了兩萬塊錢,你就算刷信用卡下個月也得還不是嗎?你盡管放心我的利息可比銀行低。先別感動啊我知道你山窮水盡了,特地借給你賺一頓盒飯錢?!?/br> 止不住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陳家蜜忍耐多時的害怕和委屈,終于在遠離老家后宣xiele出來。其實一個人踏上孤單的行程,她更沒有理由和余地軟弱,可是在見到于冰姿之后,自己沒考慮的事情她全部都想到了,陳家蜜突然感覺到自己其實并不是那么孤立無援。 于冰姿只好摟著陳家蜜的肩膀,掏出紙巾給她擦眼淚,來來往往旅客的注視讓她尷尬:“哈尼快別哭了啊,人家以為我們蕾絲邊呢!” 陳家蜜上飛機前還給父母去了個電話,俗話說兒行千里母擔憂,陳家蜜又背負著所有人的期待,陳媽知道這事情難度很大,又不敢對陳家蜜說泄氣的話,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叮囑陳家蜜衣服要帶夠,出去也不要心疼錢,該吃的吃該用的更要用,錢用完了回來再賺就是。陳爸沒有來接電話,可是陳家蜜分明聽到他在旁邊勸著陳媽不要這么cao心,孩子長大了不喜歡老人啰嗦,讓陳家蜜就當見見世面,如果實在不行他就把這攤收了,回去學校上課還債,然后和陳媽找個世外桃源養老去。 雖說人人都在想方設法地安慰她,人人都不去碰觸失敗的可能性這個話題,陳家蜜心底的那點兒逆反卻被激發了出來,雖然旁人有這些考量也是出于關心,可她偏不信自己就一定會無功而返。 然而她很快又被現實打擊得體無完膚。 陳家蜜被困在倫敦機場,沒法轉機去阿姆斯特丹,因為英國人挑在圣誕節之前鬧罷工,陳家蜜著急出門又一心一意在圣誕旺季找了最便宜的機票,沒留意這個早有預兆的大坑,義無反顧地跳了進去。原本應該在晚上十點到達荷蘭的她,這個點還困在倫敦。出發前預定的民宿也打電話過來,問她今晚是否還能如期入住。 這已經不是陳家蜜能夠回答的問題,因為她搭乘的航空公司罷工,想要改簽去其他的航空公司根本沒有空位,整個機場亂糟糟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時能夠離開。只能在電話里抱歉又抱歉,對方的態度也很溫和,對她的不幸遭遇報以同情,答應可以不扣除她第一晚的住宿費,但是很遺憾不能替她保留房間。之所以會致電給她,是因為有一家韓國人臨時要求入住,如果陳家蜜同意取消預約,對大家都是雙贏的局面。 陳家蜜無法拒絕,對方完全可以在扣除費用的情況下因為她違約把房間給別人,能夠拿到退回的授權保證金,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即使面臨到了荷蘭沒有地方可住的局面,陳家蜜還是得在電話里拼命感謝對方。 對方也明白這個時節要臨時找到房間非常困難,建議陳家蜜如果改簽到航班,還是可以來自己家的民宿碰碰運氣,因為很多人來此地都是一日游的,房間周轉的速度很快,也許當陳家蜜輾轉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人退房。 陳家蜜再次千恩萬謝。 她如今的境況還不錯,有個等候區的位子坐著,機場的工作人員已經分發了毯子,無數想走而走不了的倒霉乘客席地而坐或者半靠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陳家蜜的時間耗不起,她一共就請了兩周的假,亨特拉爾公司已經開始準備計劃圣誕假期,就算借了點時差的便利,現在也已經是歐洲周一的半夜,陳家蜜沒有時間可供浪費。 她已經開始考慮從英國入境,再坐火車前往荷蘭,雖然會耗費更長的時間,但是比待在機場無休止地等待下去好多了。 這時陳家蜜的手機突然跳出一條信息,林深深沒頭沒腦地發來三個字:“你在哪?” 陳家蜜一貫不怎么敢跟林深深打交道,林深深的生活離她和于冰姿都太遠,眼下她雖然發信息給陳家蜜,但是人卻不知道究竟在世界上哪個角落,陳家蜜猜測可能是林深深今晚剛剛完成工作,在酒店下榻休息,于冰姿和她閑聊的時候說了自己出國的事情。 “我在倫敦,這里罷工了?!标惣颐塾行┬哂诔姓J自己的失策,尤其是在林深深面前,眼下形勢卻讓她不得不低頭,向林深深尋求幫助。 “待著別動,等我消息?!绷稚钌钛院喴赓W,不用陳家蜜開口就幫她想辦法去了,也免除了陳家蜜的尷尬。陳家蜜并不意外林深深的神通廣大,他們那個圈子本就不大,而且林深深如果從于冰姿口中知道了她家的情況,也肯定能猜到她買便宜機票的原因,陳家蜜這張薄薄的臉皮在幾天內丟得精光,卻又在無形之中鍛煉得更厚實起來。 林深深本人并沒有回復消息,但是大概十分鐘后陳家蜜收到了一條改簽到天朝航空公司的短信,因為登基時間很急迫,陳家蜜只好用語音發了一連串的感謝,但是林深深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并沒有任何回音。 又是將近三小時的飛行之后,陳家蜜歷經千辛萬苦到達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機場,她成功入境已經是凌晨一點半,機場里稀稀落落人不多,顯得非常冷清,平時售賣郁金香球根的店鋪也關著門。有國內的旅行團經過和陳家蜜打招呼,但是他們是在阿姆斯特丹游玩,和陳家蜜的目的地不一樣。 史基浦機場同時是中央火車站,陳家蜜要在這里轉車前往阿斯米爾小鎮。頭頂上的時刻表清楚地告訴她每半小時就有一輛巴士從機場開往阿斯米爾,但是最早的一班發車時間是在凌晨五點半。陳家蜜滿心都在擔憂民宿預訂爽約的事情,又唯恐真的到了阿斯米爾沒有落腳的地方,在陳家蜜從小到大的生活經歷中,至今還沒有流落街頭的事情發生過。 陳家蜜準備碰碰運氣,她打開地圖查了下機場到阿斯米爾小鎮的距離,以她的腳程大約需要步行兩個小時才能到達,但她不用待在機場等待五點半的第一輛車。陳家蜜在心頭拉鋸良久,準備爭分奪秒步行過去,說不定運氣好店家能空出一間房給她。 前往阿斯米爾的方向不難辨認,陳家蜜沿著公路邊沿的草地快步行走,大約走了半小時后,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陳家蜜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四周空曠沒有避雨的地方,陳家蜜拉起外套的帽子罩在頭上,低頭一聲不吭地往前走。其實這雨并不大,可是淋得時間長了,陳家蜜覺得身上一片潮濕的寒意,有雨絲化作冰涼的水珠從她的眼睫毛上滾了下來。 前方的路仍然長得好像沒有盡頭一樣,這個點沿途幾乎沒有車經過,就算有也是一些體積驚人的卡車,陳家蜜甚至還要為此離公路遠一些,以免被濺起的水花波及到。 就這樣走了半小時,天好像越來越黑,陳家蜜知道就算她成功走到阿斯米爾,天也不會亮的,現在剛剛凌晨兩點。日后回國,她也不敢向父母提及曾經凌晨孤身一人走在異國他鄉的公路上,這只不過再一次驗證了陳媽事前的擔心。 雨水和寒冷使人反應遲鈍,陳家蜜后知后覺有車子的前燈打在自己身上,公路在這里拐了個彎兒,有一輛載重巨大的廂式卡車放慢了速度跟在她身后,恰好就照在陳家蜜身上。燈光很刺眼,陳家蜜看不清楚車子里的人,但是出于國人謹小慎微的作風,陳家蜜的腦海里瞬間刮起某種直覺風暴,風暴的終點則是美劇里屢見不鮮的罪案橋段。 根本沒有什么猶豫,哪怕現在就刮起十級大風,陳家蜜也不想搭乘一輛陌生的過路車,尤其還是一輛卡車。她心里開始組織語言,如何兼具禮貌和強硬態度拒絕國外友人的幫忙。 她萬萬沒想到,卡車停在她身邊,司機探出頭用中文問她:“搭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