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龐脈脈回過頭去。 正是端木馥那個小胖子。 他正和站著的幾個人在一起,但已經跌坐在地上,似乎靈力消耗過度,臉色發白,滿頭是汗,而陳青路正在一旁攙扶他,同時警戒著旁邊的人。 而他們旁邊,正是那個道士李義倫,此刻一臉沮喪,如喪考妣,另一側是林盼兒,這時也開口,關切說:“脈脈,你沒事吧?” 另外略遠一點,在端木馥二人身后站著一雙陌生的少年男女,長相都頗為不俗,只是身材單薄,看著龐脈脈的目光,都有點復雜。 龐脈脈的靈獸袋里異動起來,阿森興奮地叫著:“阿哥,阿姊!” 龐脈脈干脆把它放出來。 它便依然是長著尾巴的小男孩模樣,直撲向那一對少年男女。 三人抱在了一起。 龐脈脈靈力微微在體內運轉一周,**的疲乏頓消,她才有力氣站起身來。 師父準備的紫云蠶絲軟甲還套在身上,別的衣物已經消失無蹤,因此她小腿以下是光著的,赤足踩在濕潤寒涼的青草地上,粗糙的草葉和土塊與她的腳掌充分接觸。 她倒是松了口氣,至少不是赤身**,那么之前和那器靈糾纏的,也應該不是她的本體。 不過經歷了二十年的男子生涯,又被城主來了這么一出,她倒也放得開了,若是現在趙千行來扶著她的腰糾正動作什么的,估計她一點也無所謂了。 她先朝端木馥他們點了點頭,說:“端木師兄無事吧?” 端木馥發白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搖頭說:“沒事?!?/br> 陳青路也有點尷尬,畢竟他們雖然在小鎮里只是嬰兒,什么也不懂,但是出來之后卻能記得所有事情,自然也知道龐脈脈是怎么照顧他們的,也知道他們是如何整天揮舞著小手小腳,喝奶苦惱尿床粘人…… 而龐脈脈確確實實救了他們。 感激有之,尷尬有之。 陳青路咳嗽一聲,說:“我們出來之后,發現你沒出來,而這個浮生小鎮又發生了異變……靈氣紊亂……臭肥怕你出事,用了他家給他保命的靈器,就能用一次的……” 端木馥咳嗽了一聲,阻止陳青路往下說:“咳咳,那個就不提了,龐師妹沒事就好?!?/br> 龐脈脈汗,不過她也心安理得,作為同門,她也努力救了這倆啊,難道投桃報李不應該嗎? “你們倆,怎么進去的?”她問。 端木馥又露出不好意思的尷尬模樣。 陳青路低咳了一聲,說:“我們是比你晚一天進去的,我和臭肥出來做任務,恰好遇到了那個……”他指指林盼兒,“阿馥認出那是和你老在一塊兒的,就問她你在不在,然后……” “然后我就把浮生小鎮的事情告訴了他們,”林盼兒微笑說:“端木師兄很感興趣,就和陳師兄進去了?!?/br> “哦,”龐脈脈點點頭,又朝向沮喪到失神的李義倫道長,“前輩,這個小鎮不完全是前輩煉制的吧?” 李義倫看了她一眼,終究長嘆了一聲,說:“小友受驚了,這個小鎮,唉,確實是貧道所煉……只是……” 他慣會察言觀色判斷形勢,也知道自己區區一個化炁期散修,哪里敢惹合一宗。 何況這里有四個合一宗內門弟子,兩個化炁期的雖然都是化炁初期,但是人家法寶多丹藥多,真要打起來,自己恐怕不是對手,即便是對手,也不可能一下子殺死四人滅口,只要有人脫逃,自己就要被合一宗追殺…… 于是李義倫道長,再次嘆了一口氣之后,說出了實情。 五十年前,他無意中得到了一塊石頭,這石頭非常其貌不揚,但是靈氣波動卻很奇怪。 憑著他的煉器學知識,他判斷出這是一塊有空間收納能力的靈石,于是他產生了用這個煉制故事匣子的想法。 然而煉制出來的故事匣子卻非常特別,里頭花草樹木都會生長,人物活靈活現。 于是李義倫道長就一再添加珍貴材料為這個特殊的故事匣子補充資料,擴大規模,并且有了越來越多的主意,終于發展成如此模樣。 卻沒想到,這個浮生小鎮會出現問題。 龐脈脈也跟他簡單描述了里頭的事情,當然,忽略了最后自己被疑似城主的器靈“采補”的事情,只說自己當時念了口訣出來,但是卻被一個白色靈氣繭困住了,只把端木馥陳青路二人和兩只狐鼬送了出來。 大家于是一致同意不是那塊石頭有問題就是產生了不受控制的器靈,而多半是兩者兼具。 現在討論這些也然并卵了,這整個浮生小鎮都被端木馥的大殺器給轟掉了。 而苦主李義倫因為游樂場所本身具有的安全問題還只能啞巴吃黃連地自認倒霉。 龐脈脈又看向那三只擁抱在一起敘舊的人形狐鼬,那三只也注意到了她,于是阿森小朋友一手一只,拉著他一對兄姐走了過來。 曾經是白孝先的阿森哥哥目光復雜地看著她,然后行了一個禮,類似作揖:“多謝了,聽阿森說你是為了救我們才去冒險的?!?/br> 曾經是竇玉蘭的阿森jiejie目光更復雜,但是她什么都沒說,只是跟著哥哥一起行了個禮。 龐脈脈理解他們,剛出小鎮的人恐怕都會在本體和幻體的記憶里怔忪很久,那種虛幻和現實交織的感覺實在太復雜。 然而至少李義倫這點沒說錯,對于修士的心境而言,真的有好處。 簡直太有好處了。 就沖這點,自己的冒險都值了。 阿森哥哥抬起頭,又看她一眼,心里的滋味難以言說:既是感慨喬紅兒竟然是一位美貌的女修士,又感激這位女修士會為了一只狐鼬的求救而去冒險…… 至于狂戀喬紅兒的竇玉蘭——阿森的jiejie,那心里的復雜就更不用說了:一覺醒來,自己不是人,喜歡的男人卻是個女人。 阿森卻上前拉著龐脈脈的手,說:“主人,謝謝你,阿森會永遠為你效忠?!?/br> “不用了,阿森?!饼嬅}脈和顏悅色說:“你的哥哥jiejie已經找到了,你還是跟他們去吧,去過更加適合你的生活?!?/br> 阿森雖然可愛,自己現在的實力卻不適合飼養這種戰斗力不高的寵物,何況,人家還是未成年,好不容易和哥哥jiejie在一起,還是不要破壞他們家人團聚。 阿森不肯,死活要履行諾言,不過最后還是被龐脈脈說服了,三只狐鼬再三表示感謝之后走了。 阿森走的時候還頻頻回首。 而另外一邊,五百多只狐鼬早就跑得干干凈凈,剩下的三四個修士也都從震驚中緩了過來,李捕頭原身的憨厚青年站起來發了個靈力飛訊,似乎在通知什么人過來,然后他才朝龐脈脈看過來。 ☆、第49章 俠仙崔商 那個青年修士看著龐脈脈舉步朝著自己走過來,有點尷尬又有點無奈地看著她,最后“哎”了一聲,說:“這感覺真怪,看著你從一個大好男兒就這么變成了女人,實在是……”說著苦笑了一聲。 “你我修士,與天爭命,男女又如何,不過是具皮囊?!饼嬅}脈淡然說。 外表忠厚的青年修士肅容拱了拱手,說:“道友所言甚是?!比缓筇ь^直視她,說:“在下慕葉秋?!?/br> 龐脈脈也拱了拱手,“慕兄,我叫龐脈脈,是合一宗門下?!?/br> 兩人相視一笑。 他們交談時,另外兩個修士也回過神來,一個朝他們和李義倫拱了拱手,就告辭走了,另一個罵罵咧咧,對李義倫抱怨:“你這什么狗屁東西!害得老子差點出不來!早知道那么危險我才不會進去!” 李義倫只好又賠笑又賠禮,臉上神情扭曲得比死了爹媽還難看。 那修士又罵了幾句,總算是走了,沒要他賠償。 這時林盼兒也走上前來,好奇地去看臥倒在地的那個男修士,動用靈力隔空簡單查看了一番,側過頭帶著幾分天真嬌俏地看著龐脈脈說:“脈脈,這個人你認識嗎?我看他快不行了?!?/br> 這時候李義倫也走過來,端木馥已經吃了一丸淡紅色氣味芳香的丹藥,又在原地放下一個陣盤護住自己,直接盤腿坐下打坐,看來剛才的殺招透支了他所有靈力。 而陳青路看著這邊,人卻沒動,而是守在端木馥旁邊警戒,不愧是焦不離孟的好友。 李義倫走過來之后,倒是沒像林盼兒那樣隔空,而是彎下腰去查看那修士,半晌直起身,說:“像是失了元陽?!蹦樕媳砬槲⑽Я它c遺憾:“恐怕不好救了?!?/br> 龐脈脈想起這個人作為城主姬妾時對自己說的,他已經在里頭幾千上萬年了,一天抵二十年的話,進去也一年左右了吧? 這個李義倫,倒像是沒那回事。 看來在小鎮里之前并不是沒人出事的。 她又想起,城主,也就是那塊石頭的器靈,大概是早就把這個修士完全掌控了。 它是什么時候替換這個男修士的? 當時在梔圃里說話的時候,肯定還不是器靈。 大概是在花園里回去的路上? 那時候它從背后貼著自己來著…… 黑洞又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還是石頭器靈自己搞的鬼? 按理說又不很像。 她用神識關注了一下在自己紫府里的那塊玉石,它依然乖巧地懸浮在那里,好像已經完全聽從于她。 一會兒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再用馴靈訣好好煉化它,龐脈脈暗自決定,而且回去還是得問問師父,看看怎么處理最好。 這東西畢竟還是挺危險的。 但不管怎樣,終究是個好東西。 這時候,突然有個聲音響起:“這不是失了元陽,這是失了生氣?!?/br> 眾人一驚。 然后就在他們不遠處,一個渾身邋里邋遢的老頭兒,好似乞丐一般的,就這么憑空出現了,好像是撕裂空間一般,又好似他一直都在那兒。 老頭兒手里有根破破爛爛的木杖,眼皮子耷拉著,臉上皺紋倒是不多,氣色也很好,聲如洪鐘一般。 眾人大驚失色。 不管是端木馥還是龐脈脈,他們都知道無論來者是破空還是瞬移,這都是元嬰以上的本事了。而李義倫雖然是散修,卻也是見多識廣的,顯然也認識到了這點。 怎么會引出如此高人來的? 慕葉秋卻搶前一步,歡喜萬分地叫了一聲:“師父?!?/br> 老者翻了翻眼睛,揚起手里的木杖,照著慕葉秋的屁股來了一下,罵道:“小兔崽子,知道厲害了?” “什么??!”慕葉秋委屈道:“師父,不是您叫我歷練的嗎?” 老頭吹胡子瞪眼:“我叫你不帶腦子歷練嗎?” 龐脈脈聽了這話,仿佛也聽到了自己家師父罵她,一時訕訕低下頭,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慕葉秋也是訕訕的,摸了摸腦袋,低聲說:“師父教訓得是?!?/br> 老頭兒再次瞪他一眼:“你聽懂我教訓你什么了?就說是了?” 最后他自己嘆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作了什么孽,收了你這么個傻徒弟?!闭f著他不再搭理自家傻徒弟,而是收了嘆息,四顧別的修士們。 這樣四目一顧,雖然邋遢襤褸依舊,卻威嚴頓生。 眾人都心里一驚,退后幾步,低頭垂手,不敢直視上位修士。 李義倫本來年齡最大,也是最會討好賣乖的一個,應該出來說話,但本來就是他的浮生小鎮出了問題,他躲著還來不及,哪里還肯開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