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你是指類似蘋果的風格?” “是呀是呀!” 頌然點頭如搗蒜。 賀致遠笑得停不下來,胸腔都微微震動著。他伸手揉了揉鼻骨,說道:“抱歉要讓你失望了。小q長得萌,為了匹配它的外觀,我們的宣傳片也做得比較可愛。如果你喜歡‘超級黑科技’那類的,它正好有兩個兄弟,一個s7一個t7,它們的宣傳片應該能滿足你?!?/br> “沒……沒有那么喜歡啦,可愛風其實也是我的菜?!?/br> 頌然撓了撓耳朵,不好意思地修正了自己的說法,又問:“賀先生,你工作這么忙,在那邊是一個人住嗎?有沒有人照顧你?” “每周會有人來做一次清潔,其他時候都是一個人?!?/br> “這樣啊……”頌然垂下了雙肩,下巴墊在豎起的筆記本上,很是擔憂地說,“那你多辛苦啊,回家都沒人陪你?!?/br> 賀致遠笑笑:“心疼了?” 頌然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心疼了!” 話音剛落,他無力地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凈瞎說什么玩意兒呢,交往才不到一天,你這情感表達還敢不敢更直白點?再這樣下去,這輩子都別想含蓄了??! 他克制了一下“心疼”的程度,盡量“含蓄”地說:“賀先生,以后你別老是一個人東奔西走的了,要不……要不你出差把我和布布一起帶著吧,這樣的話,起碼你晚上回到家,我能陪你說說話啊?!?/br> 聽到這句話,在頌然看不見的地方,賀致遠慢慢睜開了雙眼。他安靜仰望了一會兒車頂,忽然伸手一撐,坐了起來。 “剛才還挺累的,現在好多了,總覺得開車回去就能見到你們?!辟R致遠系上安全帶,發動了汽車,“我十五分鐘后到家,介意路上再陪我聊會兒嗎?” 頌然忙說:“不介意不介意?!?/br> 盡管他們都清楚十五分鐘后不可能真的相見,但這樣的說辭,讓懷有期待的雙方都感到無比溫暖。 午夜時分,高速公路上車輛疾馳。賀致遠繞上匝道,一腳油門踩到底,快速融入了連貫的車流之中,紅色尾燈在雨幕中虛化成一道流轉的燈帶。 “你和布布還好么?病養得怎么樣了?” 賀致遠溫聲問。 頌然看著身旁熟睡的孩子,伸手揉了揉他又細又軟的頭發:“布布昨天就不燒了,胃口瞧著也挺好的,飯量和從前差不多。今天的話……嗯,我看看……今天好像沒發新痘,估計過兩天就結痂了。運氣好的話,你回來就能看到一張和原來一樣的臉,白白凈凈的?!?/br> “那你呢?”賀致遠問,“退燒了嗎?” 頌然點點頭,說:“今早就退燒了,中午詹昱文給我量了一次,37度7。論體感的話,現在溫度應該比中午還要低了?!?/br> 聽起來倒是個不錯的消息,只是…… “為什么那天會突然燒到39度?” 賀致遠抓住了關鍵點。 頌然一驚,非常心虛地咬了兩下指甲,干巴巴笑道:“這個啊……詹,詹醫生說是受,受涼引起的普通感冒……呃,大概是因為我太久沒生病了,偶爾生一次,癥狀才,才這么嚴重……” 賀致遠捕捉到“受涼”兩個字,眉頭一皺,似乎記起了什么:“去歡樂谷那天,你是不是淋水了?” 頌然簡直震驚了:“這,這你都知道?!” 賀致遠無奈地聳了聳肩。 他當然知道。 那天從歡樂谷回來,頌然曾經手誤轉發了一組林卉偷拍的照片給他,其中一張就是頌然蹲在地上、手拿一塊浴巾為布布擦水的畫面。當時,擦水的動作引導了賀致遠的視線,讓他只注意到布布的頭發和衣服濕了,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頌然的頭發和t恤也濕了,狀況并不比布布好多少。而時間線再往后的幾張照片里,布布已經換上了一套干凈的新衣服,頌然卻一直穿著那件半干半濕的t恤。 如果這就是害頌然受涼的原因,他作為布布的父親,怎么能不感到內疚。 賀致遠想起照片里布布活潑又放肆的小模樣,也不知是該欣慰這孩子比以前開朗了,還是該慍怒這孩子比以前愛惹事了。他心煩意亂地敲了敲方向盤,問道:“布布那天到底怎么淋的水?” 頌然不敢隱瞞,老實回答說:“我和林卉去買冰激凌了,一時沒看住,他就……去噴泉廣場里跑了一圈?!?/br> “你逮回來的?” “嗯?!表炄徽f,“我看他整個人都快濕透了,也沒時間想別的,趕緊就沖進去了?!?/br> 賀致遠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逮回來以后,除了幫他擦干、給他換衣服,你有沒有認真地告訴過他,這樣做是不對的?” “???”頌然一怔,“沒……沒有?!?/br> “一句也沒有?” 頌然心虛了:“沒有?!?/br> 果然。 和他猜的一模一樣。 大雨下得更急了,路面開始出現積水,前車駛過時激起一大團飛散的水霧,模糊了后車的視野。賀致遠鎮定地拉開車距,調快了雨刷速度,淡淡地說:“頌然,說實話,你對待孩子的方式也有問題,你和我是兩個不同的極端——我太冷淡,你太縱容。從布布的成長來看,我們其實都做得不夠好。當然……”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你九十五分,我五分?!?/br> 頌然剛緊張起來,坐等挨批,冷不丁得到一句表揚,對著電話“噗哧”就笑了。 賀致遠聽見他的笑聲,愉悅地勾了勾唇角,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喜歡布布,舍不得拉下臉教育他,總想讓他過得開心些,但是小孩子和大人不一樣。大人分得清輕重緩急,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偶爾被寵一寵也沒關系,小孩子分不清,被溺愛慣了,將來就無法無天了。所以我們三個人之中,我可以溺愛你,但你不能溺愛布布,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br> 頌然捂著guntang的一張臉,覺得自己又燒起來了。 我可以溺愛你——這,這是一句赤裸裸的情話吧?不是他想太多吧?連討論怎么帶孩子都要夾進去幾句私貨,實在太囂張了! 紅牌!紅牌! 頌然用自己通紅的臉給賀先生發了一張紅牌。 賀致遠沒收到頌然的紅牌,往左側變了一條道,利落地超過一輛老舊的福特皮卡,繼續說:“除了這個,當然還有別的可能——比如你考慮到布布是我的孩子,不方便越俎代庖。但是現在,布布也是你的孩子了,下回再遇到類似的事,你得拿出一點家長的魄力來,不能再這么縱容他?!?/br> 頌然揪了揪床單,心里甜津津的:“我知道了啦?!?/br> 他想了想,又自我辯解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溺愛布布的,就是……福利院出來的嘛,我多少會有一點自我代入,對小孩子狠不下心。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循序漸進,以后一定變得超講原則,好不好?” “倒也不是不可以?!辟R致遠打亮右燈,移回了原先的車道,“我問你一個問題,答對了,我就給你時間?!?/br> 頌然立即緊張起來,飛快豎起了耳朵:“什……什么問題?” 天啊,他對教育理論一點也不擅長,甭管問啥,來點簡單的、基礎的、他能答的行不行? 賀致遠停頓了幾秒鐘,冷不防拋出一句:“昨晚夢到我了嗎?” 頌然呆住了。 慢慢的,他的脖子變紅了:“夢……夢到了?!?/br> “真的?” 接著指尖也變紅了:“真的?!?/br> “那說說吧,都夢到什么了?” 賀致遠故意調戲他,語氣里帶上了明顯的笑意。 頌然用筆記本捂住臉,在心里默默吐槽:夢到你把我上了,還上得特帶勁,射了好幾回,簡直就是個禽獸。 他心里這么想,嘴上當然不可能這么說,于是編造了一個看似合情合理、不露情欲又飽含愛意的標準答案:“夢到你回來了,我去機場接你?!?/br> 嗯,很好。 保留了最基本的矜持。 賀致遠不動聲色:“接回來之后呢?” “接回來之后……呃,那個……”頌然一時編不出東西,半途卡殼,硬皮筆記本使勁蹭兩下臉,蹭出了一個紅鼻頭,“之后……稍微有點少兒不宜?!?/br> 賀致遠朗聲大笑,深邃的眼眸彎作了兩道弧。 凌晨十二點半,車子駛過空無一人的落葉小徑,停入了前院。 加州的雨季臨近尾聲,云層迫不及待要將最后一點儲水傾倒干凈,雨珠就像冰雹一樣狠狠砸在車窗上。一開車門,潮冷的空氣撲面而來。賀致遠冒雨進屋,脫下西裝外套扔在沙發上,走進廚房,拿出了慣用的小奶鍋。 半瓶本地產的金粉黛爾,一盎司白蘭地。 丁香,桂皮,蜂蜜,橙子片。 煮酒需要十分鐘,賀致遠去二樓洗了個熱水澡,十分鐘后準時換好溫暖的睡袍,赤腳踩著樓梯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庭院雨聲連綿,橙子樹和玫瑰花木在雨里飄搖不止,風急時響一陣,風緩時輕一陣,撲簌簌地鬧騰。二樓露臺亮起了一盞小夜燈,映出玻璃外側一層一層往下淌的水幕,隔著這層玻璃,臥室內燈光柔和,暖氣很足。 賀致遠坐在床邊,獨自喝了半杯酒。 暖酒入胃,下腹一陣燥熱。 剛才開車時無聊,他忍不住逗頌然玩,要頌然用給布布講故事的語調也給他講一個故事。頌然沒拒絕,只是羞澀地說:我能背下來的故事不多,就給你講花栗鼠那個吧,你別笑我。 第一次給成年人講童話,頌然難免有些拘謹,語氣生硬,后來慢慢進入了狀態,才講得好聽起來。他一句一句溫柔又耐心,聲音里有解霜化凍般的暖意,效仿花栗鼠和灰松鼠說話時惟妙惟肖,聽著極其可愛。 或許是感覺太美好,以至于電話被切斷時,賀致遠感到了空前的寂寞。 寂寞里有焦躁,焦躁里有填不滿的渴求。 他仰頭將紅酒一飲而盡,放下空杯,隨手關掉了臥室的燈。夜色中,唯有露臺一抹微弱而昏黃的光線。 這樣風雨瀟瀟的午夜,理應是用來zuoai的。 他要把那個美好的年輕人摟在懷里,誘惑他講一個童話故事,然后在中途就吻得他喘息連連,說出來的話斷斷續續,一句也拼不完整。而這個童話,說的是一只軟綿綿的花栗鼠,拼命舞動著小爪子,想推開發情的灰松鼠,卻被壓得怎么都翻不過身。 賀致遠靠在床頭,睡袍下一只手頻頻抖動。 空氣中傳來了一聲聲低沉的喘息,由緩轉急,情緒越來越躁動,逐漸激烈得不可抑制。在動作剎止的一瞬間,喘息突兀地中斷在高潮點。 隨即,臥室內響起了一聲愜意而綿長的嘆息。 第二十九章 day 11 07:10 次日是四月十三,星期五。 大清早,布布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撅著屁股爬下床,光腳奔出臥室,摘下掛在客廳墻上的日歷本,給13這個小方格里的腳丫子涂上了鮮亮的檸檬色。 然后他飛奔回來,又吭哧吭哧爬上床,用肩膀拱醒頌然,舉起手中的日歷本給他看,手指一枚一枚腳印點過去:“一、二、三、四、五!哥哥,還有五天爸爸就回來啦!” 他特別亢奮,飛舞的小眉毛幾乎飄上了天花板。 “對呀,他要回來了?!表炄贿€沒全醒,胳膊一伸,把布布抱進懷里,閉眼胡亂親了親他的額頭,“等他回來,就要接你回去了?!?/br> “還有你吶,爸爸也會接你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