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這幾輪酒喝下來,再回家時他腳底下直拌蒜走路都不利索,明明帶了鑰匙也不知道自己開門,非要一拳拳砸在門上,一邊砸一邊叫他老婆。 項林珠跟家忙活一天,那會兒剛切了水果打開電視準備歇一歇,聽見動靜又連忙跑去給他開門。 門一開便見他酒氣沖天,紅著脖頸咧嘴沖她笑,下一秒又撲上去抱住她。 她嫌沉,一邊吃力的扛著一邊說:“這才第一天上班,你就喝這么多酒?!?/br> 他笑臉相迎想親她,被她嫌棄的推開。 “你知道誰來我們公司上班兒了么?” 他踉蹌著走去沙發坐下。 “誰?” “……什么順?” 項林珠知他喝大了,去衛生間拿了毛巾,出來時他還在冥思苦想。 “周什么來著?” 她聰明,就著他的只言片語總結:“周順順?” 他點點頭,倒在沙發上:“她說想和你見見?!?/br> 她也覺著驚喜,竟還能碰上當年的同事。 “過幾天吧,所里最近有些工作比較著急,估計得先忙一陣了?!?/br> 一邊說一邊麻利的替他擦臉、擦脖子、擦手臂,輪到手心時被他一把拽住,掀開眼皮瞧著 她:“手這么涼,是不是感冒了?” 雖然酒氣熏天,但口氣十分溫柔,項林珠心上軟下幾分,也放柔了聲音:“不是,剛切了水果?!?/br> 又轉身拿了塊水果塞他嘴里,他本能的咀嚼著:“公司剛開張,這下有的忙了?!?/br> “誰讓你這么著急,之前不是說年后再來嗎?!?/br> “原計劃年后來著,但北京天氣干燥,你老流鼻血?!彼母觳?,“本來就瘦,流那多血不是受罪么?!?/br> 聞言,她頓了頓,替他擦臉的動作不免輕了許多。 譚稷明半昏半醒瞧著她,她穿著一色吊帶裙,長發在腦后綰成個髻,許是因著忙碌,那發髻并不緊實,松垮著垂下幾縷發絲,行動間輕飄飄的晃著,愈顯溫柔賢惠。 他生來好這口,當下又把持不住,逮住她的腰去親她。下一刻卻被她猛然推開,捂著胸口慌慌張張跑去衛生間。 譚稷明坐那兒愣了愣,反應過來后才追了過去。 “寶你是不是病了?” 卻見她正盯著盥洗臺上的白瓷出神,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看見三條大同小異的白色條狀物,他將那仨玩意拿起來擱眼前一看,只見仨條狀物都分列著兩道紅線。 他著實愣了愣,片刻后又愣了愣。 “老婆你這是懷、懷孕了嗎?” 項林珠顯然不太高興,例假推遲好一陣了,加上近來時不時總犯惡心,她有所懷疑才去買的驗孕棒,為確保不失誤還買了三種不同品牌,剛才光顧著招呼他,都忘了看結果,這下看見了卻有些失望。 “應該是吧?!?/br> 她淡淡的說。 譚稷明開心極了,摟著她親了一陣:“怎么瞧著不太高興?” “我沒想這么早要孩子?!?/br> “為什么?” 她踟躕一會兒才說:“龍王比我們先結婚,都沒有什么情況,美紀還早呢,都結婚大半年了,也還沒有……我們才幾天……” 譚稷明摟著她笑:“這有什么可比性,這只能說明……我能力強?!?/br> 項林珠一拳朝他胸上捶過去,他笑容滿面的受著,又哄她:“咱早晚得要孩子,現在有了不挺好么,你不是也很喜歡小孩兒嗎?!?/br> 項林珠也沒轍,雖然這孩子突如其來打破了原有的計劃,但畢竟是她和譚稷明的親骨rou,到底還是疼的。 那之后二人生活雖照舊,但也有了些變化。 項林珠貪吃貪睡,總覺得累,譚稷明每天忙前忙后伺候著,見不得她辛苦,有意無意總想讓她跟所里請假。 她自然不會同意,風雨無阻每天準點兒上下班,有時忙起來還加班。 譚稷明覺得她太固執,但又不忍和她吵,雖照舊照顧著她,但多少能看出來他其實不是太高興。 就這么轉眼又過去倆月。 這天項林珠又跟所里加了會班,臨走時她和同事交待完幾項事件,匆匆收拾完辦公桌面就準備下班。 “我下午聽主任說你請假了?!编徸揽茊T笑著打趣:“想不到啊,你這個勞模竟然也會請假?!?/br> 抱著資料的鄧蕊蕊也插話道:“師姐,你不是向來以事業為生命嗎?” 這鄧蕊蕊是她在大學時的小師妹,如今步她后塵也考上研究生,最近因著學校和所里有合作,她被導師派來幫忙的。 二人重逢時雙方都感到驚喜,在得知她已婚并且懷孕時更加驚喜。 鄧蕊蕊又道:“我還以為你會工作到生孩子?!?/br> 項林珠說:“以前會,但現在不會。事業和家庭都重要,我不會為了家庭忽略事業,也不會為了事業忽略家庭?!彼嘀鼪_大伙兒一笑,“該請假就請假,得勞逸結合?!?/br> 和同事告別之后,她趨步下樓,樓道門口停著一輛汽車。 那車里坐著一人,路燈隱隱透進車窗,大概能瞧見里面的人已靠著駕駛座睡著了。 她拉開車門鉆進去,譚稷明這才掀開眼皮轉醒,一邊問她晚上想吃什么一邊隔著毛衫扒拉著后背。 “轉過去?!彼麤]反應過來,卻聽她又道,“你先轉過去?!?/br> 他于是依言轉過身子背對著她,下一刻便感覺到被掀開衣服的后脊突襲一抹清涼,霎時舒服不少,又緊著出聲:“你洗……” “洗過了?!彼o著答,“我們實驗室那么講究衛生,我每天洗手很多次,你有什么不放心的?!?/br> 藥膏的清涼緩解了濕疹的不適,他一邊享受她的按摩一邊說:“這都小事兒,我是擔心那儀器什么的有輻射,對孩子不好?!?/br> 她的手指輕柔熟練,笑著回他:“你以為我們是干什么的,生物研究又不是變種實驗,真有那么多輻射誰還干這個。而且我最近都是在辦公室對比資料寫報告,連實驗室都很少去,你擔心孩子我也擔心的,怎會對孩子不好?!?/br> 說罷替他扯下衣服遮住背,把藥膏裝進包里,又拿出濕紙巾擦干凈手。 “今天我跟所里請了假,導師那里也打了假條,把什么病假產假探親假統統用上了,就這也不夠用,所里通人情打著馬虎眼兒給我批準了,就是以后有什么重要的發表需要我給出出力,在家就能做的,發郵件就能解決,我當然不能拒絕,只是這一年多只能領個基本工資,掙不了多少錢?!?/br> 譚稷明就樂意看她歇著呢,聽她這么說,高興得嘴角都揚起來。 他又伸手捏她的臉:“誰指望著你掙錢,我譚稷明什么身家,還養不起你們娘兒倆?” 見他終于高興,她便承了他的話:“說的也是,有譚總在,不愁沒錢花?!?/br> 譚稷明聞言,笑得眼角都多出幾道褶子。 ☆、84 那會兒已近年關, 遠在北京的何曉穗早就收到小倆口的邀約, 要她飛去和他們一塊兒過年。 說來其實是何曉穗自己提出來的,她念著項林珠懷孕走動不方便, 倆人一個忙公司一個忙研究,就算回去也只是打個照面匆匆又走,她反正退休沒什么事, 還不如跑來和孩子們一塊兒過。 到底是人民教師, 何曉穗的思想還是全面的,雖想即刻就去找他們二人,但考慮著小倆口畢竟有了自己的家庭, 也不好過多干涉,就想著等過年那兩天再去吧。 卻沒想到二人再打來電話時,居然說兒媳婦跟單位請了長假,以后天天跟屋里待著。 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即刻飛了過去,還帶著保姆。 那段時間項林珠真正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何曉穗和保姆張姨每天換著花樣給她做吃的, 加上她本身勤快不嬌氣,又懂禮數知情理, 和幾人相處的都挺愉快。 譚稷明對此更是高興,有人照顧著他上班也安心, 閑時跟家待著還會幫忙干活。 這天恰逢周末,他跟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陪項林珠聊天,手里還剝著花生殼, 取那花生仁兒時他極仔細,內皮全部清理得干干凈凈。 張姨端出白薯來時沒忍住夸他:“打小是個坐不住的,現在倒能干這仔細活兒?!?/br> 說著把盤里的白薯遞給項林珠,項林珠反應靈敏的雙手接過。 譚稷明瞧了一眼,那熟透的薯身還裹著白蜜:“大夫不是說了要控制血糖,能吃這么?” “上回產檢我也跟著去了,專門就這事兒問了問大夫,大夫說不要緊,稍微控制一下就成?!睆堃痰?,“往常咱吃太多甜的,如今得減半兒,這白薯雖不能天天吃,半個月吃一回倒也不打緊?!?/br> 項林珠挖了一勺塞進嘴里,豎起拇指夸她:“媽說的沒錯,買菜還得您來挑,這白薯看著不大,可是真甜?!?/br> “現在的東西都不如以前?!彼投死页?,“我小的時候,街上有人賣煮白薯,能從鍋底撈出層蜜來?!闭f著指了指項林珠的盤子,“比阿珠手里的多了去了,那會兒的人會做買賣,蘸了鍋底的蜜裹在薯身,晶瑩剔透的像包了一層玻璃殼兒,再放進玻璃柜里讓汽燈一照,漂亮極了,瞧著就饞?!?/br> 譚稷明道:“還瞧什么,光聽您這么說著就饞?!?/br> 項林珠也說:“一會兒大家的饞蟲都被引出來,家里的白薯可就不夠了?!?/br> …… 與和藹的老人相處,日子總會不知不覺間慢了下去。 就在這種悠哉綿長的溫暖中又過了幾個月,譚林林降生了。 譚林林中氣很足,雖是個女孩兒,卻是那撥剛出生的小孩兒里嗓門最洪亮的那個,以致于在隨后的日子里小小年紀的她鬧騰得十分厲害。 小點兒的時候還好,誰也能抱著哄一哄,等她稍大一點兒,對這個世界多了一層感知以后,變得有些不通情理的胡攪蠻纏,時不時總纏著她媽大哭一場。 她媽每天喂她吃喂她喝,完了還得哄她睡覺,等她好容易哼唧著哭音快睡著了,她爸回來了。 譚稷明看見女兒就高興,想伸手抱一抱,結果手伸過去剛碰著那軟綿綿的小衣裳,譚林林便受驚般的放聲大哭。 項林珠連忙又拍著她的背哄她,一面輕聲細語對譚稷明說:“鬧覺呢?!?/br> 言語間譚林林已然睡著,卻不料她爸又朝她伸出手想再試一試,緊接著她又一次放聲大哭。 她媽急了:“你先出去,讓她踏實睡會兒?!?/br> 譚稷明哪舍得出去,悄悄擠在項林珠旁邊看著母女二人。 小沙發上放著一包紙尿褲,還有幾件零散的小衣服,緊鄰的置物臺擱著奶瓶奶粉熱水壺。原本整潔的屋子因著小朋友的降臨變得有些凌亂,縱使勤快如項林珠也手忙腳亂不太能應付過來,但小朋友周身四溢的清甜奶氣又叫人幸福不已。 譚稷明撇屈著腿盯著項林珠懷里的小寶貝,見她極速睡著,小嘴巴微張,呼吸漸沉,稚嫩的小臉皮膚極薄,rou嘟嘟似喝飽水的氣球,微微低垂的小下巴還多擠出一層嫩rou來,可愛極了。 項林珠悄悄攤開胳膊把孩子遞給他。 他面帶笑意拒絕,悄悄道:“大小姐,我惹不起?!?/br> 項林珠也笑,顧及著小哭包好容易睡著,再折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安靜,于是也作罷了,悄聲和譚稷明耳語:“你摸摸她?!?/br> 他于是伸手,摸摸孩子毛剌剌的腦袋,再捏捏她的小手,末了親親小朋友的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