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節
他們的決絕讓我無所適從,那些畢竟是和我風雨同舟生死與共的朋友和親人,他們毫無保留的信任我,可以沒有絲毫質疑的把生死交托到我手中,但如今我卻要親手除掉這些人。 我不敢再往下想,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自己怎么會成為一個背叛朋友的人。 “你回來后,我就感覺你心不在焉,出什么事了?”宮爵停下來等我。 “沒,沒什么,可能是太累了?!蔽倚奶摰谋荛_宮爵目光,走了幾步又停住?!澳憷蹎??” “累啊,你這不廢話嘛,翻山越嶺的你當時游山玩水啊?!睂m爵和我并排走一起,搖頭苦笑。 “不,不是說這個,咱們從認識到現在,一晃也好幾年了,一直沒有停歇過,你就沒感覺過厭倦?”我試探的問。 宮爵認真想了想,居然笑起來:“沒有啊,我感覺挺有意思,如果不是認識你,我也不會接觸到這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等以后回憶起來,也挺有意思的?!?/br> 我默不作聲,好幾次都想說出口,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不知是福這句話恐怕沒有誰現在比我理解的透徹。 “怎么?你累了?還是厭倦了?”宮爵聰慧,應該是聽出我言外之意,一本正經看著我說?!拔腋墒裁炊紵o所謂,只要能和你們在一起就可以,你要是不想再追查下去,等找到知秋咱們就收手?!?/br> “真的?”我欣喜看向宮爵。 “多大的事,看把你愁成什么樣,還有什么比朋友更重要的,你不想再繼續,那我們就放手,哦,對了,當然得先幫田雞把應家的事給處理了,我可不想他只能活六十年?!睂m爵很輕松的點頭,忽然想起什么,表情變的嚴峻?!安贿^就算要收手,我還是得找到解天輝,親手殺掉他給師傅報仇!” …… 我下意識蠕動喉結,故意把火把居高,這樣宮爵就看不見我的神情,內心莫名的惶恐,再一次避開宮爵的視線。 “非,非要報仇嗎?” “你這不是廢話嘛,他殺了我師傅,當時你也在場,這仇不共戴天,我就是窮盡一生也要殺了他?!睂m爵回答的斬釘切鐵。 “你師傅泉下有知也希望你能平安,你去找解天輝報仇,事實上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指不定仇你報不了,還把自己給撘進去,這,這又何苦……” “你怎么能這樣說,什么時候你開始膽小怕事了,就因為解天輝比我厲害,我明知道他殺了我師傅,就要茍且偷生?”宮爵在我身邊義正言辭說?!澳阋郧巴τ醒园?,當初看見鄧青時,你可是二話不說即便同歸于盡也好復仇,怎么現在變的優柔寡斷?!?/br> 田雞應該是聽見我們的談話,折返回來問:“什么優柔寡斷?” “朝歌在勸我不要找解天輝報仇?!睂m爵聲音有些抱怨。 “這仇怎么能不報,宮爵要是這事都能視若無睹,他還算是人嘛,宮羽前輩可是對他有再造之恩?!碧镫u大義凜然拍拍胸脯說?!澳惴判?,這事也算上我,天涯海角也不能放過解天輝?!?/br> “復仇……真,真的有那么重要嗎?”我感覺心里越來越冷。 宮爵不假思索的點頭,擲地有聲回答:“什么事我都能聽你的,唯獨這事沒商量,這仇不共戴天,我必須報仇?!?/br> 我在陰暗中搓揉著臉,從我認識宮爵到現在,我一直都很相信他,可以肯定這是他絕對不會動搖的信念,為了宮羽他可以不惜生死找解天輝報仇。 那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殺宮羽的始作俑者其實是我…… 一個宮羽在他心里已經是不共戴天,如果讓他知道,這個仇并非僅僅是一個宮羽,而是成千上萬不計其數被眾神屠戮的人,等到那個時候,宮爵恐怕更不會放棄。 我不敢再往下想,我們經歷的越多知道的也會越多,總有一天,宮爵會知道解天輝是將神,會知道我是將神的首領,會知道一切指令都是由我下達。 等到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宮爵會用什么樣的心情和態度來面對我,宮爵提及解天輝的名字都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其挫骨揚灰,他的樣子和凌璇看見我時如出一轍。 我突然意識到,這根本就不是我有能力去改變的結果,這仇恨太深,即便跨越幾千年,用卓明風的話說,對于神這漫長的時間不過是彈指一揮,根本化解不了丁點。 祖神和月宮九龍舫之間是毀滅和被毀滅的關系,自始至終兩者就根本無法共存,亦如現在宮爵對解天輝的仇視已經深入骨髓,可那僅僅只是縮影,當這個縮影被放大還原之后,宮爵真正要復仇的是我。 不僅僅只是宮爵,還有田雞、凌然以及葉九卿,總有一天,我會從他們眼中的朋友和親人,最終變成世仇的敵人。 我突然停住腳步,呆滯的站在原地,如果所做的一切,最終都無法更改結果,為什么我不現在就說出真相,很慶幸我能失去記憶,所以我不會受到仇恨的影響。 既然曾經的仇人能做朋友,為什么就不能像我一樣,遺忘掉所有的過往,如果必須有一個人要承擔這一切,我愿意成為所有的終結,至少死一個我,而化解無數人幾千年的仇恨感覺挺值當。 “別這樣了,有什么好怕的,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們安危,我又不是沒腦子,就咱們現在這個樣子,就算讓我碰見解天輝,我也報不了仇?!睂m爵拍拍我肩膀淺笑。 “那,那你打算怎么做?”我一怔,剛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還能怎么做,先找到月宮九龍舫,那艘船祖神找了幾千年,絕對不會僅僅只是一艘離奇的船那么簡單,上面一定有祖神想要得到的東西,只要我們能先找到,還怕什么解天輝啊,估計連祖神都要怕我們?!睂m爵一本正經回答。 “我也是這樣想的,祖神抓走我先祖,這事還沒和他們算賬呢,上次我們找到權杖,就有那么強大的威力,說不定月宮九龍舫上的東西更厲害,到時候新賬舊賬一起算,弄急了,咱們就把祖神給滅了?!碧镫u摟住我肩膀聲音堅定。 …… 我感覺整個身體寒涼無比,好半天才從嘴里擠出話來:“你,你們真是這樣想的?” “你怎么現在變得優柔寡斷,葉叔金盆洗手時,你當時豪氣干云可是說過,不破樓蘭終不還,那個時候的你去什么地方了?”宮爵有些埋怨的瞪我一眼。 “是啊,不破樓蘭終不還……”我無力的抽笑一聲。 “別想那么多,咱們都已經一路走到現在,還有什么過不去的坎,等救出知秋之后,我們就去找月宮九龍舫?!碧镫u拍拍我肩膀,步伐堅定的往前走。 可我卻感覺雙腿灌鉛,每一步都是那樣的沉重,他們根本沒有想過放手,或許那是他們骨子里的信念,我相信他們最終會找到那艘船,可那不會是結束,等到他們知道所有的真相,那會變成復仇的開始。 我身上流淌著祖神的血,毀掉晶石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忽然發現自己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事實上我根本阻止不了任何事,從我被卷入這件事開始,或許就注定了最后的結果。 但并非是沒有選擇,我會毀掉晶石,那是對神的承諾,這個重任我責無旁貸,但我必須要終結這一切,我承認自己化解不了這段血仇,但為了宮爵、田雞還有其他的朋友和親人,也是為了我,這跨越幾千年的仇恨是時候清除。 我改變不了十二將神,同樣也改變不了宮爵他們,但我可以改變事情的發展,我不但會毀掉晶石,我還會毀掉月宮九龍舫以及所有的神器。 沒有那艘船和神器,祖神和月宮九龍舫上的人都無法重回神域,就讓一切塵封在神之領域,這或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我要毀掉祖神和月宮九龍舫共同的希望,同時也要毀掉所有的真相。 我寧愿宮爵他們渾然不知的過一輩子,寧愿那些長眠于地底月宮九龍舫上的人永遠不會蘇醒,至少作為入地眼,我用另一種方式保護了神。 第486章 萬惡之源 我們在第五天黃昏,到達大祭司所說的地方,宮爵在地上發現腳印,一直沒入密林之中,我們跟隨腳印前行,在茂密的草木中終于看見一處被遮擋嚴實的溶洞。 而發現的腳印也消失在洞口邊,田雞把帶來的武器分發給我們,雖然暫時看不出這溶洞有什么不尋常,但我隱約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田雞想走前面探路,被我叫回來,這里不同于其他地方,如果巫蠱王的幽都祭壇就在這里。 曾經被族人攻入,巫蠱王為了避免重蹈覆轍,一定會在溶洞中布滿蠱毒,我們的對手不是一般的陰巫,而是掌握著初代禁蠱和異巫的巫蠱王,萬一不小心中了蠱毒,就連大祭司用金蠶也無法清除。 點燃火把后,我走在最前面,溶洞里十分狹窄,很多地方要側著身子才能通過,越是往里走越是陰暗潮濕,外面的光線根本不能照射進來。 的砂金石一模一樣。 “看起來,苗女應該來過這里,在離開的時候,帶走了砂金石,想要提示發現的人?!蔽野咽^拿在手心說。 “這里也不像是什么幽都祭壇???”田雞舉著槍警覺的環顧四周。 我們所在的溶洞雖然寬敞,但面積并不大,一眼就能盡收眼底,我們在雷山古墓壁畫中,看見過被繪畫出來的幽都祭壇,那地方極其寬大,能容納上千信徒。 “快過來?!睂m爵蹲在一處石頭旁邊招呼我們。 過去以后看見宮爵手指的地方,那石頭上有橫七豎八的痕路,而且很深刻,在其他地方的洞壁上也有這樣的刻痕分布。 “這些刻痕是什么意思?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我用手觸摸在上面喃喃自語。 “這些痕跡不像是短時間留下的,留在這里應該有很長的時間?!毖π娜岫自谑^邊說。 黃平突然拔出隨身攜帶的刀,重重劈砍在石頭上,刀刃劃過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記,我們突然發現,那印記竟然和之前留在石頭上的痕跡一樣。 “這是苗刀砍過的痕跡?!秉S平把手中的刀遞到我們面前?!懊绲稙殡p手長刀,據說是蚩尤的武器之一,這種刀鋒利無比能吹毛斷發,迎風斷草,殺傷威力極大,即便是磐石也能劈開,不過苗刀造型奇特,因此留下的刀痕極其容易分辨?!?/br> “苗刀的刀痕……”宮爵慢慢站起身?!半y道這里曾經發生過打斗?” “恐怕不僅僅是打斗,能留下這么多刀痕,這里應該發生過人數眾多的廝殺?!秉S平收起刀肯定說。 “這里的石頭為什么是漆黑的?”田雞舉著火把看向前面,越是往里走,溶洞中的石頭越是發黑。 “被火焚燒過!”我猛然一驚,全神貫注看看四周,大祭司說過,幽都祭壇被族人攻入,并且在里面發生過慘不忍睹的廝殺,最終攻進幽都祭壇的族人和巫蠱王的信徒在一片火海中同歸于盡。 看起來,千年前那場慘烈的廝殺就是發生在這里,幽都祭壇應該就在溶洞之中,而且巫蠱王的信徒在修建幽都祭壇時,并非是隨意選擇的地方。 溶洞的位置本身就極其隱蔽,而且到達這里的通道狹窄,可以說是易守難攻,倘若巫蠱王稍微有所覺察,即便再多的族人恐怕也無法攻入這里。 “記載中,因為知道大量信徒被派往中原,因此族人在祭司的帶領下偷襲幽都祭壇?!贝蠹浪究粗闹芨锌f千。 “幸好是偷襲,想必這些人到達這里后,才被巫蠱王的信徒發現,否則的話那些攻擊幽都祭壇的人,恐怕連溶洞就進不來?!碧镫u說。 “巫蠱王的禁蠱都陰毒無比,在煉制的時候不能見陽光,把幽都祭壇選在這里,倒是再合適不過,這里簡直就是萬惡之源?!贝蠹浪緫崙嵅黄秸f。 “先別口誅筆伐了,巫蠱王要是還活著,我們早晚都要看見,到時候你再算賬也不遲,現在的關鍵是,既然幽都祭壇就在溶洞中,可沒看見還有通道???”薛心柔查看一圈后說。 我們再往前走了幾步,火光中這溶洞已經一目了然,沒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但我發現火光居然無法照亮前面的黑暗,整個地面以及對面的墻壁一片漆黑。 “當時到底有多大的火,才能把這里燒成這樣啊?!碧镫u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站??! 我大喊一聲,田雞剛抬起的腳硬生生懸停在半空,回頭茫然看著我:“怎么了?” “退回來!”我壓低聲音說。 田雞估計看我表情不對,慢慢把腳收了回來,直到他退到我身邊,我才長長松了一口氣,我把火把往前舉,面前的那片黑暗竟然在流動,頓時整個溶洞中傳來沙沙的蠕動聲。 那根本不是被火燒黑的,而是整個地面以及石壁上爬滿了蜈蚣,數以萬計的蜈蚣匯集在一起,像一層厚厚的黑霧籠罩在幽暗的溶洞中,我們應該是驚動了這群毒物,所有人不由自主往后退。 田雞火冒三丈,把手里的火把扔到蜈蚣群中,嘴里還心有余悸破口大罵,我退了一步后才想起,我百毒不侵干嘛要怕這些蟲子,但當我目光落在蜈蚣群中的火把時,頓時大吃一驚。 蜈蚣是毒蟲,可再毒的蜈蚣也怕火,但眼前的這些蜈蚣竟然視若無睹的爬過火把,它們的身體穿過火的時候,變的通體發亮,但竟然沒有絲毫損傷。 這根本不是一般的蜈蚣,而是被改進過的蠱毒,我連忙回頭看向大祭司:“這是什么蠱?” “不,不知道,記載中沒有這樣的禁蠱?!贝蠹浪久H坏膿u頭。 然后連忙從木盒中拿出金蠶,并且放在地上,金蠶緩慢的向蜈蚣群蠕動,金蠶是異巫,在厲害的蠱毒都會被其控制,大祭司這樣做是想借助金蠶來驅散面前的毒物。 可結果卻讓我們大吃一驚,金蠶和蜈蚣群對持片刻,很快就被團團圍住,非但沒有控制住這些蠱物,我們竟然看見蜈蚣居然從四面八方群起而攻之,若不是金蠶無堅可摧,恐怕早就被撕咬的四分五裂。 “這些蠱物怎么敢攻擊金蠶?!”田雞看的目瞪口呆。 “金蠶是異巫,就連初代禁蠱都不敢造次,更別說一般的毒物,恐怕這些不是普通的蜈蚣……”大祭司一臉惶恐吞吞吐吐說。 “不是蜈蚣是什么?”黃平已經把苗刀重新拔出來。 “是異巫!”我盯著那些圍困住金蠶,暫時停止爬行的蜈蚣群?!鞍凑债愇椎奶匦?,能力越強的能控制其他的,可見這種異巫比金蠶還要厲害?!?/br> 果不其然,我話音剛落,蜈蚣群估計是無法撕咬金蠶,便不再理會,而是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我們身上,密密麻麻的向我們爬來,而被放出去的金蠶竟然調轉方向,和蜈蚣群一起向我們攻擊。 “看來我們還真找對了地方,巫蠱王的幽都祭壇應該就在這里?!蔽也⒉粦峙逻@些令人惡心的蟲子,異巫也好,蠱毒也好,在我眼里完全不值一提。 我不退反進,迎著爬過來的蜈蚣群向前一步,那些毒蟲瞬間散開,根本不敢靠近我的身體,站在蜈蚣群中,在火光下我才看清楚,這些異巫不過是長的像蜈蚣而已。 但仔細辨認,指頭大小的毒蟲竟然頭有兩角,背生尖刺,雙目突起嘴分雙鉗,蛇一樣可以任意扭動的頸脖,渾身布滿鱗甲,尾部尖細如針,身下有四足鋒利無比。 或許是畏懼我的原因,毒蟲開始驚慌失措的向四周躲閃,我從地上抓起一只,來回看了半天,眉頭漸漸皺起:“我怎么瞧著,這玩意長的像龍???” 對面的大祭司頓時臉色大變,怯生生向前移動一小步,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蟲子上,頃刻間惶恐無比:“這,這是龍蠱!” 之前我們聽黃平說過,在蠱毒中最厲害的兩種蠱毒,分別是龍蠱和麒麟蠱,而所謂的龍蠱就是用毒蛇和蜈蚣之類的爬蟲煉制,因為形狀像龍而被稱為龍蠱。 “金蠶是異巫啊,龍蠱頂多是群毒蟲弄出來的蠱,為什么金蠶會被龍蠱控制?”宮爵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