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節
祭司埋首點頭,甚至莫敢仰視,我讓他們起來,大祭司畢恭畢敬對我言聽計從,我叫田雞他們站到大祭司前面,自己推到葉九卿旁邊。 我想知道連苗巫女人都束手無策的天絲蠱,大祭司能用什么辦法破除,余光瞟見葉九卿已經下意識看了我好幾次。 “怎么了?”我問。 “沒,沒什么?!比~九卿尷尬的收回目光,過了良久,估計是心里的話沒憋住,在我耳邊小聲說?!拔覀冸x開117局在東海的秘密基地后,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我一怔,看向葉九卿,畢竟他養育了我十多年,一時間我有些不知所措?!拔冶蝗诵乜陂_了一槍,這算不算事?!?/br> 我漫不經心的回答,試圖搪塞過去,可葉九卿眉頭微微一皺:“我怎么感覺,感覺” 葉九卿欲言又止,我裝著不以為然的樣子問:“感覺什么?” “感覺你好像變了一個人?!?/br> “我變了嗎?”我沒想到葉九卿會說出這樣的話,心里多少有些莫名的慌亂?!拔易兂墒裁礃恿??” “說不上來,就是感覺挺奇怪的,有時候你的目光好冷漠,從你回來后我就發現,我好像都有些不認識你了?!比~九卿一臉的擔心,那一刻他看我,如同父親在看自己的孩子?!俺?,是不是有什么事,你說出來,沒什么過不去的坎,還有我呢?!?/br> 我內心突然一熱,嘴角蠕動幾下,差一點就把所有的事說出來,可就在葉九卿叫出我名字的那刻,悸動的心瞬間變的如同磐石般堅硬。 “我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我心虛的問。 “不是好壞的問題,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如何分辨,就是感覺”葉九卿上下打量我一番?!案杏X你有些陌生,從你回來后,我一直沒問過你,到底是誰要殺你?” “鄧青,我不愿意把權杖交給他?!蔽一乇荛_葉九卿的目光?!八麍猿治沂且惶柺组L,鄧青認為我已經失去了信仰,所以他向我開槍?!?/br> “原來你是因為鄧青說的那些話?!比~九卿釋然的點點頭?!拔乙姷侥愕臅r候,你才七歲,我把你從墓里拉上來,到如今一晃已經快二十年了,鄧青說什么,我根本不在意?!?/br> “為什么?”我一臉認真的問。 “你在四方當鋪長大,我把你當自己兒子,將軍和封承還有趙閻,他們何嘗不是,我們看著你長大,你是我找到的一塊上好璞玉,我們把你打磨出來,同時也打磨了你的本性,又有誰,能比我們知道你的秉性?!比~九卿拍拍我肩膀誠懇說?!皩④姙榱司饶阕吡?,可他走的坦然,換做是我在場,我會做同樣的事,在我們心里,你永遠都是最重要的,因為你是顧朝歌?!?/br> 任何時候,我聽到葉九卿如此真切的肺腑之言,一定會感慨萬千,可這一次,我居然在心里無動于衷,終于明白葉九卿為什么會說我變的冷漠。 其實他不知道,并非是我冷漠,而是我突然感覺不到那些能再讓我在意的事,忽然好想念將軍,因為我從來沒有去傷害過他,在他面前我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或許,只有在將軍面前,我還能是顧朝歌。 顧朝歌。 這個曾經讓我引以為傲的名字,我肩負了二十多年,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暗暗告訴自己,要對得起這個名字,但可笑的是,我在乎和看重的一切不過是一個代號。 就在顧遠山對著我胸口開槍的那刻,顧朝歌已經死了。 那個渾渾噩噩,一直試圖揭開真相為父報仇的顧朝歌死了。 其實我不怪顧遠山,但我恨他,并不是因為他想殺我,而是他告訴了我真相,如果可以,我寧愿一輩子都被蒙蔽,在平臺上,我中槍墜入大海之中,在冰冷的海水里,我沒有感覺到心煩意亂的絕望,而是發現,我突然之間失去了一切。 記憶中慈愛的父親變成決絕向我開槍的人,曾經生死與共的朋友,或許最終會變成我的敵人,而面前的葉九卿我至少殺過他三次。 是的,葉九卿那雙眼睛向來毒辣,亦如當年他能一眼看上我,即便如今老了,他看人的眼睛一樣犀利。 我在蛻變,悄然無息的蛻變。 顧遠山和鄧青不惜一切想讓我成為那個殺伐果斷的一號首長。 十二將神主導一切,希望我能去神廟記起過往的記憶,從而成為入地眼。 而我的朋友們,他們試圖去觸及真相,試圖看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天,試圖去實現各自的夢想。 成某種程度上說,他們在這方面目的都是相同的,他們都想殺掉顧朝歌,而喚醒潛藏在我軀體中另外那個人。 葉九卿之前問我,到底是誰要殺我,其實我很想告訴他,但終究是沒有啟齒,我身邊每一個人都是兇手,只不過他們在用不同的方式,在毀滅他們熟知的顧朝歌。 很可惜。 他們做到了! 只不過我不清楚,有朝一日我破繭成蝶的時候,他們期待中的我,會是什么樣子,但有一點我很肯定,在這潛移默化的蛻變中,我漸漸熟悉并且在接受新的自己。 曾經我也抗拒過,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已經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祖神的神使,我是十二將神的首領,我曾經掌御天下,我曾經殺伐四方,我是為祖神找回月宮九龍舫的人,我也是為祖神開啟神之領域的人。 我叫入地眼! 第467章 巫蠱王 和葉九卿的談話,讓我陷入雜亂無章的思緒中,直到薛心柔疼痛的叫聲才打斷我,大祭司已經開始為他們清除身上的蠱毒。 蠱術是苗族巫術的一種,至于起源如今已無從考證,但這種神秘的巫術我們還是第一次領略到,大祭司讓宮爵和田雞還有薛心柔站到火盆片。 用一把匕首在他們每人手背上割開一道傷口,然后從神龕里拿出一個雕有蚩尤紋飾的紅木盒,我看見里面是三條蠕動,向蠶一樣的黃色東西。 “金蠶!”旁邊的女人震驚無比。 “什么是金蠶?”我偏頭問。 女人告訴我們,在苗疆巫術中記載一種蠱物,蠶形,通體金黃透明,雙目,軀有七截,頭圓凸有雙鉗顎,下生八足,便是蠱毒中僅次于龍蠱和麒麟蠱的金蠶蠱。 因為從未有苗巫制出龍蠱和麒麟蠱,因此千年來,金蠶蠱是苗疆巫術中最高等級的蠱毒,蠱物有一個特點,毒性越是霸道的蠱物越是厲害,同時還能吞噬比自己弱小的蠱物,這源于蠱的由來。 所謂的蠱,最開始就是把各自毒物放在一起,相互吞噬,剩下的那個便是蠱,金蠶罕見,雖然劇毒無比,無堅可摧,是所有苗巫夢寐以求的蠱物。 聽女人說完,我也沒看出那丁點大的金蠶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大祭司小心翼翼取出金蠶,分別放在宮爵他們三人的傷口上,金蠶見血,迅速的順著血跡爬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田雞身體里還有蠱沒清楚,如今估計見到又放一條蟲子在身上,不知所措的看向我,像是在等我答復。 “不打緊,一物降一物,天絲蠱附著在筋rou上,根本無法清除,有金蠶在,他們的命算是救下了?!迸藢ξ艺f。 我沖著田雞他們點點頭,示意不要擔心,可手上爬著一條蠱毒,何況他們三人深受其害,說不怕是假的,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心有余悸。 金蠶很快爬進傷口中,片刻功夫從他們傷口中流淌出黃綠色的東西,滴落在火盆里騰起幽冥色的火焰,大約半個小時,才重新看見有鮮血從里面流出,不一會那三條金蠶也隨即從傷口處蠕動出來。 大祭司把金蠶收回到盒子,重新放到神龕上,走到我面前態度恭敬說:“他們身上的天絲蠱已經完全清除,但是,天絲蠱在苗疆甚少會有苗巫可以煉制,他們是在什么地方中的這種蠱?” 我把在獨南的遭遇一五一十講述給大祭司,當他聽到石洞中有苗巫在煉制麒麟蠱時,頓時臉色大變。 “沒有苗巫能制出麒麟蠱,除非是……”大祭司一臉慌亂,邊說邊搖頭?!暗豢赡馨?,已經銷聲斂跡千年了,怎么麒麟蠱又會出現?” “麒麟蠱到底有什么厲害的?”我瞧大祭司表情不對,詫異的問。 大祭司神情惶恐告訴我們,麒麟蠱是所有蠱毒里面最霸道的蠱,就如同金蠶能吞噬天絲蠱一樣,麒麟蠱一旦煉制成功,將沒有能與其匹敵的蠱物,并且誰掌握這種蠱物,就能控制所有苗巫的蠱毒。 “任何事都是有兩面的,世人只知道苗蠱殺人于無形,因此談虎色變,可蠱若是運氣恰當,也能救人治病,但蠱畢竟是毒物,一旦被控制,倘若是心術不正之人,便可為所欲為?!贝蠹浪菊f。 我想起在苗巫木屋里找到的那幾本古書,讓薛心柔拿出來給大祭司看,他竟然能認得上面的文字,越是往后翻閱,大祭司表情越是震驚凝重。 “這些都是苗疆的禁蠱,竟然全都記載下來……” “禁蠱?什么是禁蠱?”宮爵走上前問。 “蠱毒的煉制需要耗費很長時間,雖然不同的苗巫有不同的制蠱辦法,但基本都是用各種毒物,但是有一些苗巫,為了追求蠱毒的毒性,不惜用人來煉制,天絲蠱便是其中一種,這些用人煉制的蠱要比一般普通蠱毒更厲害,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這種蠱在苗疆極其盛行?!?/br> 大祭司說到這里惴惴不安,再翻看幾頁后合上古書,繼續對我們說,但是要煉制這樣的蠱,就必須殘害性命,涂炭生靈,而煉制的蠱毒非但是用于救人治病。 為了防止這種蠱的蔓延和傳承,苗疆巫術中將這些蠱列為禁蠱,曾經參與過禁蠱的苗巫會被處死和流放,漸漸這些禁蠱的制造辦法也失傳。 “這些書不能留下,一旦泄露出去,整個苗疆勢必會血雨腥風?!泵缥着苏f。 “這些書是在獨南一個苗巫手中所得?”大祭司看看手里的古書,慢慢搖頭?!安粦摪?,記載中當年那場大清洗,所有禁蠱苗巫都被趕盡殺絕,即便有個別漏網之魚,也不可能掌握如此完整的禁蠱之書?!?/br> “既然你都說有漏網之魚,這些禁蠱的書籍有流傳也不足為奇啊?!比~九卿說。 “不可能?!贝蠹浪緮蒯斍需F搖頭,舉起古書說?!疤热粲忻缥椎玫竭@些古書,恐怕早就制出大量禁蠱,要知道禁蠱遠比普通蠱厲害不止百倍,苗疆的蠱毒應該早就混亂不堪才對,可奇怪的事,這么久以來,也沒發生過蠱變的事?!?/br> “那還有一個可能?!毖π娜崽ь^看我們。 “什么可能?” “這些古書是最近才出現,而那個苗巫剛得到沒多久?!毖π娜醽砘刈吡藥撞铰曇艨隙??!澳銈兿胂?,在苗巫的木屋里我們發現那么多被殘害的人,如果她一直用活人制蠱的話,苗寨之中不可能沒有人失蹤的傳聞,想必她根據古書制造禁蠱才開始沒多久?!?/br> “那苗巫又怎么會突然得到這些古書呢?”田雞皺著眉頭大為疑惑。 “古墓!”宮爵眼睛一亮?!斑@就是為什么有苗巫出現在祭司古墓的原因,這些苗巫是沖著藏匿在古墓中的制造禁蠱辦法去的?!?/br> “說不通啊,古墓之中的主人是祭司,在苗疆有很崇高的地位,堂堂祭司怎么會干出喪盡天良……” 我剛說到一半,就發現面前的大祭司表情凝重,心里猛然一驚:“該不會連祭司都參與過制造禁蠱?!” “不是參與?!贝蠹浪境聊似?,聲音低沉回答。 “那是什么?”宮爵追問。 “禁蠱的出現始作俑者就是苗族的祭司?!?/br> …… 聽到這里,我大致明白,一直神秘莫測的蠱,看起來還有不為人知的經歷和秘密,但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苗族的祭司竟然參與了禁蠱。 我連忙讓薛心柔那處她隨身攜帶的筆記,翻到我們在古墓中看見的那副圖案,放在大祭司的面前:“你可認得這個圖案?” 大祭司僅僅看了一眼,整個人震驚無比:“這,這是巫蠱王的標識,你們從什么地方看見的?” “巫蠱王,怎么又冒出一個人來?這人干嘛的?”田雞好奇的問。 大祭司并沒有直接回答,走到圣樓上,吹響懸掛的牛角號,片刻功夫上來十多個身強力壯的苗族男子,大祭司吩咐以圣樓十步為距,任何人不得進來,就包括帶我們來這里的女人也被一同帶出去。 看起來大祭司要告訴我們的事,極為機密并且忌諱莫深,等關上門,大祭司請我們圍坐在火盆前,他對我依舊充滿了卑微的虔誠,請我坐到圣樓的主位。 他一邊給我們倒水一邊娓娓道來,追溯起來,巫蠱王出現的時間距今已有千年,歷代祭司負責著苗疆宗教和文物的傳承,其中還有一個重要的責任,就是不惜一切要從這些傳承中,抹去這個人的存在。 “為什么要抹去巫蠱王的存在?”薛心柔聽的出神。 “因為巫蠱王曾經太過強大,他的影響力差一點改變了苗族的變遷,歷代祭司想方設法也要抹去他存在的痕跡,畢竟苗疆的傳承是由祭司一代一代講述下去?!贝蠹浪救褙炞ξ覀冋f?!斑@千年來,在時間的推移,終于從苗疆的傳聞中消除了這個人的一切?!?/br> 我恍然大悟,從古墓暗室的壁畫中就不難發現,那個站在高臺上的人,應該就是大祭司提及的巫蠱王,一個擁有如此多信徒的人多少都會有些記載流傳下來,我們竟然丁點風聞也沒有,原來是被苗族祭司刻意的抹去。 我很好奇,歷代祭司為什么不遺余力去掩飾一個人存在的過往,畢竟我對這個叫巫蠱王的人尤為感興趣。 大祭司說巫蠱王曾經異常強大,不過我對這些并不敢興趣,我只想知道,這個人是如何借用和篡改了祖神的神性,又是什么原因,可以讓區區凡人,能顛覆和控制九黎后裔的信仰。 在我心里,巫蠱王是褻瀆祖神的起源,對于褻神者,必須受到懲戒。 “為什么要清除掉這個人曾經存在的痕跡?”我認真問。 大祭司注視著篝火,遲疑了片刻聲音沉重:“因為在巫蠱王出現的那段時間,是整個苗族歷史上最為黑暗的時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