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下來我們怎么辦？”葉知秋問。

    “你這話又問錯了，不是我們該怎么辦，而是你該怎么辦?！蔽倚χ念^。

    “顧朝歌，我給你說清楚，這一次，你休想再丟下我一個人?！比~知秋打開我的手，執拗的偏著頭。

    葉知秋似乎還在和我賭氣，說完一個人走到園子深處，薛心柔想去追被我攔住，我讓他們先去休息，算起來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見到葉知秋，上一次和她分開，我言語太重估計是傷到她。

    其他人離開后，我走到園中，葉知秋一個人坐在溪水邊的石凳上，月色下她有著沉靜的美，夜風吹拂她的長發，她輕輕順到耳后，原來葉知秋安靜下來的時候，也挺招人喜歡的。

    我坐到她身邊，葉知秋手撐著石凳上，突然轉過頭一本正經看著我：“問你件事?！?/br>
    “問啊?！蔽倚α诵?，她的樣子讓我想起小時候的她，總是跟在我身后，任何時候都依賴著我。

    “如果，如果有一天……”葉知秋欲言又止，抿著嘴猶豫了很久?！拔疑硖庪U境，你同時抓著我和宮爵，你會救誰？”

    ……

    “不會的，永遠也不會有這個可能，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以身犯險?！蔽覉远ǖ膿u頭。

    “我說如果，沒說當真，如果有這么一天呢？”葉知秋嘴里雖然說的無所謂，可卻一臉較真的樣子。

    “你想點好的成不?！蔽野琢怂谎?。

    “顧朝歌，我現在很認真的問你?！比~知秋臉一沉。

    “這和認不認真沒關系，你也不想想，我寧愿罵你也不愿意讓你跟著我，就是清楚，現在我做的事很危險，我不希望你卷進來，所以你的這個假設是不成立的?！蔽伊晳T的去默默她的頭，像哄一個小孩子。

    “憑什么啊，我知道你做的事不簡單，可憑什么我就不能參與?！比~知秋再一次打開我的手，嘟著嘴說?！霸僬f了，你這話的意思就不對，難不成其他人就該陪著你九死一生，我憑什么就不能？”

    “如果可以我寧愿什么都不知道，你以為我想被卷進來，從最開始追查殺我父親的人，到現在，事情已經完全變了，我連我自己是誰都不清楚?！?/br>
    我重重嘆口氣，沉默了片刻，看著月色下的溪水有些入神，或許在葉知秋的面前，我能變的輕松些，一直都是這樣，什么話我都會告訴她，她和將軍一樣，能讓我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我在宮爵和田雞面前有件事一直沒有承認，并不是想隱瞞著他們，而是不想影響到他們。

    我怕！

    隨著追查月宮九龍舫到現在，接觸的東西越多，我越感覺到害怕。

    在碣石金宮中，當我戴上金絲面具那刻，我像是換了一個人，一個讓我感覺到完全陌生的人，那一刻我心里除了殺戮之外，再無其他的東西。

    可最麻煩的是，我一點都不厭惡這樣的感覺，反而很享受，亦如那些邪惡一直都是與生俱來的，只不過被潛藏在內心，戴上面具的時候，所有的真實被喚醒。

    我記不得是怎么殺掉赤井嘉隆，可最后他被釘在巖石上的樣子，我至今還刻骨銘心，猶如揮之不去的夢魘，我都不敢相信殺他的是我，而解天輝告訴我，那才是真正的我。

    這是我一直不愿意去相信和承認的事，我用各種辦法去解釋。

    我是從小長大的。

    我有著完整的記憶，這些記憶中有過往的點滴。

    很多人可以證明我不是那個人，包括身邊的葉知秋。

    ……

    等等，我就是用這些理由來說服其他人，其實我最想說服的是自己，因為取下面具的那刻，我居然感到了失落和空洞，都以為戴上面具才是偽裝，而我恰好相反，戴上面具我反而變的真實，取下后的我似乎才是偽裝。

    從碣石金宮出來后，多少次夜里我輾轉難眠，把所有的事翻來覆去思索，那個戴金絲面具的男人就是陸喬敬重的主公，他守護碣石金宮后離開，并且追查到萬象神宮的下落。

    他是到過萬象神宮的人，正因為他看見過萬象神宮中的九州龍脈圖，所以和我們一樣，猜出月宮九龍舫不斷出現的原因，而且他甚至還推測出月宮九龍舫移動的規律，這才有了解瑞在王恭廠伏擊月宮九龍舫的事。

    四十年前，發出邀請函，帶著十一個人進入萬象神宮的也是他。

    然后是建設兵團在紅白山發現萬象神宮遺跡，而這個戴金絲面具的男人居然成了117局的一號首長，他帶走了萬象神宮中所有重要的文物，現在仔細想想，其實不是帶走，而是毀掉，就如同守護碣石金宮一樣，這個人在掩飾所有和月宮九龍舫以及十二祖神的秘密。

    二十年前，凌霄閣在西域又看見這個人，本以為可以解開凌家傳承千年的秘密，可最終在石室中，發現秘密的人全被槍殺，凌霄閣在病房中看見我時，是那樣的驚恐和懼怕，因為他看見了一張曾經殺他人的臉。

    從我開始接觸月宮九龍舫，原本是想追查殺父親的兇手，可到現在我才意識到，我一直在追逐的，其實是這個人曾經的足跡。

    而我和這個人長的一模一樣！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我們一直在追查的人，其實就是我?！蔽疑钗豢跉庹f出我最不愿意承認的事。

    “不可能?！比~知秋斬釘切鐵的搖頭?！澳銇硭姆疆斾伒臅r候還是一個小孩，我和你一起長大的，你怎么會是他?！?/br>
    “很慶幸，我現在還能用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蔽覠o力的苦笑?！澳悄隳懿荒軒臀医忉屃硪患??！?/br>
    “什么事？”

    我雙手疲憊的搓揉臉頰，重重嘆口氣，望著面前緩緩流淌的溪水，沉默了片刻后，喃喃自語告訴葉知秋，我和卓明風萍水相逢，甚至沒有任何交情，可在萬象神宮中，他奮不顧身救我。

    在遼東我又遇到解天輝，同樣是一面之交，可在碣石金宮，為了救我，他不惜以身犯險，如果沒有解天輝，我早該死在碣石金宮中。

    卓明風曾經去過碣石金宮，他就是當年雷營衛千戶之一，而解天輝對碣石金宮也了如指掌，在虐殺東瀛人的時候，他穿上石臺上的那套飛魚服，大小剛好一樣，亦如本該就是他的衣服。

    解天輝同樣是去過碣石金宮的人，他能帶上信物扳指，他的身份和卓明風一樣，也應該是另一個千戶。

    為什么他們會知道碣石金宮的秘密，唯一的解釋，他們的先祖曾經去過，碣石金宮的一切，是他們先祖傳承下來，這個理由能解釋清楚一切，至少能讓我不去胡思亂想，可直到見到殷蝶后，這個解釋被徹底的推翻。

    解正和解瑞的文書筆記一樣，但筆記相同的并非只有他們，解天輝的筆記也和他們一樣，我記得在碣石金宮的時候，我曾質疑過解天輝給我看的文書。

    當時他告訴我，誰能證明幾百年前的文書不是出自于他的手。

    解天輝不說謊，事實上他一直說的都是真話，只不過我沒有當真而已。

    “解正就是解瑞也是救我的解天輝，這三個人實際上都是同一個人，他和卓明風一樣，都是當年雷營衛的千戶，這兩個人活了幾百年的人?！蔽肄D頭看向葉知秋，鄭重其事問?！澳隳懿荒芨嬖V我，為什么他們會不顧一切的救我？只要一個理由就可以，你能找到嗎？”

    葉知秋啞口無言，神情有些慌張，我知道她是想找到一個理由來說服我，可看她的樣子，她根本找不到一個能解釋這一切的理由。

    “能讓他們效忠的只有那個戴金絲面具的男人?！蔽覠o力的嘆口氣?！敖馓燧x也好，卓明風也好，他們比我更加清楚，他們救的到底是誰……”

    “就算我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那你告訴我，你如果是活了幾百年的怪物，為什么還會和我一起長大呢？”葉知秋拉著我的手問。

    “所以我才要繼續追查下去，我必須揭開所有的秘密，不為其他，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誰，這事遠比我預計的要詭異兇險?！蔽遗呐娜~知秋的手寬慰說?！八圆挪幌胱屇惚粻砍哆M來?！?/br>
    “既然這一切和你有關，我更不能袖手旁觀啊?！比~知秋焦急的說。

    “只有你平平安安，我才能全力以赴追查，何況你真想幫我，現在還有另一件事讓你做?！蔽覜_著葉知秋淡淡一笑。

    “什么事？”

    “魔國雙城的出現應該和十二祖神有關，我現在先要找到神廟的所在，所以你必須返回江西，繼續調查魔國雙城的確切位置，等我們處理完神廟的事后，就會去江西和你匯合?！?/br>
    “一言為定?！比~知秋想了想，無可奈何的伸出小拇指。

    我和她拉勾，忽然笑了：“救你?！?/br>
    “??？”葉知秋沒反應過來。

    “如果你和宮爵有危險，我只能救一個人，我會救你?！蔽衣曇魣远?。

    “這還差不多?！比~知秋心滿意足翹起嘴角，但很快又一本正經聞?！澳銥槭裁床痪葘m爵呢？”

    “我答應過掌柜，這輩子護你周全，無論什么時候，我都不會讓你有事?！蔽业恍芷届o回答?！皩m爵是朋友，我答應過他生死與共，你知道的，我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

    第340章 同門

    第二天見到應悔元，得知我們見過屠雙，他和田婉清神情凝重，應悔元背著雙手一言不發來回在屋里走了好幾圈。

    “爸，您別擔心，屠雙是沖著神廟來的，雖說關中是屠雙的地界，可他就是再厲害，不也得給您面子?！碧镫u安慰應悔元。

    “應叔，屠雙這個人狡猾，但并非不精明，他想要的是神廟，斷不會橫生枝節，何況在神廟沒找到之前，他應該還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暫時還不敢輕舉妄動?！蔽艺f。

    “屠雙都收山多少年了，挖墓盜寶的事從來不參與，沒想到一個神廟還驚動出他來?！睉谠獞n心忡忡說?！罢f起來，我還該叫他一聲師叔才對?！?/br>
    “師叔？！”我們一愣。

    “他是我師傅的師兄，在以往盜墓這行當都是有師承的，他和我師傅同出一門，若論盜墓本事，屠雙還在我師傅之上?！?/br>
    “七爺的師兄？他們居然是同門？”田雞大吃一驚問?！鞍?，既然是這樣，那您更不用擔心啊，屠雙就算不給您面子，總得給七爺面子?！?/br>
    “你七爺雖然和屠雙是同門，但七爺早就和他割袍斷義，兩人不知為什么反目為仇，老死不相往來，何況屠雙心狠手辣，六親不認，他又怎么會顧及誰面子?！碧锿袂逭f。

    “應叔，這個屠雙到底什么來頭？”我看著應悔元認真問?！吧洗我娝?，屠雙居然開了香堂，瞧著還是這里的龍頭，按理說一個盜墓的怎么混上黑道龍頭的？”

    “這事我聽師傅說過一些?！?/br>
    應悔元坐到椅子上告訴我們，屠雙年輕的時候，和朱七同拜一個師門學盜墓，兩人原本感情很好，就連朱七也承認，屠雙天資聰慧天賦遠在他之上。

    出師后，兩人搭伙組班盜墓，很快就盜出名堂，隊伍越拉越大，在關中行當里，只要提到盜墓，就沒有不知道屠雙和朱七的。

    “師傅說，漸漸他發現屠雙心術不正，而且心狠手辣，那個時候到處打仗，兵荒馬亂盜出東西也不好脫手，屠雙心一橫拉著盜墓的人就落草為寇當了土匪?！睉谠晃逡皇畬ξ覀冋f?！盁龤屄訜o惡不作，我師傅一輩子最后悔的就是這事?！?/br>
    “七爺還當過土匪？”我們面面相覷。

    “那年月得活命啊，有活路誰還盜墓，何況他們盜的都是大墓，當土匪前也是風光過的人，不盜墓他們什么都不會，還能做什么?！睉谠獓@口氣說。

    “應叔，那后來呢？”薛心柔問。

    “后來被剿匪，死的死傷的傷，屠雙負隅頑抗就是不投降，最后逃到山里，就剩下我師傅和他兩人，屠雙拉著我師傅跳了崖?！?/br>
    “跳崖？！”我瞠目結舌問?！八麄兠€真大，居然能活下來?！?/br>
    “當時都以為他們死了，沒人知道他們是怎么活下來，你們也看見過屠雙，他臉上的傷就是跳崖后留下的?！睉谠c點頭說?！拔覇栠^師傅，跳崖后發生了什么事，師傅從來沒告訴過我，不過兩人撿回一條命后，沒過多久，我師傅就和屠雙一刀兩斷，并且還切掉自己手指?！?/br>
    “七爺應該是大難不死，幡然醒悟才會斷指明志?！毖π娜嵴f。

    “我看這事沒那么簡單，他們跳崖后，一定發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我師傅無法面對，最終才會決定收手?！睉谠f。

    “屠雙不是善茬，我們和他雖然都在關中，但從來沒有往來，就是知道這人歹毒，倒不是怕他，和這樣的人到交代，早晚背后要被捅刀子?！碧锿袂鍛n心忡忡對我們說?！罢疑駨R的事慢慢來，千萬別和屠雙扯上關系，他的約你們還是別去了?！?/br>
    “媽，您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咱們應家還怕過誰，屠雙就是再歹毒，總要也得掂量掂量應家的分量，我還不相信，他敢做什么?！碧镫u不以為然說。

    “人怕什么，一怕沒錢，屠雙不缺金銀，二怕死，你想想，一個寧可跳崖也不投降的人，會是怕死的人，屠雙死都不怕，還有什么能讓他投鼠忌器的？”田婉清搖搖頭鄭重其事說?！斑@人做事狡詐，從來不怕魚死網破，說到底我們拿這個人沒辦法?！?/br>
    “田姨，您也別擔心，屠雙怕不怕死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現在的命已經不屬于他了?！睂m爵淡淡一笑說。

    “此話怎講？”應悔元吃驚的問。

    “我們能知道神廟的秘密，是有人故意引導我們去發現，為了隱藏神廟的秘密，碣石金宮中遍地尸骸，到現在，我們也不清楚，為什么要讓我們去找尋神廟的所在，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不該知道神廟秘密的人，距離死已經不遠了?！睂m爵冷靜說。

    “爸，還有一件事沒告訴您，神廟必須要找到，這或許和應家也有關聯?！碧镫u說。

    “神廟和我們應家有關？”應悔元一頭霧水。

    “爸，我們已經知道應家先祖的下落?！?/br>
    “在，在什么地方？”

    “魔國雙城?！?/br>
    “魔國，魔國雙城？”應悔元眉頭一皺，和田婉清茫然的對視?！斑@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