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宋子北掃過兩個跟了他幾年的下人:“一個蠢笨,一個心思不純,別求了?!?/br> 主子和下人能有多大的情分,宋子北面色淡淡,內宅的事他沒興趣多管,既然詩琴能為他解決麻煩,許多不值得他在意的事,他自然不會拿來追究,但如今她膽大動了他的東西,又怎么敢妄想能這樣蒙混過去。 詩琴的眼淚掉的更洶涌,聲音慘厲而尖銳:“求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是長福來找奴婢商量的……一切都不關奴婢的事,求爺求爺……” 跟詩琴相比,長福更清楚宋子北的性子,曉得他那么說就是沒希望了,面上一臉灰白,早就認了命。 胡mama見宋子北臉上似有不耐,招手讓幾個婆子把詩琴拉了下來堵住了她的嘴。 所有人如潮水般退去,一旁的瑩彩奉完茶,覷著主子的神情,小心翼翼道:“鳶尾姑娘擦過藥,如今已經休息了?!?/br> 說完見主子沒有什么回應,瑩彩怕招惹他生氣,也不敢多說,拿著托盤打算退出去。 “她臉上的痕跡消了?” “回爺,淡了許多,估計等到明日就能消了?!?/br> “嗯?!?/br> 出了書房,瑩彩拍了拍胸口,主子問的話像是關心鳶尾,但語氣卻冷硬的嚇人,搞的她連吸氣都不敢大聲了。 不過看主子的樣子,似乎仍然放不下鳶尾,做了這樣的事情,還能讓主子惦記,鳶尾簡直就是祖墳冒了青煙。 …… 詩琴被處理了,瑾落院沒了人手,宋老夫人就把嫁出去沒多久的詩畫叫了回來。 而叫詩畫回來之前,宋老夫人首先是把宋子北叫到了世錦院。 “之前我不想當著所有人的面讓你沒面子,就沒有多說什么,現在只有我們兩人,你就說實話吧,鳶尾那丫頭真是你叫到那兒去的?” “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母親應該已經知道了罷?!彼巫颖钡谋〈矫蚱?,就是對著自己的母親,也沒有多說傾述的意思。 事情的始末胡mama自然都告訴她了,她那么問也只是想試試宋子北的意思,見兒子沒有對著她也維護鳶尾那丫頭,宋老夫人心中的那塊石頭稍微輕了些。 就算喜歡,也不知道到亂了心神的地步。 “我知道是一回事,你告訴我是另外一回事,”宋老夫人敲了敲桌子,“你跟娘說說,你打算怎么處置鳶尾那丫頭?無論她是為了什么原因,她答應跟個小廝見面,就算是不規矩,既然是不規矩的女人怎么能繼續留在你的院子里!” 聽到兒子沒有處罰秦兮,還派人給她送了膏藥,宋老夫人一夜都沒睡好。男人最忌諱自個的女人不規矩,宋子北對秦兮能做到這份上,到底是有多深的感情了。 “我不過不想讓她臉上沾了別人的掌印?!彼巫颖滨玖缩久?,“娘,你擔心的事不會成真,我有分寸?!?/br> 曉得兒子一直有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愛干凈方式,聞言宋老夫人能釋懷送藥膏的事,卻還是不想讓秦兮繼續留在宋府。 “無論如何那丫頭都不能繼續留下,我知道你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但你始終要娶妻,哪個正經家的閨秀能忍受未來夫君有個疼愛的通房?!?/br> “孩兒暫時不想娶妻?!?/br> “那你始終也要娶妻!”見兒子說到娶妻就皺眉,宋老夫人有是氣有是心疼,“前頭兩個是沒福氣,這次娘一定給你挑個好的,不會像之前那樣?!?/br> 見兒子垂眸不理,宋老夫人捂著胸口:“娘不想逼著你娶妻,但你總得成家立業吧,北兒你給娘一個期限,你到底什么時候愿意娶妻?!?/br> 習慣了自由的日子,宋子北不過是討厭妻兒的負累,再者看多了女子變化無常,他不一定忍受的了多一個枕邊人,并未像是宋老夫人想的那樣被前面兩樁婚事嚇住了。 思慮了半晌,宋子北終還是給了宋老夫人一個期限:“三年?!?/br> 雖然覺得時間太長,但是兒子愿意松口,宋老夫人依然喜笑顏開:“三年就三年,這三年娘不逼你,但三年后你一定得點頭同意娶妻?!?/br> 見兒子點頭了,宋老夫人高興了一會,又想到了秦兮的事:“鳶尾那丫頭,你的意思是打算不送出府去?” 既然兒子愿意娶妻,鳶宋老夫人對趕走鳶尾也沒那么迫切了。 “母親把她送到瑾落院,難不成就是為了匆匆再把她送走?” 這個意思就是不愿意把人送走了,宋老夫人想了想,也不愿讓兒子不開心,就道:“既然她討你喜歡,留下就留下吧,剩下的事交給娘,娘來解決?!?/br> 見兒子點頭,宋老夫人頓了頓又提了再添一個通房的事:“鳶尾那丫頭對你算不上盡心,要不然娘再給你送個良家姑娘過去?!?/br> 這話的意思就是打算給他在外面物色個容貌不輸秦兮的通房。 宋子北皺了皺眉,一個就讓他脾氣暴躁:“算了?!?/br> 第29章 秦兮在屋里養了幾天,不是沒想過去找宋子北解釋, 不過在門口守著的丫頭得了他的命令, 看到她就直接對她搖頭, 連著幾次被拒之門外, 秦兮就想到了去門口等他。 人是堵到了一次,但被他冷眼一掃,叫了一聲爺就沒有下文。 再者宋子北也沒有聽她說話的打算, 長腿闊步,也只來的及讓她叫聲爺。 碰了幾次壁, 秦兮想解釋的心忍不住往回縮了縮, 說要解釋她其實也沒有什么可解釋的, 如果宋子北是覺得她跟長福有私情,也不會把她繼續留在瑾落院。 所以他氣得大概是他說過不要跟其他男人親近,她還應約出門,最后還差點被宋英杰強.暴了。 她都不敢想要是宋子北沒有出現, 她被宋英杰壓在身下之后的事,拼了命逃脫最后還落得個那么下場, 那她之前的反抗到底是什么。 想到宋子北救了自己一命, 秦兮縮回去的心又冒了出來,雖然不知道如何解釋,但她至少要跟宋子北道謝, 而不是依然龜縮成一團,等著上天給她出路。 宋子北連續幾日遇到低眉順眼的秦兮,她一副小媳婦模樣, 看幾天也順眼了,看她的目光也從冷眼變為了視若無睹,就當她是跟周邊盆景石頭無異的物件,連個眼神都不再賞她。 詩畫返回瑾落院,協著胡mama把院子收整了一番,就去了秦兮那兒。 嫁人沒幾個月的詩畫梳著婦人髻,頭上簪著赤金蝴蝶插梳,身上穿著紅色素面妝花褙子,眉梢眼角都帶著喜意,不用想就曉得她是嫁了一個如意人。 “才幾天你怎么就瘦成這樣了,是不是每日的補品都沒有好好吃?!?/br> 雖然宋子北徹底冷了她,但小廚房的補品卻沒有斷過,院子里的人自來擅長見風轉舵,看到每日小廚房送的東西,秦兮都覺得她們難不成覺得宋子北對她根本沒有生氣。 秦兮搖了搖頭:“是你圓潤了,才覺得我瘦了?!?/br> 詩畫挽著秦兮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頜:“我才嫁進去多久,我婆婆就想著讓我給她生孫子,幸好老夫人把我叫回來了,要不然每天一只雞的補下去,我們再見面的時候,我就是兩個你了?!?/br> 見秦兮雖然在笑,但眉間的愁緒沒有消散的意思,詩畫嘆了一口氣:“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你覺得我們還算說的上話,就跟我說說吧,我回來也只是零星聽到了些事,你和長福怎么想都不可能?!?/br> 過了那么多天,詩畫是第一個問她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人。 在世錦院那兒沒有解釋的機會,在宋子北那兒沒有解釋的機會,秦兮許多話都憋在心里,憋的她肚子里滿滿的東西。 秦兮把她向長福問字,被宋子北撞見,還有之后的事都說了一遍:“我跟長福沒有什么,我只是托他打聽了我父母的事?!?/br> “若這是你的解釋,那你最好別那么跟爺說,你這番話連我聽著都不順耳的很?!痹姰嫲櫭即亮舜燎刭獾哪X袋,“有時候見你挺聰明,但怎么有時候就像是個榆木腦袋,你想打聽父母的事為什么不求爺,你是爺的通房又受寵,那你有難辦的事為什么不求爺幫你辦?!?/br> 掃到桌上的文房四寶,詩畫對秦兮不經有幾分恨其不爭:“我從未見過爺教誰寫字,爺自然是最怕麻煩的人,爺會教你寫字,就代表他的態度了,我曉得你在意爺看不起你這件事,但爺是主子,我們是丫頭,是伺候爺的人,你把那點事放在心上,不是我說你真的太嬌氣了?!?/br> 說著,詩畫的語氣就不由得有些重,她的想法跟瑩彩是一個意思,機會是你自己求的,主子拒絕了那么多丫鬟,能看中你就是你祖墳冒青煙了,你有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跟主子耍什么脾氣。 “我知道……我不想?!?/br> 秦兮的眼里透出一絲迷茫,她自然曉得身為主子的宋子北對她這個爬床的通房已經算是好了,可她并不想認同這樣給賞賜無異的好,他給她安逸,她回報給他她的身體,她只想要這樣單純的交易關系。 固執不用詩畫她們的那種思維想事情,她只是怕自己被同化了而已,要是有一天她覺得宋子北對她的那點耐性是上天對她的恩賜,那她是不是已經徹底變成了鳶尾,而不是秦兮。 “你不想什么?”詩畫不解地看向她,“你難不成后悔了?爺那兒對你不好了?” 詩畫想到她剛當通房時候伺候宋子北的模樣,加之自己也嫁了人,大概能懂她當時的那種痛苦。 “你是不是覺得那事害怕,我當初也覺得怕,如今不是自在了?!痹姰嬆樕l紅,覺得自己有點用詞不當,“再說爺不是找了大夫給你調理,難不成現在還疼的厲害?” “不是因為房事?!?/br> 秦兮抿了抿唇,要是宋子北每次給她帶來的痛苦如同開始那般,她現在也不用擔心那么多了。 就是察覺到了兩人的付出沒那么對等了,她才會那么害怕她有一天跟詩畫她們無異。 但仔細想想現在的她跟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有什么區別,從她打算利用宋子北那一刻,她就是個跟從前不一樣的人了,卻還想著公平,想著距離。 就如同瑩彩所說的一樣,她大概把自己當作仙女了。 “我曉得錯了,如果不是爺救我,估計現在我已經被卷了席子扔出宋府?!鼻刭馕兆×嗽姰嫷氖?,“你說如何才能讓爺消氣,我以后一定不東想西想讓爺生氣?!?/br> “這樣總算像是個樣了?!痹姰嫴恢浪趺聪胪ǖ?,但是能想通就是好事,“大少爺那邊的狀況你應該也曉得,就算是他對你不規矩,但畢竟他是主子,你只是個下人。大夫人本來生氣要徹查這事,被老夫人壓下來了,而老夫人會幫你,你應該也知道是誰的功勞?!?/br> 秦兮垂首點了點:“是我不珍惜爺的情分?!?/br> “你能想通就是好的,既然爺會保下你,自然對你不是完全失望,你看看詩琴的下場,”詩畫拍了拍她的肩,“至于怎么讓爺消氣,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但我曉得旁人怎么說都是無用,主要是你怎么做?!?/br> 討好人誰不會,只是能不能下定決心去做,只要下定了決心,宋子北那邊明顯沒有封死,自然有縫可鉆。 秦兮明白詩畫的意思,道理都是那個道理,回想她每日去堵宋子北,其實心中也沒有那么想請求他原諒,要是她有請求的心,局面也不會像是這樣停滯不前。 “謝謝你與我說這番話,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爺能原諒我?!?/br> “我說的話能幫上你自然是最好的,你不能不珍惜自己的運氣,你曉得這院子的人見爺不搭理,也沒有對你落井下石是為什么不?” 秦兮歪過了頭,細膩的肌膚發著瑩瑩的光,水眸眼波流轉,眼尾的那一抹粉色,比四月的桃花更迷人眼。 詩畫看著只覺得容貌有時候也是運氣的一種,詩琴事事盡心又如何,對爺來說她就只是一個好用的下人,不會再進一步。 “因為你犯得那些事,要是放在別人身上不知道會死多少次,而你卻安安穩穩的在瑾落院,別說受罰了連飯都沒缺過一頓,有爺這樣護著的你,誰敢給你臉色?!?/br> 聞言,秦兮捏了捏拳頭,認真道:“爺真是一個好人?!?/br> 第30章 有時候人想通一件難解的事情只是需要一個契機,跟詩畫談過之后, 秦兮就腦子轉過了彎, 不再去想同不同化的事情, 而是想著如何面對現在的困境。 詩畫她們說的沒錯, 要不是宋子北一直沒有跟她計較,她之前的消極應對早就夠她死不知道多少次了,既然下定決心成為了宋子北的通房, 只要她一天沒有離開宋府,宋子北都該是她小心討好的對像。 想什么公平交易, 簡直是無稽之談, 從她親上宋子北的那一刻他們之間就沒什么公平可言, 她現在的處境想什么欠不欠,跟吃飽了撐著頭腦發脹沒有什么區別。 秦兮轉變了心思,瑾落院的人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她的改變。 往日她去主子的路口等人,雖說她主動求和的心誰都看的明白, 但是一副委屈小媳婦什么話都堵在嘴里的模樣,讓人看到就著急。 求人這事誰都曉得難堪, 但是下人求主子, 跟下人之間互相求人辦事怎么能一樣,要是舍不下臉皮,去期待主子揣摩你怎么想, 想讓主子主動搭話,那是一輩子都等不到的事。 這日,秦兮穿了一件桃紅色蝴蝶穿花妝花儒裙, 外罩淡藍色忍冬紋薄短褙子,帶了一套點翠蝴蝶樣式的頭面,笑的甜蜜蜜,露出了臉頰的兩枚梨漩,宛若含水的眼睛盈盈泛著光,看著便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這番改變自然不是完全無用,只見一直對她視若無睹的宋子北睨了她一眼,雖然眼里沒有什么情緒,卻足夠讓秦兮笑的更甜。 “今天奴婢在廚房忙活了半天,本來想包圓了爺的晚膳,奈何手拙,最后就只給爺做了一道蝦仁……” 女人的聲線本就是嬌嬌軟軟的,此時特意帶了撒嬌的語氣,更是聲甜,讓人想忽略卻又聽進了耳中。 宋子北腳步未頓,秦兮的一番話就像是對著空氣說的似的,跟在宋子北身后的長安都為她感覺到難堪。 但是身為當事人的秦兮面上看不出被冷落的尷尬,看著關上的門只是皺了皺鼻子,看起來有幾分的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