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既然如此朕準許你探路?!闭f完便吩咐楊碩和五軍都督府的首官陪同前去。 沈寶音望著那抹身影高騎在馬背上漸行漸遠,此刻的她惶惶不安,雙手緊緊的交疊在胸前,可臉上依然保持著鎮定的神色以免身旁這個多疑的男人看出任何一絲破綻來。 穆高熾對著外面的人吩咐了句,命人加急人馬將封堵的道路清理出來。 “若情況實在麻煩那就改日再來看望秋月吧,畢竟這般興師動眾勞民勞力也是要驚擾了秋月?!彼焐细胶椭?,心里卻寄托在萬書卿的身上。 “朕不想看到你失望難過的樣子,你若真想今日去看望秋月,朕怎么都會應了你?!?/br> 她看著穆高熾重新握起自己的那雙手,展眉溫煦的笑了笑,繼而靠在他的肩頭,那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萬書卿等人折身返回,說是前方有條小路倒是可以通往皇陵,只是馬車只怕是過不去了,眾人的目光落在了最后發話的穆高熾身上。 沈寶音見勢看著眾人吩咐著:“皇上身份尊貴豈能屈駕,依本宮看還是改日再來吧,也不急于一時?!?/br> 身旁的男人忽然拉著自己的手搖了搖頭看來:“朕今兒愿意為了你屈駕這一次!”說著便命人準備了幾匹馬過來。 穆高熾騎在馬上帶著沈寶音,萬書卿和楊碩在前方帶路,身后由五軍都督府的人馬斷后,一行人沿著萬書卿找來的那條小路前往皇陵直達守衛森嚴的陵內。 沈寶音望著嚴絲合縫的石門,門內就是躺在里面的秋月,當年是自己親手送她來到這里,以大金國公主的禮儀埋葬了她,這個孩子只陪了自己三年的時間,給了自己三年做母親的幸福,秋月走得太突然,突然到至今沈寶音心里久久的不能放下。 穆高熾已經命人將帶來祭拜的貢品一一擺放開來,看了一眼沉浸在悲慟中的沈寶音,走來安撫道:“秋月知道我們來看她,她都在里面看著呢,她更希望自己的母妃能夠活得開心點?!?/br> “臣妾都明白,過去的總該是要過去的?!?/br> 祭祀之后已是臨近傍晚,穆高熾通知人馬要在天黑之前趕回皇宮,可眼下不見了萬書卿的身影,穆高熾斥責追問鄔劼去哪了,眾人慌張的搖了搖頭,五軍都督府的首官說是來到皇陵內似乎就沒再看見鄔劼的身影,穆高熾聽后震怒,下令一定要將鄔劼給找出來! 此刻的沈寶音不見萬書卿的身影心里焦急萬分,自己明明已經將時辰把握的恰好,甚至還拖延了時間就是為了能讓萬書卿有充足的時間進入陵墓內,這會兒不見他出來指不定是里面遇到了麻煩,緣著心里的不確定,沈寶音更是擔心起來,本就害怕會引起多疑的穆高熾發現,結果還是出了事。 她側身正對上穆高熾深沉的目光,心里頓時一凜,垂在身側的手指不由的緊緊扯住衣角盡量使自己不動聲色。 身旁的男人目光步步緊逼,忽然沉聲開口問道:“鄔劼,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聽著這話驚愕的目光看著面前的男人,努力的扯著衣角沉著的回答說:“臣妾說過,他是索哈爾的朋友,也是臣妾的恩人!” “可是他現在卻在皇陵消失不見了,他一個木真族人更是形跡可疑,愛妃,你說朕要如何處置?” “或許是因為其他什么事情給耽擱了,皇上還是等見到鄔劼本人問清楚方可處置也不遲?!?/br> “被其他事情給耽擱?愛妃,這皇陵內他能被什么事情給耽擱?” 沈寶音聽著穆高熾這話僵在原地,連呼吸似乎都要冰凍住,她害怕,害怕萬書卿真的出了事。 “楊大人,以鄔劼這種情況按照大金國的法律該如何處置?” 楊碩小步上前走來,擔心的看了一眼沈寶音,這才微微拱手回復:“回皇上,依照大金國的法律當以擅闖皇陵者斬立決,誅九族!” 在這夜涼如水的傍晚,楊碩這番話無疑不是迎面的當頭一擊,也就是說無論萬書卿是否被找到,面對他的只有斬立決! “愛妃,你說朕要如何辦才好?” 她聞言牟然看向穆高熾,見他露出一臉為難的神色,濃墨的眉頭悄然緊鎖,這個男人他在步步緊逼,逼著自己給出一個答案,又或許他在試探,早已對鄔劼的身份有所懷疑? “既然楊大人都這么說了,那皇上也不必顧念臣妾,鄔劼雖然是臣妾的恩人,但他畢竟是觸犯了皇陵,一切依法處置就好?!?/br> 悄然緊鎖的眉頭聽到沈寶音這話輕輕松開來,穆高熾轉身看著其他人吩咐道:“傳朕的旨意,勢必擒拿鄔劼!” 眼下的沈寶音似乎已經沒了退路,她唯一期盼的便是萬書卿趕緊離開,千萬不要被找到,外面已是翻天覆地的搜尋,彼時五軍都督府的首官匆匆跑來,沈寶音見到他的身影頓時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找到了鄔劼?” “回皇上,臣等已經找到了他,只是······” “只是什么,還不趕緊把他帶來!” 正說著只見萬書卿已經從人群里走了過來,他懷里抱著一個人,走近一看竟是穆皎。 穆高熾見到突然出現的穆皎一時震怒:“誰容許你來這里的!” 萬書卿將穆皎放下來,穆皎瘸著腳說道:“皇兄不讓我來,那我只能自己來了,沒想到遇上了滑坡,好在鄔劼救了我,北陵那邊滑坡得厲害,皇兄還是趕緊找人處理為好?!?/br> 沈寶音見到穆皎的那一刻,她心里也就明白了一切,更是慶幸穆皎的及時出現,她總能在關鍵的時刻救下萬書卿,此刻她是無比的如釋重負般解脫。 因為穆皎的搭救解了萬書卿的燃眉性命,穆高熾不好就事處置,畢竟是救了永和長公主的,一切功過抵消。 長安宮里毓秀聽完這番驚心動魄的事情后,拍著胸脯直呼驚險,現在想來都覺得心驚膽跳,她雖然身在長安宮里,但一顆心總是牽掛著前方,惶惶擔心了一整天,就怕傳來不好的消息,直到看到沈寶音回來后,懸而未決的一顆心才算安穩落下來。 殿外通傳說是永和長公主來了,她深夜到訪想必也是因為白天的事情,穆皎進了殿內,毓秀就去了外面把守。 沈寶音見到穆皎崴腳落坐在一旁,笑說道:“這里已經沒有外人了?!?/br> “你以為我是在裝的?貴妃娘娘,我這腳可是真崴了!我若不做的真點哪能瞞得過我那皇兄,這回我可是拼了老命?!?/br> 沈寶音聽著穆皎這么一說震驚的看過來,她還以為穆皎只是裝出來蒙混過關而已,沒想到她為了救萬書卿真把自己的腳給崴了,想到此處不由的多看了一眼,嘆息一聲:“你這又是何必?!?/br> “我知道你們不想讓我參與此事卷入是非,可是我豈能真的坐視不管呢,我說過秋月的事情定要弄清楚,這次我可不是為了萬書卿,別忘了秋月是喊我姑母的人?!?/br> 沈寶音伸手握住穆皎的手點了點頭,她感謝眼前的女人搭救了自己,更是搭救了萬書卿。 穆皎謹慎的朝外面望了望,小聲開口問道:“都采集妥當了嗎?” “已經交給了玄太醫,我想很快就會得出結果,但我此刻卻比任何時候都緊張,我想這也是秋月指引給我的?!?/br> 穆皎握緊沈寶音的那雙手,許久微微一笑:“別怕,我們大家都在?!?/br> 夜闌深如水,沈寶音躺在床榻上輾轉難眠,白天的事情余震在心底,自己差點把萬書卿推入了死亡的邊界里。 窗戶外傳來輕微的響聲,她聞聲坐起身看著那道身影走來坐在床榻邊,黑暗中是再熟悉不過的彼此。 “皇陵內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主要是一開始就被人盯著,甩開他們的時候花費了點時間,后來便聽到外面叫喊的聲音,我心想定是打亂了計劃,好在穆皎趕來了?!?/br> “只怕穆高熾已經懷疑了你,他生性多疑必然有所行動,我想這段時間內你還是暫且避一避?!?/br> 黑夜里萬書卿拉起沈寶音的手:“你放心,這些我還都能應付,我已經讓阿新去偷偷聯系舊的手下,這宮里多少還是得要有咱們的人馬也好為日后做打算?!?/br> “你知不知道當穆高熾說要處決你的時候,我有多害怕,我一面希望你離開,一面又在想若是你真被他們擒拿了,我一定會拖延時間讓人去通知索哈爾,我甚至在想做出去皇陵的這個決定或許真的太冒險了?!?/br> 萬書卿聽著這話不由的輕嘆了口氣,隨即將沈寶音抱進懷里。 “你放心,我說過要拿余生保護你,這次決不食言!” 翌日春寒陡峭格外寒冷的一天,毓秀一面說著怪月的鬼天氣,一面命人端著炭盆進了屋,沈寶音已經坐在了梳妝臺前,見到沈寶音拿著梳子的手停頓在半空中,毓秀走過去問道:“主子,您在想什么呢?還是讓奴婢給您梳洗打扮吧?!?/br> 她嘆息一聲:“毓秀你瞧,我都開始長白發了?!边@話里不免多了幾分無奈和慌張。 毓秀看去,鬢角處確實長了一兩根銀色的白發,她趕忙笑說道:“白發兮兮,長命福兮?!闭f完伸手接過梳子替沈寶音挽著發髻。 “何時從你嘴里竟也能說出這番話來了,毓秀,我們是真的老了?!?/br> 她從窗戶外看向院子中忙著打掃的幾個丫頭,十四五歲的模樣正是韶華當時,不施胭脂紅米分都是那么好看,曾幾何時的自己也是這般年紀,這個年紀的沈寶音遇到了英俊神武的萬書卿,他出現在豐醫堂里帶著一幫手下過來抓人,那個時候的萬書卿渾身都充滿了少年的痞氣,那個時候的穆高熾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毓秀順著沈寶音的目光看向窗外,緩了神笑說了句:“主子可是在想以前了?” 沈寶音看著鏡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毓秀,從什么時候開始毓秀漸漸也老了,臉上失去了曾經天真的笑容,自己竟把毓秀蹉跎到了現在。 她拉起毓秀的手開口說道:“等事情都妥當了我想把你······” 門口走進來一丫頭打斷了沈寶音未說出的話,側身行了禮便說:“回貴妃娘娘的話,未央宮的人過來傳話,說是皇后娘娘在御花園設了小宴邀貴妃娘娘您過去小聚?!?/br> 毓秀擺了擺手:“皇后娘娘不是說身子不適嘛,這會兒天氣春寒竟邀人小聚,指不定是安了什么心思?!?/br> “有些人坐不住了自然也就無關天氣?!鄙驅氁艨戳丝寸R子里毓秀替自己挽的發髻,起身吩咐道:“你去把那件白狐斗篷替我拿來?!?/br> “主子怎么突然想起這件斗篷來了?” 她起唇笑了笑便說:“讓你拿你便拿來好了,我自有主意?!?/br> ☆、第92章 牽扯舊案 毓秀扶著沈寶音來到御花園,隔著白色長廊遠遠的看到亭閣里坐著的柳欣欣和姜鈺,身后站著幾個貼身丫婢,看到這兩個人走到一起,沈寶音仿佛看到了當年這兩個人在太子府時暗中的勾結,說來竟也是自己看走了眼將姜鈺帶進了太子府才有了后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此刻這兩人重新站在一起的畫面,她心中的猜測得到了印證。 幾個丫頭婢子領著沈寶音走進了亭閣,她朝著坐在上面的柳欣欣側身行了禮,搭著毓秀的手臂朝旁邊的座椅上坐下,對面正對著姜鈺,旁邊坐著其他幾位嬪妃們,大體上也叫不出什么名字。 柳欣欣見到沈寶音身上披著的那件白狐斗篷,眸子里凜了凜,開口說了句:“本宮記得沈貴妃最喜歡的是那件紫色斗篷,連皇上都說沈貴妃穿紫色的好看,今兒怎么披了這件?” “這是我家姐沈如玉在臣妾當年被徐皇后召見進宮的時候特意送給臣妾的?!?/br> 柳欣欣聽著這話面色一頓,臉色霎時難看,隨即緩了神才又說道:“沈貴妃進宮多日,本宮身子不適一直未能替你接風洗塵,今兒陽光正好百花綻放是個好日子?!?/br> “有勞皇后娘娘記掛了,臣妾回宮也不是什么大事,宮中諸位姐妹時常小聚這倒是好事,臣妾隔了這幾年回來見后宮多了幾位姐妹還不知該怎么稱呼?!?/br> 柳欣欣依次指了指下面坐著的幾位嬪妃介紹起來:“這位是康妃,朝中張丞相的小女,前年年底進的宮,這位是薛嬪,朝中吏部尚書的侄女,這位是劉貴人,他父親乃贛州商賈,這兩位都是去年才入宮的?!?/br> 三個人聽著柳欣欣的介紹依次起身朝著沈寶音行了禮,模樣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長得綾羅多姿體態輕盈,自己被發落去閆貞觀前婉太妃便有為穆高熾的后宮增添人選的打算,從這幾個人的身份來看,正是婉太妃的一貫作風。 “恕臣妾冒昧,臣妾聽說此前貴妃娘娘在閆貞觀時發生了大火,他們都說貴妃娘娘葬身在那場大火里?!?/br> 沈寶音聽著這話朝劉貴人看去,看來這是個性情較真的姑娘,初入宮連說話也是直來直去,她笑了笑起唇說道:“本宮是在那場大火里差點遭了秧,許是我平日里吃齋念佛得到了保佑逃過一劫?!?/br> “臣妾真是羨慕貴妃娘娘,自從貴妃娘娘回宮后,皇上便再也不來我們這些嬪妃們的后宮了?!?/br> 姜鈺掩唇笑說道:“沈貴妃當年還在太子府的時候就深得現在皇上的恩寵,誰人不知沈貴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你才剛入宮不久倒說起這番酸溜溜的話來了?!?/br> “臣妾可不是嫉妒沈貴妃,臣妾就是羨慕而已,想向沈貴妃討教一二,不知貴妃娘娘可愿意?” “討教自是談不上,meimei常來走動才是真?!彼f完這話瞥了一眼姜鈺和柳欣欣,原來是想著以此來挑唆后宮的關系,她心下冷笑一聲,對著毓秀吩咐著:“你把本宮帶來的東西分給大家?!?/br> 毓秀將準備好的幾個錦盒呈給在座的幾位嬪妃們,都是一些木真族養顏的脂米分,雖談不上名貴但對女人來說總能收到一些好的效果。 劉貴人打開來聞了聞:“這東西臣妾以前見過,好像是木真族皇室的女人才會擁有的東西,聽說有駐顏白皙的作用,那些大草原的女人們常年風沙日曬,可是皮膚卻好得要命?!?/br> “劉貴人真是見多識廣,本宮在木真族的這幾年得到此東西親身體會確實不錯,回宮后又讓玄太醫加了些珍珠米分烏參進去,所以才想到與眾姐妹一起分享?!?/br> “玄太醫?可是太醫院剛入宮不久的那位?” “正是此人,他醫術精湛連皇上都破格錄用了他,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直身子不適,皇上特意讓他去未央宮醫治,這會兒皇后娘娘才會邀大家賞花小聚?!?/br> 沈寶音說完這話眼光看向坐在上面的柳欣欣,見她面色轉了轉,自己就是要抬高玄恒在宮中的地位,趁著柳欣欣這把順利抬上去。 柳欣欣順勢看過來,開口說道:“說起玄太醫本宮還未好好感謝沈貴妃才是?!?/br> “皇后娘娘乃后宮之主,若身子長期不適可是牽動后宮各位姐妹們的心?!?/br> 兩人話里有話卻也是各自清楚,當然這番話落在一旁姜鈺的耳朵里豈能令這個聰明人聽不出來,她不由的瞥了一眼柳欣欣,急忙說著:“臣妾看陽光正好不如去花園里走走?!?/br> 劉貴人說:“好呀,眼下正是放風箏的好時候,臣妾都好久沒有玩這個了?!?/br> 御花園里幾盞風箏高掛在半空中,沈寶音正拉扯手中的線繩,身旁走來一人,來人是康妃。 “臣妾是來感謝沈貴妃剛剛送的禮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