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小姐經常嗜睡還總是說著頭疼,即使睡著了也是多夢心悸,胃口也時常不好?!?/br> “這段時日侍候沈良娣的除了你還有誰人在照顧?” “我家小姐從嫁進太子府的那天起就是由奴婢一人侍候的,小姐不習慣陌生人來照顧自己?!?/br> “那沈良娣的一日三餐都是由你一個人負責的嗎?” “基本都是由奴婢負責的,即便是太子府后廚的人送來也是由奴婢看著的?!?/br> 玄郎中微蹙起濃墨的眉峰,斟酌了一會兒開口說著:“毓秀是沈良娣從娘家帶來的侍女,沒有投毒的理由,既然飯菜上無從下手那便是其他了?!?/br> 穆高熾細細聽著玄郎中的分析,仔細想了想沈寶音近來確實有些不對勁,他看著玄郎中又問道:“那依你的意思這鉛汞之毒還能從哪里下手?” 玄恒起身在屋子里找了找,最后目光停留在那壇香爐上,他取了香爐里的一些香灰放在鼻尖仔細聞了聞,這才轉頭看向穆高熾呈明說道:“太子,答案在這里?!?/br> “這香爐里燒的是什么香?” 毓秀急忙開口回答說道:“回太子,這香爐里燒的是月夔香?!?/br> “何人所給?” “小姐和太子大婚的那天晚上是喜娘拿來給小姐的?!?/br> 喜娘?穆高熾緊蹙眉頭,他看著曹吏吩咐道:“你去把喜娘給我帶過來,我親自審問?!?/br> 曹吏帶著人馬匆匆又出了太子府,玄郎中開了藥方給了毓秀,毓秀不敢有耽擱趕忙拿著藥方去煎藥,玄郎中從帶來的藥箱里拿出銀針給沈寶音針灸解毒。 曹吏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進了紫軒閣面露難色的復命說道:“屬下帶著人馬去找喜娘,但是喜娘一家早已人去樓空,街坊百姓說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家人了,估計早就跑了?!?/br> “哼!跑得還真快,看來她早已料到后事的準備,當初喜娘是何人引薦的?” 眾人跪在紫軒閣內一片寂靜直到人群中龔嬤嬤站起身,她微微躬著身子走到穆高熾身前雙膝跪下開口說著:“回太子,喜娘是奴婢找來的,這個人在京城做了幾十年的喜事,太子難道忘記了,當初您與太子妃大婚的時候也是由她做的喜娘,奴婢與她也是相交多年,前段時日她與奴婢說起她老家的事情,說是想要回老家一趟的,估計應該是回老家去了?!?/br> “她老家哪里?” “奴婢聽說好像在宋州?!?/br> 穆高熾看向曹吏說道:“吩咐下去給宋州的州府查找此人?!?/br> “屬下這就派人傳令下去?!?/br> 穆高熾微瞇著雙眼轉而繼續看向跪在自己身前的龔嬤嬤,輕哼了一聲說著:“以龔嬤嬤之見,這喜娘應該是無關此事了?龔嬤嬤是府邸的老人,除了太子妃之外這后府一切料理的事情都該由龔嬤嬤打理,您看這事是由何人所為呢?” “奴婢不知,奴婢更不敢妄加推測,一切還由太子查明做主!” “沈良娣這里的月夔香之后都由誰人送來?” “奴婢都是交由秋曇負責?!?/br> “去把秋曇帶過來?!?/br> 過了一會回來復命的下人慌慌張張跑進紫軒閣,朝著穆高熾撲通一跪就說道:“回太子,秋曇投井自殺了!” ☆、第55章 非同一般 毓秀匆匆走進屋子,走到床榻邊看著自家小姐開口回復說道:“那秋曇被人從井里打撈上來已經確認死了,我偷偷看了一眼,秋曇死的時候模樣甚是可怕,聽曹副使說整個尸體都有些泡白了?!?/br> 沈寶音聞言震驚的看著毓秀,她抓著床褥的手指緊了緊卻沒想到此事竟然鬧出了人命。 玄郎中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說起:“如此看來秋曇的死應該有好幾個時辰了,絕不是剛剛才投井自殺的?!?/br> 她聽著玄郎中忽然說出的這句話心口又是驚訝一聲,眉心不由的蹙起,轉頭看著毓秀吩咐道:“你去前院打聽一下,看看太子就此事怎么處理?!?/br> 把毓秀支出了屋子,沈寶音才看向玄郎中開口說道:“依你的意思難道是說這件事早有人在我之前?可我昨晚才將月夔香做了手腳,這件事連毓秀都瞞著,按理說不可能透露風聲的呀?!?/br> “可秋曇從她的死相來說至少也是昨晚被人投井的?!?/br> 玄郎中這些話更是讓沈寶音背脊冷出了一身汗,她無從知曉此人,更是難以置信有人率先早有察覺,甚至在自己前面先走了一步棋,如果說秋曇的背后是龔嬤嬤指使,那么又是誰向龔嬤嬤透出消息的呢? 玄郎中此時也是緊緊皺起眉頭,許久嘆了口氣說道:“如今秋曇一死倒也成了畏罪自殺的證據,估計太子就是有心再想查下去恐怕也是難了,何況他也不想讓此事傳揚出去,倒是沈良娣你這一步棋走得實在太危險,好在之前你托毓秀送來月夔香,我已知曉有毒,否則只怕是耽誤了病情?!?/br> “我當然知道這做法是冒進了些,可我不這么涉險又怎能引起太子的注意,所以我才讓太子一定要把你喊來,本想著以此順理成章的找出下毒的兇手卻沒想到還是被人捷足先登了,看來終究還是我大意了?!?/br> “不是沈良娣你大意,而是這太子府里更是人心難測,下毒也只怕是其一,往后您該怎么辦?” 沈寶音聽著這話陷入深層的思考中,以前她只想逃避沈府里和陶氏她們那群人之間的爾虞我詐,可是秋曇這一死讓她更加明白,這禁錮的太子府里才是人吃人的可怕,表面上的風平浪靜和藹可親都不過是過眼的假象,最重要的是如今連真正要下毒的主使都找不出! 她看向玄郎中想起之前他因為自己被關進順天府的事情,這么久以來自己心中也是內疚的,索性開口說道:“先前你被關進順天府也是因為我引起,一直未能有合適的機會去玄醫館好好向你解釋?!?/br> 玄郎中聞言搖了搖頭:“沈良娣嚴重了,不過說到此事我與萬都司同時被關進順天府的時候才聽萬都司說起,原來是萬都司在品茗齋喝茶的時候聽旁人說起那枚朱釵的事情,可是沈良娣你的那枚朱釵怎么會出現在我的衣兜里也確實是奇怪,我前思后想總覺得這件事恐怕并非那么簡單?!?/br> 她鼻尖輕哼了一句才說:“是陶氏和沈秋蓮那幫人搞的鬼,也是趁我大病你給我診治的時候偷偷塞進你的衣兜里,我想品茗齋故意傳話的那幾個人也是她們指使的?!?/br> “這么一說也是可能?!?/br> “玄郎中,我有一事相求?!?/br> “沈良娣你說,我自會為你盡力而為!” 毓秀回來的時候玄郎中已經離開,她進了屋子看著沈寶音說道:“秋曇的尸體太子已經命人交給了她的父母,還拿了些銀兩給她的家人作為安撫,太子還單獨審問了龔嬤嬤,估計此事與龔嬤嬤無關,太子還命所有人此事不得亂傳?!?/br> 毓秀一一回復著,沈寶音也是細細聽著,看來還真被玄郎中給說中了,秋曇一死確實成了畏罪自殺的兇手,穆高熾也不會再深入查下去,但沈寶音清楚秋曇也不過是個替罪羊而已。 “雖然秋曇死得是恨可憐,可是我一想到她下毒害小姐您,我就覺得她死有余辜,好在玄郎中及時救了小姐的命,不過奴婢覺得奇怪的是秋曇這幾日都沒有來送月夔香,她又是怎么下毒的呢?” 她見毓秀一副考究的模樣倒也不想將昨晚的實情告訴這丫頭,免得她這丫頭一時大意說漏了嘴惹來麻煩,索性譚塞說道:“天色也不早了,我有些餓了?!?/br> “小姐想吃了這就代表病好了,奴婢這就去后廚?!?/br> 毓秀出去不久屋外傳來通報說是婉貴妃來了,沈寶音躺在床榻上聞言心口一震,急急忙忙起身出來迎接,此時婉貴妃已由她的貼身侍女雪雁扶著進了這紫軒閣。 “臣妾給母妃叩安?!?/br> “既然身體不好就不要下床來迎接了,快起來吧?!彼f著拉起沈寶音走回了床榻邊坐下。 “天色已晚,外面又天寒地凍的,還把母妃您請過來?!?/br> “這府邸出了這么大事情我能不來嘛!現在身體可好些了?” “白天玄郎中已經為臣妾解了毒,現在已經好多了,勞煩母妃掛心?!?/br> 婉貴妃看了一眼未再接話,眼睛環顧了一周開口問道:“你身邊的侍女呢?自家主子身子不好竟然都不好好在一旁服侍著!” “母妃莫怪,是臣妾餓了吩咐毓秀去了后廚?!?/br> “本宮知道你心疼你帶來的丫頭,但是畢竟一個丫頭怎么能服侍得過來,本宮聽龔嬤嬤說是你不要的?” “龔嬤嬤有心要給臣妾添幾個丫頭服侍,可臣妾天生性情冷不善熱鬧,毓秀又是服侍我多年早已深知我的脾性,所以就婉拒了龔嬤嬤的好意?!?/br> 婉貴妃聽著轉身從雪雁手里拿過幾個檀木盒子遞給沈寶音說道:“這是我從宮里帶來的雪山烏參和紅靈芝,你好生把身子調養好了,你嫁進太子府日子也不少了,別整天病怏怏的傳出去也不好?!?/br> “臣妾謝過母妃?!?/br> “至于今天的事情本宮已經責備龔嬤嬤有失職責,也罰了她的俸祿,偌大的太子府竟然出現這等事情,好在你沒事就好,此事就不要再深究了,畢竟傳出去對太子府和太子的名聲也不好,難免遭有心之人落井下石,你看此事如何?” 沈寶音聞言微微抬頭看向一旁的婉貴妃,見她一雙眼睛緊盯著自己看來,此事早已是他們說了算,只怕自己再堅持也是徒勞無功。 “一切全聽母妃和太子做主!” 時隔多日沈寶音的身子也已漸漸恢復,期間張姝和柳欣欣都有來看望過,穆高熾也是每晚過來,有時會留在紫軒閣過夜,有時會坐到夜深才離開,秋曇的事情后來大家也都避而不再提起,時間一久也被拋之腦后,仿佛之前的種種就像做了一場夢未曾發生一般。 車轅滾滾的朝著京城的玄醫館走去停落在門前,毓秀扶著沈寶音下了馬車,她腳步停下緊了緊斗篷的衣襟,抬頭看了一眼那扁招牌,這是自己大婚以來第一次重新出府,她已被關在那紅墻碧瓦里太久了,秋曇的死雖然未能找到下毒的真兇,可是卻讓自己獲得了出府的自由,這也許就是唯一換來的好處吧。 她搭著毓秀的手臂進了玄醫館,玄郎中帶著小五匆匆走來迎接,領著沈寶音去了后院,玄郎中隔著帕子搭著脈,過了一會兒方說道:“從脈象上來看,沈良娣的身子已恢復得差不多了?!?/br> “玄郎中可仔細確診了?本宮近來還是覺得胸口乏悶?!?/br> 玄郎中聽后笑了笑便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領著一個人又進了屋子,那人見到坐在里面的沈寶音,于是雙膝一跪開口叩安道:“草民何章拜見沈良娣!” “何管家起來吧?!?/br> 玄恒領著其他人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沈寶音和何章兩人,她見何章拘束的站在原地,這才開口吩咐著:“這里沒有外人,何管家過來坐吧?!?/br> 何章小心謹慎的坐到一旁,側身看向沈寶音說著:“不知沈良娣今日找我來是有何事?” “何管家不必緊張,本宮今日托人找你來也就是問問家里的事情,如今我的身份也不好隨隨便便回沈府,何況如今家里也是人多嘴雜?!?/br> “沈良娣說得極是,不過沈府里一切都還安好,沈良娣莫掛心?!?/br> “何管家的話本宮一向都是信任的,畢竟本宮以前在沈府的時候,何管家也幫過我不少,本宮能有今日豈會忘了何管家曾經的功勞,若府里真是一切安好的話,那自然是最好的!” 何章淡笑著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側身看過來開口說起:“其實若說安好也不算安好?!?/br> “怎么個不安好法?” “眼下三姨娘和璞蘭姑娘算算日子也快到臨產的時候了,這較真的時候也不在少數,好在那璞蘭姑娘也算忍氣吞聲,聽說三姨娘找人來算過,肚子里懷的這胎是個男孩,老爺聽后甚是高興,這段時日也是夜夜留在三姨娘的房里?!?/br> 沈寶音聽著何章這番話,想來這陶氏現在是氣焰越加囂張,若她肚子里懷的果真是男孩,那對璞蘭而言絕對是不利的趨勢,不僅是璞蘭恐怕對她母親呂氏而言也不利于長久之計。 “璞蘭姑娘如今也是寄人籬下的身份,她一個姑娘家又同樣懷著身孕著實不容易,不管她肚子里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好歹它也是我爹的骨血,何管家得要多照應才是,等孝期已滿,理應給她一個身份?!?/br> 何章聽聞抬眼震驚看向沈寶音,他是個聰明靈活的人,心里仔細斟酌著沈寶音出口而出的這些話,細細琢磨了一會這才開口說道:“小的明白,請沈良娣放心?!?/br> 沈寶音從身上取出備好裝有銀兩的錦袋遞過去,何章看了一眼有些急忙推脫說道:“小的為沈良娣辦事是應盡的責任,小的不能收?!?/br> “這些只是本宮感謝何管家以前在沈府里的照應而已,與今日之事無關,本宮一向是賞罰分明的人,有恩于我的人自然不會忘記,這些你就暫且收下?!?/br> 何章猶豫了下最后收了銀兩,兩人又說了一些其他的話,何章才離開。 沈寶音出了玄醫館,玄郎中和小五出來恭送,當著太子府那幾個下人的面叮囑了幾句藥方,沈寶音正要搭著毓秀的手臂上馬車的時候迎面倒是撞見了一個人,那個人風姿綽綽的騎著馬匹走來,身后帶著四五個貼身侍衛,那人正是太久不見的漢王穆高煦。 穆高煦也已經看到了這里,見到沈寶音的身影也是雙眼噌噌亮,他下了馬背走到沈寶音身前開口說著:“這不是沈姑娘嘛,真是好久不見了?!?/br> “臣妾給漢王叩安了?!?/br> 他急忙拉起她的那雙白皙的手指,緊緊握在手心里說道:“都說見了本王就不必這般禮數了,你我早已關系非同一般?!?/br> 沈寶音從穆高煦手心里將手掙脫開來,知道這個男人是故意這么說的,她微微拉開距離淡笑著說著:“漢王這是哪里的話,你是身份高居的皇子?!?/br> “論起咱倆的關系當然是非同一般了,你未嫁太子前,你jiejie是我的妾室,你嫁了太子后,你就成了我的皇嫂,你說咱倆的關系能一般嗎?”他說完輕輕嘆了口氣,一臉惋惜的表情繼而說道:“哎,你未嫁前你jiejie還跟我提起過,說是最放心不下你這個meimei,怎么說也得給你選配個好的夫家,至少也得是個正室,可如今······” 沈寶音看著穆高煦那惋惜的做作表情,心里甚是覺得好笑,指望這家伙給自己許配個正室人家?只怕是羊入虎口吧! “多謝漢王關心,臣妾覺得現在挺好的,何況jiejie嫁給漢王雖然也是妾室,但漢王待jiejie相敬如賓也是一番佳話?!?/br> 穆高煦聽著面露尷尬的笑了笑,隨即只好說著:“你jiejie時常惦記你,若是有空就來漢王府坐坐?!?/br> “這是自然?!?/br> “本王還有事就先走了?!?/br> 她側身微微行禮相送,穆高煦重新上了馬帶著他的侍衛昂首挺姿的離開,一向高傲的不可一世,沈寶音不屑的看了一眼,這才搭著毓秀的手臂上了馬車,他若真待沈如玉好,她jiejie又豈會是今日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