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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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清讓聽到動靜,將文件重新收進公文包,轉過身看到宗瑛,稍稍愣了一下,卻又馬上走向浴室。 房間里僅有一張大床,陽臺窗戶半開著,被臺風吹得哐當哐當響。 宗瑛上前關緊窗,拉好窗簾,在靠墻的沙發里躺下來。 門窗緊閉,炮聲歇了,閉上眼只聽得到浴室的水聲。 待浴室水聲止,宗瑛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沙發窄小,她以一種蜷縮的姿態入睡,睡得局促且不適。 盛清讓走到沙發前,拿過毯子要給她蓋,卻又不忍她睡得這樣難受,他俯身,直起身,再俯身,又直起身——猶猶豫豫了半天,手指總在觸到浴袍時收回來。 此時宗瑛突將眉頭鎖得更緊,這促使他最終彎下腰,小心翼翼伸出手,將宗瑛從沙發上抱離。 宗瑛額頭挨在他頸側,呼吸不太平順,牙關似乎緊咬著。 就在他往前走了一步之后,宗瑛睜開了眼。 她抬起眼皮,視線里只有他的頸、他的喉結、他的下頜。她啞聲開口:“盛先生?!?/br> 盛清讓后肩驟然繃得更緊張,他垂眸看她,彼此呼吸近在咫尺,狀況尷尬,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三五秒的躊躇之后,他沉住氣,避開宗瑛的視線,將方才決心要做的事做到底——送宗瑛到床上,隨即松開手,站在一旁解釋道:“那張沙發太小,宗小姐還是睡床妥當?!?/br> 宗瑛看他講完,又看他轉過身走向沙發,乍然開口:“沙發窄,我睡不得,你就能睡嗎?”又問:“盛先生,藥帶了嗎?” “帶了?!?/br> “那么吃完藥——”宗瑛瞥一眼大床右側,語聲平和:“到床上睡吧?!?/br> 宗瑛講完就躺下了,柔軟薄被覆體,她閉上眼想要快速入睡。但事與愿違,此刻房間里一切聲音都變得格外清晰,倒水聲、板式膠囊錫箔紙被戳開的聲音,甚至吞咽的聲音,最后是擱下水杯的聲音。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動靜,盛清讓站在茶幾前思索了半天,末了拿過一條毛毯回到床上躺下。 外面走廊里傳來零星的講話聲,宗瑛睜開眼,背對著他問道:“這么早趕到公共租界,有什么事嗎?” 盛清讓嗓音壓得很低:“盛家楊樹浦的工廠需要同德國人簽一份轉讓書,大哥約在這里和德國人見面,我也要到場?!?/br> “約了幾點?” “原本是早上7點半,但我剛剛在接待處打了電話確認,大哥更改了時間,改到了下午4點半?!?/br> 上午改下午,為什么在這里等而不回家? 宗瑛剛起這個疑問,卻馬上又放下了。數萬名人涌入租界,外面局面一時難控,交通更是不便,從這里返回法租界的家,下午再折回來辦事,太費周折且不安全。 何況他們都累了。 宗瑛想起抽著煙的盛家大哥,想起盛公館那個密閉的會客室,又想起虹口那間煙霧繚繞的民居。她問:“盛先生,你是不是很不喜歡別人抽煙?” 盛清讓沉默了一會兒,語聲平淡又緩慢:“小時候,家里總是煙霧繚繞的?!?/br> “哪個家?” “大伯家?!?/br> 宗瑛猜到了一些,他屬于盛家,又不屬于盛家,那是寄人籬下——賦予人察言觀色的本能,又淬煉出敏感細膩的內心。 “你在大伯家長大?” “恩?!?/br> “后來呢?” “幸蒙學校資助去了法國,在巴黎待了一些年?!?/br> “那時你多大?” “十八歲?!?/br> 在不喜歡的環境里待著,最渴望遠走高飛,宗瑛深有體會,她不再往下打探了。 這時盛清讓卻問:“宗小姐,上次新聞里的事情,有沒有給你帶來什么麻煩?”他指的是媒體曝光她和新希關系的那一篇。 宗瑛沒有正面回答,她蜷起雙腿,嘆息般說了一聲:“睡吧?!?/br> 一個幾乎趕了徹夜的路,一個聽了整晚鬼哭狼嚎般的歌聲,又都歷經早晨數小時的煎熬,不論是生理還是精神上都精疲力盡,房間內的呼吸聲逐漸替代了斷斷續續的講話聲,外面天光始終暗沉沉的,灰白一片。 醒來已經是下午4點,黃埔江上傳來轟炸聲,兩個人在炮聲中坐起來,都錯過了午飯。 盛清讓看一眼時間,請服務生送些食物來,隨即進入浴室整理著裝,打算吃完飯下樓赴約。 宗瑛摸了摸搭在椅子上的長褲褲腿,仍然潮潮的,但也不影響穿。 她倒了一杯冷水,坐在沙發里慢吞吞地喝,隨即又有些焦躁地起身,摸過茶幾上的煙盒,拿在手里反復地摩挲,最后拿起一盒火柴,打算去外陽臺抽一支煙。 盛清讓仿佛早一步察覺到了她的意圖,索性拉開陽臺門自己去外面避著,又轉過身講:“宗小姐請你隨意?!?/br> 他這樣做,令宗瑛更加壓制了抽煙的念頭,她決定再去喝一杯水。 她這個念頭剛起,連步子都還沒邁出去,盛清讓突然從陽臺沖進來,幾乎是在瞬間撲向她,將她按在了地板上。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整座樓都在顫抖,十幾秒后,又響起炮聲,近得仿佛就在耳邊。 墻灰簌簌往下掉,頂燈搖搖欲墜,過了一分鐘后,外面炮聲歇了,宗瑛一聲不吭,盛清讓牢牢地護著她,貼在她耳側一遍遍地講:“宗小姐,沒事了,沒事了?!?/br> 宗瑛在煙霧里劇烈地咳嗽起來,盛清讓松開她,想找一杯水給她,但屋子里幾乎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