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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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99號公寓(12) 即便有密密麻麻的葉子遮蔽,零星雨水還是往下落個不停。 宗瑛吃力地支撐住對方,咬肌繃起來,后槽牙輕顫了一下,她喚了聲:“盛先生?” 盛清讓毫無反應,下頜緊挨她肩頭,眼瞼合得沉沉。 宗瑛偏過頭,他潮濕的頭發擦著她側臉,有一點點涼。 來了一陣風,樹葉上的雨水就嘩啦啦落得更厲害。宗瑛狀態不佳使不上力,幾乎要同他一起癱下去時,終于有保安出來了。 他講:“哎呀這什么情況?”宗瑛松開牙關:“搭個手?!?/br> 保安趕緊上前幫忙,皺著眉一路嘀咕:“怎么淋成這個樣子的?要緊伐?” 宗瑛沒余力回答,騰出手拉開門進樓。 保安與她一起將盛清讓送回頂層,幫宗瑛打開門鎖,說了聲“那么有事情打值班室電話”就返回了電梯。 宗瑛獨自扶著盛清讓,挪到客廳將他往沙發上一丟,松口氣,活動活動關節,在旁邊坐下,伸手搭上他額頭—— guntang。 宗瑛手移下去摸住他頸動脈,緊接著翻開他眼皮看了一下。 高燒加過勞,燒退了休息一陣就好,問題應該不大。 只他全身都濕透,放任他這樣睡一晚,必定雪上加霜。 宗瑛起身去北邊一間客臥,翻出一套小舅舅以前穿的家居服,又多拿了一條薄毛毯。 折回客廳,她俯身替他換下濕透的衣服。護理昏睡病人是力氣活,也講究技巧,宗瑛雖然好幾年沒練,但毫不手生——拆袖扣,解襯衫,松皮帶,一氣呵成。 等一切更換妥當,宗瑛鋪開毯子將他裹了一圈,又去廚房取來藥箱和水,碾了一顆退燒藥給他喂下去。 宗瑛在他旁邊坐著,下意識去摸口袋里的煙,但手指尖剛碰到煙盒,就放棄了。 她前傾身體拿過茶幾上的電腦,擱在腿上看論文。過了很久,座鐘懶洋洋地響起來,宗瑛合上屏幕,拿起遙控打開電視,又調到靜音。 一場無聲的球賽,運動員在場上奔跑爭奪,宗瑛看著看著,困意卻漸漸席卷上來。 她挨著盛清讓睡著了。 醒來時身體略墜了一下,整個人似乎陷進更柔軟的沙發里。 手機在口袋里不斷震動,宗瑛睜開眼,面前沒有電視機,只有偌大一個茶幾和一面墻。她的一只手仍搭在盛清讓額頭上,這時能察覺出他體溫降下去了一些。 她拿出手機關掉鬧鐘提醒,時間六點出頭,打鐘聲剛結束。 毫無疑問,她又來到了1937年,那么今天應該是8月12日。 宗瑛想起這個日期,感覺不妙。 盛清讓睡得很熟,宗瑛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小心地起身,徑直走向廚房。 她翻出火柴,刺啦一劃,火苗竄起來,樓下花園里響起一陣嘈雜。在外面嘰嘰喳喳的講話聲中,宗瑛點燃了煤氣,開始燒一壺水。 等水開的過程中,她又打開櫥柜翻了翻,只尋到一些大米。淘好一碗米倒進鍋里,銅壺中的水終于咕嚕咕嚕沸騰起來。 她倒了一杯熱水,等米在鍋里滾了一番,關掉火,走到玄關,從斗柜里翻出上次放在這里的幾十塊錢,收進口袋,開門下樓。 興許太早了,樓道里幾乎沒人,往下走個幾層,卻聽得喧喧嚷嚷好大陣仗。 宗瑛到達一樓寬廊時,看到上次那個在服務處抽煙的太太,她站在入口處,板著張臉看傭人往電梯里搬行李。宗瑛從她旁邊過去,看她咬著牙不甚愉快地同邊上的葉先生抱怨:“放著鄉下房子不去,非到這里來討嫌!人家租界里沒親戚的,還沒處逃啦?” 葉先生這時看到宗瑛,雙眸一亮笑起來:“宗小姐很久不來了呀?!?/br> 宗瑛隨口敷衍:“恩,有點忙?!敝v完就要去取牛奶,葉先生馬上跟過來,說:“哎呀,今天牛奶還沒有送來呢?!?/br> 宗瑛看過去,木箱子里的確空空蕩蕩,連報紙也沒有。 她還沒問為什么,葉先生已是搶著開口:“外邊亂糟糟的,北邊(蘇州河北)的都涌到租界里邊來了,弄得一大早就不安生,可能遲一點,該送還是會送的?!?/br> 宗瑛略略側身,問他:“我剛回上海,眼下怎么個亂法?” 葉先生講:“昨天黃浦江上20艘日本艦,就停在小東京(虹口)旁邊的碼頭,耀武揚威,陣仗駭人。國軍昨天晚上也進駐上海,說是真的要開戰!閘北現在亂糟糟的,不是往租界里避,就是往鄉下跑,比五年前那次要亂得多!” 宗瑛明白他指的是1932年一·二八滬戰。他講得其實沒錯,逃亡規模比之前大,即將到來的戰爭也會比五年前更慘烈。 但他又有一種有恃無恐的樂觀,因他緊接著就說:“不過也不要緊,法租界里總不會隨隨便便打起來?!?/br> 宗瑛好意開口:“葉先生,多做一重準備總歸穩妥些的?!?/br> 葉先生無可奈何搖搖頭:“哪邊還有另一重準備可做?我鄉下已經沒房了,現在想要離開上海去別的地方,經濟實力也不準許,那么也只能待在租界里?!?/br> 他將話講到這個份上,宗瑛不再多言,只回頭看一眼空蕩蕩的奶箱,兀自出去了。 盛清讓家里除了半袋大米,幾無存糧,她需要去買一些即食品。 一路走,碰到好幾個店都緊閉著門,街上有提著大包小包行李的人,他們舉目張望,有一種不知何處可落腳的茫然。 宗瑛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西洋茶食店,櫥窗簾子卻拉下來三分之二,原該擺得密密麻麻的食品柜里,空了一大半,門也關著。宗瑛抬手按電鈴,外國店員朝外看看,才走過來開門。 他一臉的謹慎,宗瑛進門之后他又將門關起來,用蹩腳的中文講:“小姐需要買什么?” 店里充斥著奶油和香精的氣味,但都冷冷的,像隔了夜,缺少蓬松的新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