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臣領罪,是臣一時失察讓胡煒有了可乘之機,也給了祁盧趁亂逃脫的機會?!鳖欓L平頭頂貼著地面,帶著不易察覺的鼻音,道,“臣,叩謝皇上不殺之恩?!?/br> “靖遠侯,日后仍是靖遠侯,一切如舊?!被实鄣奈惨羲坪鯉С鲆豢|嘆息,顧長安恍然間生出一個奇怪的可笑念頭,她覺得他們兄妹倆就是跳梁小丑,而皇帝正是那個站在高處冷眼看戲的人。 “兩位愛卿皆有傷在身,朕已傳召太醫隨行回府診治?!被实鄞鬼粗钌罘谒媲暗膬扇?,一再地用切實言語重申著皇權的不容置疑,“顧長寧奉旨在西華門候著,你們可以走了?!?/br> 含章殿外,北風乍起,顧長安瞇起眼睛看著西墜的金烏,連勉力站著都覺得疲憊不堪。 ** 顧長寧壓抑多日的情緒在見到顧長平的那一刻驀地噴發出來,所有的驚慌、痛苦、憂慮都在瞬間從胸肺間擠壓著翻涌上來,他想伸手扶住顧長平,卻幾次都頓住,雙腳像是被地上看不見的繩索捆住,讓他連半步都挪不動。 一旁跟來的徐太醫見此情形也都忍不住嘆息。 人人心里都有一桿秤,誰都會衡量錯與對。 徐太醫給顧長平腿上的傷口上了些藥膏便坐進另一輛馬車,說是詳細的還要回到侯府再診治。 馬車緩緩離開宮城,顧長安倚在軟墊上咕咚咚喝了一大壺水,才覺得精神點,看了看仍舊臉色沉郁的顧長平,道:“我以為皇上會褫奪爵位,把咱們全家趕到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去?!?/br> “你啊……” “我來跟她說吧,大哥歇著,”顧長寧打斷了正要說話的顧長平,道,“皇上不想百年后落得個誅殺功臣的惡名,這是其一。顧家人留在軍中與其他將領多少是個牽制,這是其二。他要用此事讓咱們知道,就算顧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命也捏在他手里,所以就不要肖想其他,這是其三。用顧家之事讓旁人引以為鑒,殺雞儆猴,這是其四。其他的,還要我再說下去么?” 顧長安搖頭,還要說什么,林林總總不過四個字,身不由己。 “原想借胡煒的手讓‘靖遠侯’獨善其身,可皇上還是棋高一著,”顧長安看看顧長平的斷腿,“不覺得虧本么?” “我察覺到有問題時已經晚了,能做的不過補救二字而已,所幸也不算白費,至少命保住了。如能獨善其身,那就是大喜,如不能,也沒什么可懊悔的?!鳖欓L平仰面看著馬車頂棚上的福壽花紋,道,“人活著就是這么起起伏伏,哪有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那不是人,是神仙?!?/br> 顧長安張張嘴,還想說什么,卻被顧長平一擺手打斷了,“我這腿……往后顧家就靠你和長寧撐著了,從前我盼望你能像爹說的那樣喜樂長安,不打仗了就找個人嫁了,過個平平淡淡的日子?,F在看著,是不成了。是大哥對不住你,少年時的一時意氣害了你一輩子?!?/br> “我從前怨過你,在關外被人追著打的時候,躺在野湖邊快凍死的時候,我都怨你。但后來我又慶幸沒長在侯府那一方小天地中,待及笄就等著嫁人,嫁了人相夫教子,如此庸庸碌碌地了卻一生?!鳖欓L安挑起嘴角露出個舒心的笑,然后伸個懶腰歪在軟墊上,“覺得虧欠我,就待大嫂好點,往后日子還長著呢?!?/br> 顧長平偏頭看看她,從鼻子里嗯了聲便不說話了。 顧長平被人抬進侯府,整個靖遠侯府亂成了一鍋粥。 顧長安覺得侯府上下的人仿佛都跑動起來,進進出出的全是人影,她實在氣力不支,竹染扶著她進屋以后,還沒等大夫來給她檢查傷勢,就倒頭睡著了。待葉清池這邊連拉帶拽地拖著老大夫進門,竹染那邊是怎么拍都拍不醒她。 顧長平院里的情況比顧長安那邊熱鬧得多,家里頭的兄弟姊妹平日里不見多走動,這時候卻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 沈氏坐在外間抹眼淚,老夫人沉著臉在一旁端坐,手里拿著早已涼透的茶碗緩緩地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氏被幾個meimei和姨娘圍著七嘴八舌地安慰,老夫人在旁邊眉心越擰越深,最后把手上的茶碗往方幾上重重一放,“咣當”一聲嚇得旁邊幾人驀地閉了嘴。 “瞧瞧你們這些人,往日不知在哪兒藏著躲著,偏這著急上火的時候來火上澆油,還嫌不夠亂是不是?”老夫人目光一轉,看著沈氏,“還有你,茹兒,你是長平的夫人,這個時候掉眼淚有什么用?你把眼淚都掉光了,他的腿就能好了?你祖父也是戰死沙場,你心里的苦奶奶都知道??裳巯?,你得先穩住,往后的許多事,還要你跟長平一同面對?!?/br> 沈氏抽泣地抹掉臉頰上的淚,在老夫人腳邊跪下,道:“祖母教訓的是,茹兒記住了?!?/br> 說罷,淚珠還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滾了幾顆,老夫人嘆口氣,伸手讓旁邊的丫鬟扶她起來,道:“行了,這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你們幾個,都回去自己房里歇著去吧。茹兒,咱們進去看看長平?!?/br> 顧長安的一條腿徹底廢了,徐太醫給他上藥時候看清被他自己刮下爛rou的那塊傷口,手禁不住一抖,看看旁邊攥著拳頭的顧長寧,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還是緊皺著眉,沒說出口。 深入骨髓的痛感讓顧長平一直清醒著,腦門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往下掉。老夫人坐在旁邊的圓凳上,看著孫兒這樣,心尖上疼得一顫一顫的。 顧長平咬緊牙,一字一字慢慢對老夫人道:“是長平不孝,連累祖母受驚了?!?/br> “傻話,”老夫人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這是早晚的一天,不在你爹,便在你,還能有人忍住不動咱們顧家?人活著就好,別的都是身外事,不打緊?!?/br> “這往后……重擔都壓在長安肩上了?!鳖欓L平像是夢囈般地低低道了一句。 “這丫頭的命不好,勞碌受累??赏笕绾?,你我卻都說不好了?!?/br> 老夫人后一句話顧長平聽得不大清楚,想再追問卻抵不住徐太醫方才給喂下那幾丸藥的藥勁,頭腦漸昏,眼皮也重的抬不起來了。 看著顧長平睡下,老夫人這才長嘆一聲,由丫鬟攙扶著回房去了。 顧長安再醒來已經是第二日晌午后了,她睜眼跟竹染要了口水喝,然后便沒了睡意。竹染扶她坐起來靠在軟墊上,顧長安邊坐邊吸氣,渾身骨頭都跟打散了重新拼一堆似的,酸痛酸痛。 “這在牢里住著還不覺得,一出那大牢,身子骨都跟著嬌貴起來?!鳖欓L安自嘲地一笑,看看旁邊的竹染,“你去把我??吹哪菐妆緯脕??!?/br> 竹染躊躇了一下,說:“大小姐,那位葉先生昨個兒半夜才回去,今兒一大早又過來了,還帶了兩位客人,這會子都在外間坐著呢?!?/br> “你這丫頭,不早叫醒我?!鳖欓L安說著就掀開被子要下床,竹染嚇了一跳,趕緊攔住她說:“大夫說了您得靜養,不能下地走?!?/br> “我這么一個好手好腳的人臥在床上見客像什么樣子,來,扶我出去吧?!鳖欓L安不由分說把手塞進竹染手里,竹染也不敢把她推回去,只好扶著她站起來,幫她披上外衫,又攏了攏頭發。 葉清池、陌紅樓和戴天磊仨人已經在外頭坐了好些時候,此時見顧長安出來,除了葉清池,剩下倆人一個憂一個驚,都瞪著眼睛看她。 顧長安擺擺手,渾不在意地在桌邊坐下來,道:“別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我就是臉色差點,其他的還都行?!?/br> 陌紅樓沒好氣地看她,“行個屁?!?/br> 戴天磊也是癟癟嘴,道:“我看大人您就剩下半條命罷了?!?/br> 顧長安上下打量他一眼,“我沒問你你倒說起我來了,你不在軍中呆著,跑京城干什么來了?” 戴天磊哼了聲,道:“這可真是六月的雪,竇娥的冤啊?!?/br> 旁邊葉清池一笑,去繁從簡地將戴天磊如何順藤摸瓜找到證據,他們又如何找上巡查使的事說了一遍,說罷戴天磊才挺直了腰板得意道:“怎么樣,我這就叫不出手則已,出手就一鳴驚人……不過,我們是來跟你辭行的。我得趕緊回營去了,紅樓姐不能在京城耽擱?!?/br> “這么急?”顧長安有點驚訝地看著陌紅樓,戴天磊急著回裕州她明白,可陌紅樓急什么? 陌紅樓神色間帶著點不安,道:“京城于我是個是非之地,如不是為你,我這輩子也不會踏進京城半步的?!?/br> 第四十一章 休整 陌紅樓的事多少帶點神秘兮兮的感覺,顧長安從前也旁敲側擊地跟葉清池打聽過,但被葉清池胡說八道一通給擋了回來,她也就沒再追問。眼下聽陌紅樓這么一說,自也是了然于胸,不再過問。 四人圍著八仙桌把正事從頭到尾捋了一遍,別的不提,只這個祁盧,大約是當真跑到南境去了。自打他進入蜀中以后,就蹤跡全無,就連葉氏的人也沒找著半片人影。 顧長安懊惱地一砸桌面,道:“沒想到還是讓這混蛋給跑了,真是棋差一招?!?/br> “這世上的事本就沒有那么多恰到好處的,該來的躲也躲不掉?!比~清池皺眉看看她手背上皸裂的細小口子,好像那些口子都裂在他手上一樣的不舒服。 “別說那祁盧了,你老人家惦記惦記自己能少塊rou么?你們這個老jian巨猾的皇帝還真是陰險得可以,把人折騰得半死不活,回頭還得給他賣命去?,F在顧將軍不成了,就剩個你,我看不把你這條命交代到戰場上,那老頭子是不會罷休的?!蹦凹t樓說的半點不客氣,旁邊的戴天磊聽罷直吸涼氣,他老爹那是個古板的老爺子,別說罵皇帝了,根本就沒說過一句抱怨話。這會子聽陌紅樓妙語連珠地損了皇帝一頓,不說多么震驚,但也覺得她真是位女俠了。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顧長安把玩著自己的手指頭,道,“要是靖遠侯府上下就我一人,自然不必擔這憂??涩F在呢,只要我一個站不穩,禍害的就是一大家子人。上百條性命壓在肩上,很沉啊?!?/br> 戴天磊看著顧長安,覺得她這話雖然說的俏皮,可俏皮里還帶著能擰出一碗苦水的無奈,他是看不透也參不透,只覺得她一個人女人也真是不容易。 “船到橋頭自然直,你現在杞人憂天這些個作甚,先把剩的半條命養回來再說?!比~清池干巴巴說了句有道理的廢話,顧長安呼了口氣,把竹染端來的火盆又往腳邊勾了勾。 顧長安覺得閑話這些也是沒用,干脆給每個人都找點事干,陌紅樓還是回韶音坊看家,順帶看著裕州的動靜,戴天磊就回裕州軍老老實實練他的本事,至于葉清池,顧長安則央他去打聽打聽顧鸞的情況。 沒想到顧長安一席話卻招來葉清池個白眼,他說:“你姑姑比你知進退,沒遭什么牽連?!?/br> 顧長安真是想捶他一頓,但還得求他辦事,一口氣咽下去,又跟仨人聊了一盞茶功夫,便差竹染送他們出門了。 出了靖遠侯府,戴天磊看一眼厚云密布的天,撇撇嘴對陌紅樓道:“總覺得顧都尉的倒霉事還在后面,這不過才起個頭罷了?!?/br> 陌紅樓自然沒客氣地一腳踹過去,葉清池卻在一旁鎖眉,臉色也沉了下來。 不光戴天磊覺得顧長安前途慘淡,就連他,也覺得她難以順遂了。 ** 冬去春來,轉眼又是一年陽春三月。 小半年的日子晃悠悠熬了過去,顧長安干癟的臉頰叫竹染一頓魚一頓rou地給養了回來,褪去那層蠟黃的倒霉色兒,她倒比在石嶺時白皙多了。 這半年光景,顧長安除了到顧長平院里坐坐,跟顧長寧小酌幾杯外,就連東哥和茂修都沒太敢上漪瀾苑來找她耍刀弄槍,顧長清和顧長婉幾個就更是消停了,仿佛內院的女眷們都默默地曉得,往后她們的生死富貴,都捏在這個她們從前瞧不起的女武將手里了。 顧長平的意思是,只要南境還無變故,那她顧長安就偷得一日閑算一日,賺來的清閑何不舒坦地享受著。 他的腿是落下了殘疾,平日里多是坐著,偶爾也拄著拐緩緩走幾步。徐太醫常到侯府來給顧長平瞧病,一來二去他們倒跟這個老太醫熟稔起來。徐太醫的意思是,顧長平還得多走走,或許將來還有一線希望,但在顧長安看來,顧長平似乎對這個希望不希望的并不大在意。 許之棟倒臺之后,兵部諸多位置都空缺出來。顧長安也不知道劉珩用了什么法子,倒是把顧長寧推到了周廣恩原先的位置上。顧長寧算是顧家稀有的長袖善舞之人,所以他升上去以后,竟在短時間內結交了不少朝中“新貴”。 劉珩和康王劉隆的勢力在朝中有了一個微妙的平衡,皇帝雖不滿劉珩拒婚一事,卻也不能一輩子掐著這個不放,因此打壓了他幾個月后,也就緩緩地松手了。 顧長安一直沒搞明白劉珩在別扭什么事,他們倆除了頗有緣地在外頭碰上過兩回外,就再沒特意見過。有些消息還是經顧長寧轉達給顧長安,然后再傳回給劉珩,實在是很麻煩。 顧長安覺得,就眼下的形勢來看,滿朝文武只要不是瞎的,都能把靖遠侯府跟他端王爺當成一根繩上的螞蚱,也不知道他避這個嫌避的有多大意義。 顧長寧一聽她這個話就唉聲嘆氣,說你這個榆木腦袋可能到老也開不了竅了。但顧長安覺得,該開的竅她也差不多都開了。 京城里繁花似錦,一團團擁在枝頭很是熱鬧。 顧長安頭一遭生出點踏春的興致,把竹染叫來,塞了套長衫給她,倆人都換上男裝,從侯府后門出去了。 從顧長安被押解回京后,童生就留在了裕州。顧長安的意思是讓他跟著戴天磊一塊在軍營歷練,長本事也長見識。顧長平不能再上戰場,她既然要頂上兄長的用,那身邊必須得有幾個可用的人。于茂春、曹達、戚少杰幾個人,沒有顧長平壓陣她是使喚不動的,說到底她還是要幾個能全然聽她指揮的人。 霍義已經不在,除了宋明遠就是現在這個不知道有幾分本事的戴天磊,顧長安覺得自己簡直是在懸崖上跳舞,一個弄不好可能就要粉身碎骨了。 至于童生,顧長安并不指著他能提刀殺敵,她要他學的是生存方法,辨人識人,這樣多少對她也是有益無害的。 童生不在侯府,一個竹染就頂了一個半人用。有這半年的朝夕相對,竹染也不像才來漪瀾苑時那樣怕顧長安了,偶爾還能跟她打趣幾句。 顧長安帶著竹染出過幾次門,小丫頭甚少到外頭走動,這一出門心也大了,對不知道的事物少了幾分恐懼,甚至還想跟著顧長安學騎馬。而顧長安這人一向對身邊人要求學什么騎馬射箭都萬分贊同,所以逮著機會就教一教竹染。 這日顧長安瞅著天光大好,便讓小廝去馬廄牽來馬,跟竹染倆人出城去了。 野草都細絨絨冒了寸長,京城外的小山頭看去青翠一片。偶有野花在一片翠綠里露頭,叫人看著心里很喜慶。 “此處沒什么人,景致也挺好,就在這溜溜吧?!鳖欓L安和竹染停在一片開闊地上,顧長安四下看看周圍,也沒什么人來往,倒不怕竹染一個閃失驚了馬,馬再把別人踢了。 竹染笑彎了一雙杏核眼,喜道:“大小姐這地方挑的好,吸口氣都覺得甜絲絲的?!?/br> “行了,別拍馬屁了,去練練吧?!鳖欓L安翻身下馬,仰頭看著竹染。她已教了竹染幾次,現下也不用她再看著,只要竹染自個兒多熟悉就是了。 竹染笑嘻嘻地應了聲,雙腳一夾馬腹,那訓練有素的高頭大馬便小跑起來,帶著竹染往遠處跑去。 顧長安在一彎淺溪旁坐下來,手里拽了兩朵不知名的野花隨手把玩。馱她來的那匹馬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啃一會兒草,看一會兒遠山。 竹染來來回回跑了幾趟,高興得不得了,半點不知累的樣子,顧長安也不管她,由得她自己樂呵。 一陣規整的馬蹄聲由遠漸近,顧長安起初沒大在意,以為是什么官家人出城辦差,可沒片刻,這聲音就從官道那邊到她身后了。 顧長安一回頭,正看見一身墨色常服的劉珩從馬背上躍下來。 她暗自搖頭,怎么在城外都能給碰上。 “遠遠瞧著就像你,往近了一看,還果然是你?!眲㈢翊筮诌肿哌^來,在旁邊坐下。 “說什么繞口令呢?!鳖欓L安沒挪窩也沒見禮,手腳還放在原先的位置,對端王這尊大佛少有的“沒禮貌”。 “上回碰見你都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眲㈢褚厕读藥赘菰谑掷镛D著玩,“托你哥給你捎的藥膏都還管用不?” 顧長安把手伸出來轉轉,白凈無暇,“都好了,神藥?!?/br> “你這人怎么一說話就夾槍帶棒的?”劉珩皺起眉,碰見她兩回都沒給什么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