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龔嫲嫲哦了一聲,干笑:“老奴平時哪里敢打量侯爺呀,只有夫人您最能看明白……”可她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悄聲說:“那別人是不是也能看出來?奴婢知道老侯爺每年都讓張副將給梁氏拉一車炭去,他會不會……” 孫氏瞇起了眼睛,臉色白得像身上的喪服,龔嫲嫲想了想,輕松地一笑說:“其實,就是真認出來,還能如何呀?老夫人最煩梁氏,字都不認得,話也說不明白,粗手笨腳,亂打東西,聽說老夫人經常讓梁氏當著一院婆子丫鬟的面跪在院子……” 孫氏打斷:“老夫人過世了! 我真是疏忽了,早該去查查這事!這些年梁氏悄沒聲的,你們大家又都說那孩子不是侯爺的,我都快忘了她了!現在,老夫人不在了,如果侯爺要認這孩子,誰能攔得???他該算什么?嫡長嗎?!”孫氏嘴唇閉成一線,手中的茶杯輕輕顫動。 龔嫲嫲忙說:“怎么會?!話說,侯爺也見著了,不是沒認出來?聽說要讓他們出府去住,看來是不想讓夫人心煩,沒把那孩子當侯府的血脈養呀?!?/br> 孫氏臉皮抽動:“你覺得讓他們出府去住是為了我?那是護著他們!送他們去的人家,哪戶不得是侯府仆從部下?誰會對他們不好?他們過得不比在侯府里舒服?!” 龔嫲嫲驚訝:“侯爺這么照顧他們哪?!” 孫氏緊蹙了眉頭:“我覺得侯爺是認出來了,但是假裝不知道……” 龔嫲嫲有些不相信:“不會吧?侯爺會這么防著夫人?不會的!聽說侯爺過去也不喜梁氏呀!” 孫氏撇嘴:“因為翠兒滑胎的事,他一直對我愛答不理的?!?/br> 龔嫲嫲笑著說:“夫人已經推到別人身上去了,侯爺不也沒再說什么嗎?侯爺是忙呀!夫人對侯爺軟和些,夫人已經有了兩兒一女,對那些人不用太在意?!?/br> 孫氏甩臉說:“我這么多年還不夠軟和嗎?他要誰就給他納誰……” 龔嫲嫲笑了:“夫人呀,侯爺這么多年就納了翠兒一個人,如此待您,您也該滿意了。他對梁氏可不是這樣,梁氏這么多年死賴在晉元城不走,侯爺可從來沒去看過她一眼?!?/br> 孫氏有些得意了,哼道:“那是因為她生了個傻子!” 龔嫲嫲點頭:“對呀!侯爺煩死了!那傻子算是個刑父克母的禍害了!當初老夫人說了,如果大小姐是個傻子,那同母所生的其他兒女,哪怕不傻,也會遭人猜疑。生傻子該是梁家當山大王的報應,但她弄得侯府臉面全無,日后侯府誰也別想有好親事了。還有人說,生女肖父,可把侯爺氣壞了!不然的話,怎么鬧到老侯爺也護不住梁氏了,到底休了她!連孩子都讓她帶去養,反正那傻子一輩子也不可能嫁人,不在梁氏身邊,也得放到廟里去?!?/br> 孫氏臉色又變了:“可是那個男孩……” 龔嫲嫲雙手輕輕一拍:“對呀!誰能想到!萬一有人弄個滴血認親什么的,他就成侯府的大公子了……” 孫氏“啪”地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低聲說:“他還不是公子呢,你看看他們就已經多猖狂!才多大,竟然敢打人!敢向我扔椅子!我讓人去跟侯爺說我暈倒了,侯爺也沒懲罰他們!沒讓他們來道歉!” 龔嫲嫲連連點頭:“就是呀!梁氏是使刀的,兩個孩子也一樣兇蠻哪!那個傻子還拿刀來砍我,那男孩子拳打腳踢得也有章法哪,七歲看老,現在就是如此,長大了肯定更是禍害!” 孫氏眼睛緊盯著桌上一處,抿唇呼吸。 龔嫲嫲又說道:“他們這么對夫人,難道夫人還得把他們養大?狼崽子這不是……” 孫氏瞪著桌子上的蠟燭,嘴唇有些發黑,陰陰地說:“那個孩子今天的心氣兒可真高呢,半大不點的,就敢夸口了。日后長大了,大概更不可一世……” 龔嫲嫲傾身過來:“一個傻子和一個小孩子,該是很容易,老奴可以去安排……”她深恨凌欣用刀割她的臉,除去這對姐弟很合她的心意。 孫氏聽了,長長的吐出了口氣,點了下頭,低聲說:“出殯之后,弄得干凈些,別讓侯爺看出來?!?/br> 龔嫲嫲說:“夫人放心!”她笑著悄聲說:“這么多年,府里本來就沒有那兩個孩子?,F在侯爺沒認那男孩,更看出侯爺不喜那姐弟,聽說,侯爺曾說他巴不得那傻子從來沒生出來過?!?/br> 孫氏從貴妃椅上坐起,慵懶地說:“那就算我幫侯爺一個忙吧,其實,我也是不得已……” 龔嫲嫲上來攙扶孫氏,“可不是嘛!如果他們不那么混賬,好好孝敬夫人,夫人何須如此呀!老奴也是不得不為夫人出頭??!他們實在太壞了!” 孫氏站起來,疲憊地嘆息:“他們逼我呀?!?/br> 龔嫲嫲說:“當然啦!”說著,她扶著孫氏走出去,前往臥室。 第5章 人心 李嫲嫲出了門,沒有走遠,只在左近站著。她等了好久,見龔嫲嫲出來了,忙笑著迎上去,小聲說:“哎!龔嫲嫲我的老jiejie,我今天可是見識了那姐弟兩個了,我送他們回去的,哎!別提了……” 龔嫲嫲點頭:“兩個混賬東西!” 李嫲嫲還是笑著:“夫人沒說怎么處置他們?若是需要打他們一頓,我可以讓我家二郎幫著您……” 龔嫲嫲往前走著,敷衍道:“打什么打?誰費那個勁兒?侯爺說明日讓他們祭奠一下他們的母親,就找戶人家,送他們去?!?/br> 李嫲嫲暗松口氣,隨著龔嫲嫲走,很好奇地樣子:“什么人家呀?!夫人不幫著挑挑?可得是個能壓得住他們的才是吧?……” 龔嫲嫲隨便地說:“管他是什么人家呢!只要知道在哪兒不就得了?” 李嫲嫲心中一哆嗦,但是臉上卻是很失望的樣子:“這就行了?” 龔嫲嫲停步,很輕蔑地看了李嫲嫲一眼,李嫲嫲也止步,尷尬地笑,“老jiejie你知道我,我這腦子慢呀!這都多少年了,我不都得您提著點?不然咱們怎么差點兒成了親家了?您現在可別嫌我呀。今日兒我說將斷簪送回去,夫人瞪了我一眼,我心里可直打鼓呢!” 龔嫲嫲對李嫲嫲搖頭:“你呀,就是笨!” 李嫲嫲詫異:“那是他們的東西不該還嗎?我替夫人跑個腿兒不是有眼力嗎?當然,夫人打算讓人接了斷簪,再還給他們,這更周到……” 龔嫲嫲哈哈笑起來,打了李嫲嫲手臂一下:“你呀!……算了,你這樣,倒是讓人放心。我挺后悔沒讓我姑娘嫁給你家大郎呢?!?/br> 早年,李嫲嫲的大郎長的爽利,龔嫲嫲挺想把女兒嫁給他,可是李嫲嫲算是侯府里的“老人”,京城都沒有去過,被目為很鄉土,龔嫲嫲怕孫氏不喜,最后還是讓女兒嫁給了孫氏另一陪房的兒子??墒桥鲞^了兩年就病死了,還沒兒女,李嫲嫲這邊大郎又娶了妻,龔嫲嫲心里有點惦記李家的二郎,話里話外地提醒著,只是李嫲嫲在這里,卻是不敢接這個話頭,尷尬地說:“老jiejie,看您說的,我家怎么配得上……” 龔嫲嫲打哈欠:“天這晚了,我得覺去了?!?/br> 李嫲嫲點頭說:“老jiejie慢走?!彼终驹谠仄?,看著龔嫲嫲遠了,才慢慢地離開了。 清晨薄日,天色淡青,院子里已經有了人聲。 凌欣凌成起床,但是沒人來看他們。凌欣讓凌成帶著她去找地方洗漱了,就在屋子里干坐著,凌欣趁機想想離府的法子。 不多時,院落里傳來李嫲嫲的聲音:“這是起來了沒有呀?!”語氣頗為不耐,與昨日完全不同。 凌成看向凌欣,凌欣小聲說:“有別人……” 果然,門開后,李嫲嫲像昨天那樣提了個食盒,只是旁邊有個臉色冷淡的丫鬟。 李嫲嫲黑著臉色,進屋將食盒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沒好氣地說:“吃飯!常說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你們倒好,在侯府白吃白喝,竟然對我們夫人無禮!真沒天理了!” 她將粥和小菜拿出來,胡亂放了,那個丫鬟催促道:“快點啦!別跟他們廢話了!” 凌成愕然地看李嫲嫲,李嫲嫲不看他,轉身要出屋的樣子,又扭身回來,像是對那個丫鬟解釋說:“這個傻子昨天打了我一下子,我怎么也得還她一下!”舉手就狠狠地拍了凌欣肩膀一巴掌,凌成跳起來:“你憑什么打我jiejie?!”因為凌欣說“有別人”,他心里多少有了準備,沒說出來“昨天你如何”的話來。 李嫲嫲推開他說:“打又怎樣?”動手又去掐凌欣的手臂,凌欣裝的遲鈍地抬臂去擋,凌成過來阻止……拉扯中,李嫲嫲將一個極小的東西塞入了凌成的手中。旁邊的丫鬟催促道:“嫲嫲別折騰了,咱們有事要干呢?!?/br> 李嫲嫲直起腰,拍打了下衣襟,氣呼呼地走了出去,丫鬟回頭看了看含著眼淚,緊握著拳頭的凌成和臉上木呆的凌欣,不屑地咂聲,也出去了。 等她們離開了院子,凌成跑到門口,見外面沒人,關上了門,跑到凌欣身邊,向凌欣展開了手掌,里面是個小紙團。凌欣一把拿了過來,急忙打開,見里面只有一個歪歪斜斜的字:“逃?!?/br> 凌欣低聲對凌成說:“撕碎?!绷璩傻搅艘贿?,將紙條細細地撕,弄出一小堆白芝麻。 凌欣默默地喝了粥,吃了些東西。心中對自己進行批評:凌欣!蠻干是不成的!看看!打草驚蛇了吧?! 從李嫲嫲的話里和行動中,凌欣猜出這位安國侯夫人孫氏,該是恨他們冒犯了她,一定要報復,又加上這個“逃”字,表示孫氏動了殺意。 凌欣雖然打算要離開晉元城去南方,但沒想到要這么快呀!昨天知道他們會被送出府,她本計劃等到老侯爺出了殯,姐弟兩個在府外別人家住下來了,才用開始準備離城的事。首先,要掙些錢吧?不然怎么走呀?!可是現在這意思,卻是不能等了。凌欣粗略估計,安國侯讓自己在路邊給老侯爺出殯的隊列磕個頭,孫氏一定不該在那之前下手,以免惹起安國侯不滿。也就是說,她有兩天的時間…… 早飯后,凌欣將那把破刀又背在了身后,她發現那個包著斷簪的小包沒了,想來昨日打架時掉了出去。雖然是斷簪,可是該是能換幾個小錢,算是她唯一值錢的東西了,她稍微心疼了一下,但馬上鄙視自己淪落到了如此地步!當初給小費都上千,二十幾萬的玉鐲買了嫌土而沒有戴過,現在竟然會惋惜斷了的簪子!凌欣暗罵自己墮落,告誡自己不可貪便宜,不是自己的丟了也別多想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她把凌成拉到墻角,小聲地告訴了他要如何說話,并讓他重復了兩遍才放心。 剛把凌成訓練好,張副將就到了,進門后,他看了下兩個孩子,見凌欣還是一副傻樣,凌成眼睛哭得小果子一樣,臉上還殘余著些昨日的紅腫,放緩了口氣說:“成小公子,我帶你們去南城門外,收斂你母親的尸身?!?/br> 凌成一聽就又開始哭了,凌欣真不知道他哪兒有這么多眼淚!看著挺虎實的,怎么是個小林meimei?但是凌欣也知道自己冷血,一個八歲孩子,沒了娘親,怎么能不哭?所以凌欣也沒掐他的手讓他停住哭,只任凌成拉著自己,一路嗚嗚地低聲哭著,走過了侯府,出了大門。 凌欣見侯府門外有兩輛馬車,一輛上有一口粗木棺材,看著連漆都沒有。 張副將對凌成說:“現在城中混亂,死者太多,沒有現成的棺材,守城又用去了許多木材,匆忙間根本找不到合適的板料,這還是夫人讓人連夜打的?!?/br> 凌成哭著也沒細看,凌欣卻是狠狠忍了,才沒露出譏笑來:自己一個大活人在這里站著,就因為是個傻子,結果安國侯連口像樣兒的棺材都不給他的前妻梁氏。當然,這是孫氏的手筆,可是夫妻一體,他也有份兒!凌欣對這個安國侯升起了她前世對自己親生父母相似的痛恨感。 張副將讓凌成拉著凌欣上了另一輛馬車,凌欣見馬車周圍有十幾個兵士,不見丫鬟婆子,就覺得現下就該沒有危險。既然是孫氏想下手,那就該是家院,而不會借用軍士吧? 馬車啟動,凌成又在哭!凌欣看向車外,城中還像昨日那般殘破,街口處,總有人在焚燒紙錢,路上許多人都穿著孝服,院落里的哀哭聲接連不斷。痛苦像天上不散的陰云,和著微微冷風,彌漫在城中。凌欣也被感染,心情抑郁。 馬車一路出了南門,前面是開闊地帶,地上放滿了尸體,人們的哭聲在野外顯得渺小而虛弱。 張副將讓姐弟兩個下了車,領著他們到了不遠處的一個架子邊,那里有幾個兵士看守著。 一個兵士見張副將到了,就掀開了架上白布的一角。凌成見了母親面容,撲過去跪下,抱著白布里的胳膊啞著嗓子嚎啕。 凌欣終于眼睛濕潤,緩緩地跪在了凌成旁邊。她看著梁氏擦拭干凈的面容,這次真心哀傷了。自從來后,她頭一次希望梁氏沒有死。若是梁氏能看到自己這個傻女兒變得聰明了,那梁氏該多高興!凌欣相信自己一定能讓梁氏感到驕傲!她想起安國侯,想起孫氏,更明白梁氏對兩個孩子的可貴,不由得有種好人不長命的感慨,可她記起自己見過的深淵,又為梁氏慶幸:梁氏為救自己而死,現在肯定不是往那里去的! 凌欣的眼淚流下又消失…… 張副將見凌欣只流了一行淚,然后又是一副呆木的神情,覺得凌欣真是傻到家了:連自己的母親去世都不明白,只跟著弟弟哭了這么一點點!他對凌欣真起不了什么可憐之心,反而更同情凌成。他見這個小孩子哭了半天,嗓子都啞掉了,就對凌成說:“成小公子還是節哀吧,你母親要盡早安葬?!?/br> 凌成聽了,記起凌欣的話,強力止住哭聲,哽咽著抓了凌欣的手,拉了她一同站起來,向張副將點頭。 張副將讓幾個兵士過來,抬了架上的尸體放入馬車的棺材里。 一行人再次啟程,凌成只在車中抽抽搭搭,而凌欣則緊緊地握他的手,希望他不要忘了自己教給他的話。 到了城外的一處山坡,馬車停下,張副將讓姐弟兩個人下車,帶著他們步行上了一個山坡。坡上,兩個兵士站在一個深坑旁,見張副將到了,都向他行禮。 張副將揮手道:“去幫把手吧?!眱蓚€兵士去幫著抬運棺材了,張副將轉身對著還在抽泣的凌成說:“你母親出身山林,選了這里,也是讓她感覺親近的意思?!?/br> 凌欣看了看周圍的荒涼,沒讓自己的冷笑浮出來。 兵士們幫著埋葬了棺材,墳頭上只是一塊木板,上寫了“梁氏之墓”,別的什么都沒有。 凌成在張副將的指導下,拉了凌欣在墳前跪拜。兩個人燒了紙錢,凌成身體顫抖得像是一片小樹葉,凌欣真想抱抱這個小孩子,可周圍都是人,凌欣只能木然地隨著凌成往盆里扔錢。 紙錢都燒了,張副將讓一個兵士過來攙起凌成,凌成也伸手來拉凌欣。凌欣緊握了下凌成的手,表示讓凌成說話,她擔心凌成已經把她教的話忘得差不多了,畢竟凌成只是個八歲的孩子,這么沉重的打擊下,自然會神魂無主。 凌成對著張副將鞠了一躬,勉力地說:“多謝……” 張副將虛扶了一下,說道:“不必了?!?/br> 凌成抽泣著說:“我的……母親……不能入……祖墳,我想……想去……找我的外祖父……看能不能哪一日,遷了我母親的墳,與我外祖……葬在一處……”他說中間幾次帶著哭聲,可好不容易將話清楚地講完了。 張副將皺了眉:“你這孩子真不懂事,你母親已然出嫁,怎么能再回……”他停了下來,被休的女子,該是可以歸葬娘家吧?張副將以為凌成對喪事不滿,嘆了口氣說:“如今是非常之時,喪事草率,成小公子莫要挑剔,城中萬多尸首無人認領,有的身體不全,面目全非,許多人家都找不到親人。明日,多少人會被群葬在低洼之處,你母親的尸身得以收斂,已是萬幸。人需入土為安,碑石可等日后再刻?!?/br> 凌成流著淚搖頭,“我知道……您幫了大忙……可是我娘……在這里多么孤單……我要去找我的外祖父,外祖母……請你幫著我,辦來所需文書……” 張副將有些不耐煩了,打斷道:“你的外祖家人都過世了?!?/br> 凌成抬頭看著張副將,還有些腫的小臉上全是淚水,被寒風吹得通紅了,固執地說:“那我也要去找……我的外親……也許會有一兩個人,能念著舊情,幫我找到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墳塋,我長大了,就來撿骨遷墳,讓我母親和家人團聚……” 凌欣暗松口氣,覺得凌成真不容易,把她交代的關鍵都講到了,尤其是“舊情”這個詞。李嫲嫲不像撒謊的樣子,她說的那往事是真的,凌欣讓凌成先說去找外祖,逼著張副將說出凌成的外祖已經故去,希望引起知道此事的人們的傷感,她就不信,大家都會像安國侯一樣不念舊情! 她覺得自己很矛盾,在與人相處時,她對人戒備,可是真的到了關鍵時刻,她卻相信人是有良心的,肯定有人會生出憐憫之情。李嫲嫲不就是這樣的嗎? 果然,十幾個兵士里,有人低低咳了一下。 張副將臉色陰沉了,緊抿了下嘴唇,才說道:“你一個孩子,難道要拉扯著你jiejie路途遙遙去邊境之地嗎?你以為你能走多遠?!” 凌成拉著凌欣的手點頭說:“我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我娘臨死托付了jiejie照看我,我不會有事的!”他說的是實話,所以語氣誠懇,發自內心。 兵士們看向表情呆傻的凌欣——讓這么個傻jiejie照顧弟弟?!好幾個人的眼睛都紅了。 張副將搖頭:“你jiejie是個傻子呀!她懂什么?” 凌成認真地搖頭:“她不傻!她會幫著我的!”大家又看凌欣,凌欣自然毫無反應,一動不動地擺著自己的豬臉。人們紛紛低頭,有人抹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