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陸楠肯定很早就聽到了這些議論,所以她走的干凈利落,不給他挽留的機會。 她不是在懲罰許承洲,而是在懲罰她自己。 懲罰自己識人不清。 —— 失魂落魄地從西城回到江濱路的別墅,天已經黑透。停車下去,圍墻那一圈的薔薇花枝,在寒風中左右搖擺,發出簌簌的聲音。 厲漠北伸手從羽絨服口袋里把煙掏出來,點了一根,瞇起眼望向客廳透出光線的窗戶。 許承洲一周前出院,得知陸楠失蹤,親自跑了一趟婺源,并在那邊守了一周。 可陸楠沒有出現,就連盛教授和師母也失聯了。 盛教授從不用手機,想找到他,難于登天。就像他曾經說的,若欺負了陸楠,誰也別想找到她。 他做到了。 吐了個煙圈,厲漠北想起外公葬禮后第二天醒來情形,眉宇間不由的浮起怒火。 陸楠把什么都還回來了,他送的車,他的黑卡,還留下了離婚協議,和當初自己給她的三百萬。 看到那些東西的一瞬間,他想,抓到她,他一定狠狠把她壓到床上做一場夫妻。 可他很快便失望了,已經過去半個多月,蔣牧塵依然查不到她去了哪。 她的父母拒絕告知她的行蹤,她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就連微博都不登陸,竇晗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從許承洲出車禍到外公葬禮結束,整整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她安靜的陪著他,安靜乖巧的他都以為,她放棄了離開的想法。 誰曾想,她其實一早就打定了主意。 一支煙抽完,厲漠北曲起食指,將煙頭彈開,轉身邁上臺階。 推開別墅的入戶門,眉頭下意識的皺了皺。 肖楠出國之后,他們兄弟之間的關系一度降到冰點,這幾年碰面的次數都很少。能讓許承洲主動走進這里的人,除了陸楠,不會有別人。 “把她逼走,你也算求仁得仁,還有什么不滿意的?!眳柲卑戳税疵夹?,隨手脫了外套丟到沙發上,徑自過去把窗戶打開。 客廳沒開大燈,只有沙發邊上的落地燈開著,光線昏暗。掩在黑暗中的許承洲捻滅煙頭,寒著臉起身,像頭被激怒的豹子,過去就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厲漠北踉蹌幾步勉強站穩,雙眼危險瞇起,冷冷的看著他憤怒而扭曲的臉?!斑@一拳,當是我當年欠你的!” “你欠我何止這一拳!”許承洲醉醺醺看著他,嘲諷掀唇?!叭舨皇悄?,陸楠不會就這樣走掉!” “別總把錯誤歸咎到別人身上?!眳柲背料履?,下意識地揉了揉疼發麻的下頜,抬腳往沙發走?!皼]人會一輩子都順著你?!?/br> “去找她,我命令你去找她!一輩子都護著她,不要讓她哭!”許承洲氣急,再次揮拳揍了過去。 厲漠北堪堪避開,譏諷地掃了他一眼,眼神也漸漸冷了下去,越來越冷?!坝字?!” 陸楠失蹤后,許承洲心底一直憋著火,聽到他的話,瞬間失去理智的撲過去?!瓣戦吡?,她走了,她不愛你!厲漠北,你也是個可憐蟲,陸楠她不愛你!” 厲漠北的火氣終于克制不住,寒著臉跟他扭打起來。 許承洲個頭不如厲漠北,身體素質也不如他,加上才傷愈,沒幾下就被打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厲漠北開了燈,掏出手帕,慢條斯理的把嘴角的血跡擦了,疲憊陷進寬大的沙發。 一時間,誰都不說話,狼藉遍地的客廳里,只剩兩人粗重的喘息聲。 死寂一般的沉默中,厲漠北蹙著眉直起身,又拿了一支煙點著,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身上:“你永遠都學不會長大?!?/br> 許承洲冷哼一聲,艱難的爬起來。 挪了挪位置,許承洲狼狽靠上被掀倒的單人沙發,目露鄙夷的看著他淤青的側臉,憤怒咆哮:“我是學不會,因為你什么都做到最好,你做什么都比我早一步!” “你9歲那年帶頭欺凌藍錚,害得他落下終身殘疾,真以為外公念你是親孫子,才沒處罰么?!眳柲蓖鲁鲆豢跓?,看他的目光不由的變得犀利?!白隽隋e事,總得有人站出來承認錯誤,而我替你背了鍋之后,便被關去西城?!?/br> 許承洲怔住,眼角的肌rou劇烈地顫抖著,搭在膝上手也無意識地握緊拳頭。 他一直以為他去西城,是因為爺爺更喜歡他。 厲漠北頓了頓,云淡風輕的笑了?!澳愦蟾挪恢?,外公狠的時候,有多狠?!?/br> 許家是書香門第,是望族,帶頭欺凌家庭條件很差的同學,并害得對方終身殘障這種事,外公絕對不會原諒。法律無法懲罰作惡的小孩,可許家有家規。 他是小舅的親兒子,是許家的血脈。父母當時怕外公把他打死,說服自己站出來頂了這件事。 殊不知去西城正是他叛逆的時候,每天沒有任何的娛樂,放了學便做功課,然后是罰站反省、看書、練字修身養性。 很多年后他都在想,如果那如同坐牢一般的四年里,沒有陸楠,他會變成什么樣子,會不會極端的選擇自殺。 所幸沒有什么如果。 陸楠于他的意義,不單是感激歡喜,不單是眷戀,而是他窮其一生,都想要得到和守護的美好。 是他那段日子里,逼自己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考上了理工大后,他跟外公坦白心思,外公只是笑笑,卻不允許他去見她。他耐著性子,一步一步按照外公規劃的路走,熬到碩士畢業終于得到獲準,有了去找她的自由。 可他太急,以致被肖楠鉆了空子。 而他們兄弟間的隔閡由來已久,肖楠這事不過是雪上加霜,他一直試圖化解,可許承洲從不給機會。 “我會去找她,但不是因為你?!眳柲笨牡魺熁?,想到陸楠,臉上的表情漸漸柔和下來?!八俏业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