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珊娘忽地一怔。周崇對她的喜歡,對于她來說是一種負擔,可同樣的,袁長卿也曾對她說過相同的話……她卻一點兒都沒有覺得他的“心悅”是她的負擔…… “姑娘?!蔽甯_^來向著周崇行了一禮,對珊娘笑道:“涼風那里問姑娘要不要學著放鷹呢?!?/br> “要,當然要!” 珊娘猛地從交椅上跳將起來,一下子將交椅帶翻在地。 第109章 ·制冬衣 放鷹回來后,周崇倒確實是老實了不少,再沒往珊娘那里送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伤矝]像珊娘以為的那樣,就此不再登門。至少在他回京之前,他仍是時不時地跑來找五老爺一同放放鷹,喝喝茶、聊聊天,以至于珊娘一時都拿不準,他到底有沒有把她的那些話聽進耳朵里去。 不過好在這位爺也沒能在梅山鎮上逗留多久,京里連著來了好幾封信,終于把那位爺給催了回去,珊娘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于是乎,她的日子終于又恢復了她所向往的那種寧靜。每天只蒔蒔花、弄弄草,照料照料家事,陪太太聊聊天,休沐時和三五好友約了一同逛街,日子過得竟如剛從西園回來時那般歲月靜好,只除了比那時多了一件事——看信。 珊娘原就喜歡看游記,如今袁長卿的信對于她來說,簡直就是大周游記。且那袁長卿又文采斐然,便是路上遇到個樵夫,都能叫他的一枝妙筆寫得如遇到個半仙般令人神往。加上他博聞廣記,每到一地,總能給珊娘介紹著此地的人文風光和過往逸事,每每感慨議論起來,總叫珊娘有耳目一新之感。 袁長卿那里偷偷給她寫信的事,原就是只是瞞上不瞞下的。老爺太太那里不知情,春深苑里卻是沒一個不知道的,只是誰都不點明罷了??赡撬托诺臎鲲L怎么說都是個小廝,也不方便總往內院跑,于是,當三和從袖子里掏出袁長卿的信時,珊娘不禁一陣臉紅,悄聲問著三和道:“哪來的?” 三和也悄悄笑道:“我看涼風在二門外打轉挺可憐的,就伸手幫了個忙?!庇值?,“姑娘可有信要回?” 珊娘一愣,忍不住問道:“他能收到?” 說起來,其實珊娘的好奇心比白爪還要重,偏有時候袁長卿前一封信里寫了一半的事,后一封信里就跟忘了一樣,再不提及下文了,憋得珊娘一陣抓心撓肺的難受。雖然她也想過要回信去問個究竟,可到底想著他如今居無定所,便是她回了,怕是他也收不到,于是也就歇了那個念頭。 三和無聲一笑,道:“涼風說了,姑爺那里可盼著呢?!?/br> 一句話,說得珊娘臉上又是一陣發燒,卻又裝模作樣地扭開頭去,假裝沒聽到的模樣。 等晚間沒人的時候,珊娘打開信細細一讀,便發現袁長卿又來了,上一封信里說了一半的事,這一封信里竟又沒了下文。于是她終于忍不住了,便給袁長卿回了第一封信。 ——而,若是珊娘曾讀過《一千零一夜》,怕是再不可能上袁長卿這個當的。 所以說,人一旦松了一道閘,一時不慎上了第一個當后,只要不被人點醒,其實很容易再上其他類似的當的。當袁長卿在信里議論著南方的冬天和北方的冬天哪一個叫人更覺難熬時,珊娘忽然就想到,如今已是深秋,怕是袁長卿家里再不可能想到替他準備冬衣的,便在回信里傻乎乎地問了他一句缺不缺冬衣……當然了,緊接著的一封回信里,袁長卿就千恩萬謝地向珊娘提供了他一整套的尺寸,包括鞋帽衣襪…… 到了這時,珊娘再傻也知道她是中了他的圈套了??蛇@會兒她還沒辦法跟他計較長短,因為那家伙在信里“哭訴”,他因受了寒涼而感冒了,正頭痛咳嗽打噴嚏呢……于是,便是心里再怎么罵著他的狡猾,那該準備的冬衣,她也不忍心不準備了…… 只是,照著習俗,作為他的未婚妻,她最多只能給他做個香囊扇袋什么的,全套衣裳……那可是新嫁娘的活兒!便是看袁長卿可憐,她不計較他的算計,愿意替他備下冬裝,終究不好意思叫人知道了這件事。 就在珊娘發愁要怎么瞞了人的耳目悄悄替袁長卿準備冬衣時,事也湊巧,收到信的第二天正逢著休沐日,游慧趙香兒那里正好來約著她一同去恒天祥看當季新出的面料。這簡直就是瞌睡遇上了枕頭,珊娘再沒有不肯答應的,忙急急應下了。 第二天,她收拾打扮了準備出門,正站在那里由著五福替她披上大毛斗篷,忽然就聽到蹲在她的腳邊理著斗篷下擺的六安壓著聲音小聲說了句:“姑爺那里好久都沒來信了呢?!?/br> 自三和幫著涼風送過一回信之后,她便成了珊娘這邊的專用信使。春深苑里的眾人卻是不知道這點隱情,只是見涼風不再來送信,都以為是袁長卿那里已經很久都不曾來過信了。 幾個丫鬟里頭,六安最是安靜沉默,珊娘再沒想到她竟是頭一個問出這個問題的人,不禁低頭看著她一陣詫異。 和這一世一樣,前世的六安也是那么內向而靦腆。前一世時珊娘便覺得,以她那樣懦弱的性情,就算嫁出去,怕也要像奶娘那樣受夫家的欺負,所以她才會問著六安愿意不愿意留下侍候袁長卿。當時六安只懦懦地低頭不語,珊娘便以為她是愿意的。卻沒想到,她的這一昏招不僅激怒了袁長卿,也害了六安的一輩子。直到她死時,袁長卿也不曾碰過六安一下,倒白叫六安擔了個“妾”的名分。偏那時候的她既固執又蠻橫,連兒女都知道六安仍是個清白之身,她卻因為一己之私而死死扣著六安陪著自己…… 因著前一世的虧欠,這一世珊娘對六安格外的心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難得叫六安大著膽子抬頭看著珊娘又問了她一句:“姑娘不擔心嗎?” “擔心什么?” “姑爺?!绷驳?,“姑爺一個人出門在外,原都是定著日子給姑娘來信的,如今竟這么久了都沒個信來,姑娘就不擔心姑爺出了什么事?” 珊娘默了默,到底沒好意思告訴眾人,其實他們仍正常通著信,便笑道:“放心吧,他好著呢?!闭f著,她看了三和一眼。 六安那里還想要再說什么,接到珊娘眼風的三和忙過去拉了她一把,又沖著張著嘴想要接話的五福搖了搖頭,于是五福只得閉了嘴。 雖說那二人當著珊娘的面不再議論這個話題,可背著人,五福仍是忍不住跟三和一陣嘀咕:“別是姑爺見我們姑娘都不給回一個字,這是生氣了,才不再來信的吧?” 三和雖知道內情,可她原就是個謹慎的性情,便瞥著五福道:“你當姑爺是出去游山玩水呢?聽說要去很多不通郵路的地方,不定是不方便,才沒有來信的?!?/br> 六安在一旁擰著手指道:“我覺得……好像……我們姑娘……沒怎么把姑爺放在心上……” “是呢是呢!”五福也附和道:“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六安年紀小,有些事她不知道,五福卻是大丫鬟,珊娘和袁長卿的那點事,她可以說是全程都看在眼里的,包括珊娘一開始的不愿意,以及后來的迫不得已——除了袁長卿那幾次半夜的爬墻,所以她心里其實一直在替珊娘抱著屈,覺得她家姑娘這門親事結得甚是心不甘情不愿。 三和卻是不知道五福心里的所想,聽著這二人的一應一和,頓時就擰了眉,低喝道:“你們知道些什么?盡在這里瞎說!”可她到底不好泄漏了珊娘的秘密,只得替珊娘打著掩護道:“別看我們姑娘好像什么事都愛攤在人前,其實真正上了心的事,姑娘才不肯叫人知道一分一毫呢!再說了,姑娘怎么說都是女兒家,便是心里記掛著姑爺,難道還能嚷嚷得滿世界都知道?!” 等珊娘從太太院子里出來時,便看到三和正在那里教訓著五福六安。 今兒她只帶著三和一個出了門,上了馬車后,她便問著三和:“剛才你們在說什么?” 三和想了想,便把六安五福的話學給珊娘聽了,又笑道:“要不,姑娘別瞞著了,倒叫五福那里誤會了姑娘?!?/br> 珊娘紅著臉道:“誤會就誤會吧?!庇指嬲]著三和,“不許告訴人去!” 三和看看珊娘,取笑著她道:“平??垂媚镆桓崩讌栵L行的模樣,再想不到竟也有這樣扭捏的時候!” 說得珊娘惱了,撲過去就要擰她,二人一陣玩鬧。 晚間,珊娘帶著大包小裹回來時,天色已經黑透了。因她針線功夫不行,又不愿意叫針線房的人知道她在替袁長卿備冬衣,便求著針線上十分出色的三和幫忙。三和忍著笑應了,又幫著她把替袁長卿備下的衣料偷偷藏了,二人這才裝著個天下太平的模樣,回到春深苑里。 逛街一向是件挺累人的事,何況珊娘不僅采買了袁長卿的衣料,順便還把一家人換季的衣料全給備下了。因回來時天色已經晚了,她便把買來的衣料全都扔給李mama去收拾打理,她則叫了六安來替她捶著腿,她則靠在軟榻上看起新買的游記來。 李mama數了數那些衣料,便進來對珊娘笑道:“老爺太太大爺二爺的都有了,哪一匹料子是給姑爺的?” 珊娘盯著書眨了一下眼,然后假裝茫然地抬頭問道:“什么?” 李mama哪里知道她那里藏了貓膩,只當她真是忘了,便嘆著氣道:“雖然照理說,姑娘還沒嫁過去,不該替姑爺cao這個心的,可姑爺家的情況姑娘又不是不知道,那邊不是親的,怕是對姑爺照顧得沒那么周到。姑娘這里再不關心姑爺,怕是就再沒人關心他了?!?/br> 珊娘垂眸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書,抬頭笑道:“奶娘不提我竟給忘了?!闭f著,坐起身喊著三和進來,沖她使了個眼色,道:“你去針線房里找一找,看看可有什么好料子,回頭再問涼風要一下他主子的尺寸,叫針線房的人幫著……” “哎喲!”李mama一聽就頓了足,上前一把搶過她手里的書,拿手指戳著珊娘的腦門道:“那可是姑爺!又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姑娘您上點心吧!便是您忘了給姑爺挑料子,好歹裁剪上也該自己親自動一動手的,怎么能叫針線上的人做呢?!不管怎么說,那是姑娘的心意,叫別人做,又算個什么意思?!” 珊娘抬手摸摸腦門,忍不住看了一眼正低頭忍著笑的三和,紅著臉嘀咕道:“奶娘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手針線,哪里拿得出手。沒縫死了袖口都算是萬幸……” 奶娘狠鐵不成鋼地又戳了她一指頭,道:“明兒只得我替姑娘辛苦一回了?!庇值?,“衣裳姑娘不會做,襪子總行吧,可不許再偷懶了!” 趁著奶娘不注意,珊娘飛快地沖著三和吐舌做了鬼臉。再想不到,原以為要背著人做的事,竟就這么光明正大地挪到了人前。 五福從外間探頭進來笑道:“姑娘這手也真是,說笨吧,連西洋鐘都能修,說巧吧,偏針線上一點兒都不行?!?/br> 三和笑道:“要叫我說,姑娘這全是被mama給慣的。記得姑娘小時候學針線時,被針扎了一下手指,mama那里就心疼得不行,再不許姑娘碰針了,姑娘那針線能好才怪!” 珊娘彎腰拿起榻旁小幾上的桔子就沖著三和五福砸了過去,笑罵道:“一個個翻了天了,竟連我也嘲笑起來!” 李mama笑道:“還不是姑娘慣的!” 第110章 ·你的顏色 時光如流水。過了臘月,轉眼便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了。四月里,五老爺府上傳出一陣嬰兒的啼哭,太太生了。 抱著包子般白凈的小弟弟,被他那軟玉似的小手緊緊攥著手指,珊娘抬頭看看毫不避諱他們這些兒女,和太太膩歪在一處的五老爺,然后垂眼看著懷里那雙烏黑純凈的眼,她忽地就想起了袁長卿。 如今她和他通信已有半年之久了。一開始時,袁長卿在信里還頗講究個遣詞造句,可漸漸的,他的信變得越來越像隨筆,竟是想到哪里就寫到哪里,毫無章法可言。而且,從墨跡濃淡的變化上,她甚至都可以看得出來,那家伙簡直是把給她的信當作了日記。有時候寫到一半被什么事情打斷了,他回來后,甚至會在信上直接寫道:“剛才出去了,現在回來了,可我已經想不起來我剛才要跟你說什么了,等想起來再接著寫吧……” 這如草稿般不加修飾的信,就這么原汁原味地寄到了珊娘的手里。 其實一直以來,珊娘總不自覺地在心里妖魔化著袁長卿,只要見到他,她便忍不住會對他設防。偏如今她看到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信。偏信里的那個他,竟又像是另一個她所不知道的他——雖然同樣有著詭計多端的一面,卻也有著她所不知道的一份赤子之心……于是,漸漸的,她越來越淡忘了記憶中的那個袁長卿,信中那個帶著些許孩子氣的袁長卿,則變得越來越豐滿,越來越……躍然紙上。 忽然,有人一指頭戳在她的肩上。 珊娘一回頭,只見侯瑞站在她的椅子旁邊,正眼饞地盯著她懷里那只白胖的小包子。 “給我抱抱唄?!焙钊鹧郯桶偷氐?。 “我!我!我先抱!”侯玦跳著腳地拉著侯瑞,想要擠開他往珊娘身邊鉆。 “你?!”侯瑞不客氣地一手肘就將他頂開老遠,“你自個兒還是個娃娃呢,先站穩了再說吧!” 過了年侯瑞就十七了,如今長得又高又壯,看著已經是個大小伙子了。八歲的侯玦今年也考進了梅山書院,可跟他哥哥一比,他仍是個小不點兒。被侯瑞那么輕輕一推,就推開了老遠。小家伙不滿地回手推了侯瑞一下,見推不動他,便看著珊娘告狀道:“姐,你看看哥哥!” 珊娘回頭嘲笑著那哥倆道:“這會兒又嚷嚷著要抱了?別又被嚇得不敢動彈了?!?/br> 侯瑞侯玦原也試著抱過哥兒的,可才剛出生的孩子,那軟軟的一團,驚得這哥倆只渾身僵硬著不敢動彈。如今他們是看珊娘抱著很是輕松,才忘了舊事,又想著要試上一回的。這會兒被珊娘那么一提醒,兩人又都僵了一下,相互對看了一眼,侯瑞脫口道:“誰知道這小東西會軟得跟沒骨頭似的……” 一句話還沒說完,坐在太太床頭的五老爺就沖著侯瑞一陣吹胡子瞪眼兒,喝道:“叫誰小東西呢?!這是你弟弟!”可一扭頭,他自個兒倒又說上了,“這小東西,別看才幾天大,鬼靈精得很,竟跟能認識人似的,才剛一直盯著我看呢?!?/br> 出生才幾天的孩子,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便是睜開眼,怕也看不到多遠。太太和珊娘對了個眼兒,全都低頭一陣悶笑,卻是誰也不去戳破老爺這句謊言。 等珊娘回到她的小院時,三和那里又悄悄塞過來一封信。二人心照不宣地對了個眼,然后珊娘便拿著信上了樓,三和則留在樓下替她打著掩護。 上了樓,進了東間,珊娘轉過那貓戲圖屏風,靠著北窗的美人欄桿坐了,又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樓下的動靜,這才拆了信,唇角含笑地讀起信來。 如今袁長卿的信越寫越嘮叨了,有時候甚至整篇都沒個主題,簡直如天馬行空一般,開篇說著如今他們到了哪里,又說起當地建筑和江南以及京城的各種不同,然后那筆跡墨色一淡,顯然是寫到這里的時候被什么事情打斷了,接著再寫下去時,便似忘了之前的談古論今,竟說起當地人嗜辣的飲食習慣來。然后,墨色又是一換,顯然是再次擱筆后又拿了起來。這一回,他則說起在鄉下勘查時,在路邊看到一簇野花,“不知其名,但那顏色讓我想起你來?!庇谑寝D過一頁信紙,珊娘才發現,那一頁的頂頭處,袁長卿不知用什么辦法,將一枚只有小指指尖大小的淡紫色小花粘在了信紙上。 “第一次見到你時,你便穿著這樣顏色的衣裳?!?/br> 這一頁信紙上,除了那朵花和這么一句話之外,便是一幅小畫——小巷中,一個眉眼細長的女孩,正一手一個地擰著兩個頑童的耳朵…… 珊娘忽地一合信紙,扭頭看著窗外那在陽光下泛著波光的落梅河水一陣咬唇。 她跳下窗臺,也不下樓去取筆墨,只翻出一張白紙,在梳妝臺邊坐了,拿眉筆在那紙上涂抹了一個黑巾蒙面的小賊,然后在信頭處又重重抹了個大大的墨團,在墨團旁只寫了一個字:你。 雖說老爺已經有了兩兒一女,卻是人到中年才得了這么個嫡子,自是寶貝非常,便是起小名兒,都差點叫老爺撓禿了腦殼。直到滿月的前一天,老爺才終于給哥兒定了大名,叫侯玥,小名全哥兒——那意思,老爺這一輩子全乎了,再沒所求了。 全哥兒的滿月酒,自是辦得甚是盛大,連那王不見王的老太爺和老太太都給了面子,過來坐了一回席。叫珊娘沒想到的是,袁長卿那里竟也千里迢迢的送了賀禮來,且隨著賀禮,還順便給珊娘一家都帶了點小禮物。給老爺的,是一本畫冊,雖非出自名家之手,那畫風卻頗有獨特之處。給太太的,是一張有著異域風情的繡毯。侯瑞的是一本西洋游記;侯玦的是一本神怪小說。珊娘的,是一個小木匣子。 侯瑞向來唯恐天下不亂,起哄道:“打開看看,里面是什么?” 五老爺果然跟侯瑞是親父子,也起著哄道:“對,得看看,別叫那小子私下里夾帶了什么?!?/br> 這句話,不禁叫珊娘一陣心虛。她覷了老爺一眼,想著袁長卿行事向來穩妥,便大大方方地打開了那只木匣。 匣中,是一只再普通不過的不倒翁小泥人兒。 侯玦探著腦袋往木匣里看了半天,失望道:“就這個啊?!焙钊鸶强跊]遮攔地道:“給我十個大錢,我能給你掏換回來五個……” 他話音未落,就叫太太在他背上拍了一記。 太太拿起那只不倒翁,笑道:“我瞧著倒挺有趣的,難得看到做成蒙面大盜模樣的不倒翁?!?/br> 如今珊娘正幫太太管著家。滿月酒過后,清點著各家送來的賀禮時,珊娘竟意外地清點出一份忠肅伯方家送來的禮——那忠肅伯方家,正是袁長卿的外祖家。 珊娘一陣詫異,忙叫來桂叔,細細一問才知道,原來這禮單是木器行的老掌柜執著忠肅伯家的帖子送來的,并不是方家特意派人來了。 看著那禮單,珊娘一陣沉思。前世時,認親之后,袁長卿就再沒有帶她去過方家,那方家人便是在別的場合里遇上珊娘,也全都只當沒看到她的,最多也就只是點頭而過。那時候,她原以為是方家人對她不滿,所以才不許袁長卿帶她登門的,可如今回頭想來,不定是袁長卿自己覺得沒這個必要,才從來不帶她去他的外祖家的。 而,既然方家主動送了賀禮來,至少表示,他們是準備把侯家當親戚來往了。于是轉眼端午時,珊娘便在禮單上添上了方家的名字。 這邊有禮過去,那邊自然會有禮過來。珊娘再想不到的是,那方家回禮時,當家大太太還特意派了身邊的一個婆子來給珊娘請安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