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五老爺卻道:“這怎么能一樣?玉佛寺可是供奉著佛骨舍利的。你要禮佛,當然是要去那里才更為心誠。再說了,你嫁給我都十幾年了,我都沒帶你出過一次遠門,只當是游春了?!?/br> 五太太聽了,頓時想到這十幾年來的委屈,那眼淚一時沒忍住,就這么流了下來。五老爺最怕的就是五太太的眼淚,當下一陣手足無措,好一陣的伏低做小,才好不容易哄勸住了五太太。 要說五老爺吧,雖然珊娘兄妹全都是他的親生骨血,可他也就只有在看到兒子女兒時才能想到自己是個當爹的,看不到時,他根本就沒那個覺悟。因此,他安排著出游玉佛寺時,根本就沒算上家里那三個小崽子。偏五太太和五老爺不同,五老爺不在乎世人的想法看法,五太太可一直都是個循規蹈矩的內宅婦人。雖說珊娘他們三個沒一個是她生的,五太太心里卻多少總比五老爺多那么一點人為父母的自覺,總覺得把孩子扔在家里,單他們夫妻倆出去玩,怎么說都是件會惹人眼的事兒,便說什么也不肯。沒法子,五老爺只好老大不情愿地帶上了珊娘他們。 侯瑞侯玦兩個,哪怕老爺不帶他們玩,只要能逃了一天的課,就已經是件挺開心的事了,何況老爺竟還答應帶上他們,兄弟倆早樂得找不著北了。 珊娘卻一時動搖拿不定主意。她既想去玉佛寺,又想留在家里看一看她七姐的熱鬧——她一直記掛著七娘說過,浴佛節的時候,京里次輔家里會來人的事呢——女人天生的八卦好奇,叫她很想親眼去看看,她七jiejie在看到那人時會是個什么樣的反應。不過,這一次那家來人是要悄悄相親的,想來便是她想看那個熱鬧也未必能看得到,這么想著,她也就歇了那看熱鬧的念頭。 至于說袁長卿,珊娘實在看不出來她七姐對他有什么特別不一樣的地方。說起來,侯家姑娘里,大概只有十四對袁長卿是動了點真心的。最近袁長卿跟著先生去了后山鄉,已經有日子沒在梅山書院看到他了。侯家那些追逐著他的姑娘們,大多數都和珊娘一樣,并沒怎么注意到他的在于不在,只有十四,時不時會問上一句,“袁大表哥什么時候回來”。 因老爺想幫著太太搶初八那一天的頭香,便決定初七就出發,然后在玉佛寺里住上兩晚,初九回來。 珊娘的繡樓臨著落梅河,因此,四月初七一大早,她還在梳著頭呢,就從梳妝臺的鏡子里看到,一根桅桿從她窗下滑了過去。 五福立馬把手里的托盤往六安手上一塞,趴到窗臺上往外一陣張望。便只見一艘頗為氣派的平頭艄船,正緩緩靠上后門處的那個小碼頭。五福頓時一陣興奮,回頭沖著珊娘等人報告道:“定就是那艘船了??粗么?!” 珊娘抬眸從鏡子里橫了五福一眼,故意逗著她道:“我突然不太想去了。那么遠,又要坐船,萬一再暈船……” 五福一聽就急了,轉身跑過來道:“姑娘傻了不是?!那不是去梅山寺,那是玉佛寺!那么遠的地方,一輩子能去幾次??!” 正在六安托著的托盤里挑著飾物的三和聽了,回手就在五福的大腦門上拍了一記,喝道:“胡說什么呢?!” 五福這才意識到她說溜了嘴,忙在嘴巴上拍了一巴掌,又討好地蹲在珊娘跟前,替她捶著腿道:“姑娘你看,咱們這梅山寺吧,好是好,可到底忒小了些,且又沒有什么佛祖的舍利,打靈氣上就遠不如玉佛寺。咱們是去禮佛的,當然要挑著那有靈氣的地界去不是?” 珊娘憋著笑橫她一眼,故意擺弄著梳妝臺上的那些首飾,不以為然道:“佛說眾生平等,便是梅山寺沒有那個舍利,大家向佛的心都是一樣的?!?/br> 五福頓時苦了臉,鼓著個腮在那里使勁地想著說辭。 珊娘隔著鏡子和三和對了個眼兒。一旁的小六安倒先忍不住了,笑出聲兒來。她倆頓時也忍不住了,三人全都笑了起來。五福這才知道上了當,忙跳起來,跺著腳道:“你們又合伙欺負我!這屋里再沒個好人了,就欺負我一個老實人!” “哎呦,你老實?!” 珊娘伸手擰著她的包子臉,才剛要再涮她兩句,忽然就聽到樓下李mama在跟什么人說話。 六安放下托盤出去看了一眼,回來稟道:“方mama來了,說是老爺那里催著呢?!?/br> 話說五老爺原就是個急驚風的脾氣,如今看著那船來得比預期的早,便一個勁地催著大家動作都快些。他則親自去五太太那里催五太太了。 五老爺到得五太太的院子時,五太太也在梳著頭呢。若是以前,五老爺那么一催,五太太早亂了手腳了,如今五太太總算是適應了五老爺的急脾氣,只對著鏡子橫了五老爺一眼,細聲慢氣道:“要不,老爺先行一步?” 五老爺頓時就蔫了,連連干笑道:“不急不急?!闭f著,便坐到一邊,看著五太太打理自己。 等珊娘進來給太太請安時,就看到五老爺翹著個二郎腿坐在那里,一邊還時不時地給五太太亂出主意,“這個簪子不好,那個耳環更配一些?!本故且稽c兒都不著急了。 珊娘已經很久沒坐過船了……啊,不,其實確切說來,這時候的她還從來沒有坐過船。侯瑞和侯玦也沒有做過。所以三人一上船后,便把整條船都巡視了一遍。 桂叔找來的這艘船還挺新,連木料的香氣都還尚未散盡。船身也很寬,以落地罩分了前中后三個艙室。船身兩側裝的全是隔扇窗欞。這會兒正是最為舒適的四月天,那些窗戶全都大敞著,叫落梅河兩岸時的風光盡落眼底。 珊娘把船前船后看了一遍后,便在窗邊坐了下來。那侯玦和侯瑞卻跟坐不住似的,在船上又是一陣亂竄,直到五老爺扶著五太太上了船,這二人才溜到珊娘的身旁乖乖坐好。 五太太原就很少出門,更是很少坐船,所以五老爺當仁不讓地領著五太太去轉悠了。 三個孩子看了,相互一陣做鬼臉兒。侯瑞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盞茶,豪氣萬千地一飲而盡后,拿手指著窗外道:“總有一天,我要去跑船?!?/br> “跑船?”侯玦不懂這詞兒,便問道:“哥哥是想要做個漁夫嗎?” “什么漁夫!”侯瑞鄙夷地一撇嘴,“漁夫算什么跑船!將來總有一天,我要出海去看看!我要跟著船去天邊,看看船會不會從天邊掉下去……” 珊娘一陣詫異。她再想不到,她這小混混似的哥哥竟還有這樣的志向。 “我還要去西洋看看,”侯瑞越說越激動,閃著兩只眼道:“我要去看看那些紅頭發綠眼睛的西番,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只吃生rou……” 他的豪言壯語尚未說完,腦后就挨了五老爺一記鐵砂掌。 “胡說八道!”五老爺橫眉怒目道:“家里是凍著你了還是餓著你了?竟逼得你要下西洋?!你可知道那些闖西洋南洋的都是些什么人?那海里又填了多少條人命?!你就只看到那些人都發了財,就不想想,那些財都是拿人命換回來的!” 侯瑞忽地一垂眼,不吱聲了。雖然他沒吱聲了,可那木著的一張臉,則明顯表露著他內心的不滿和受傷。 這神情,忽地就叫珊娘胸口一悶。她霍地站起來,對五老爺道:“老爺誤會哥哥的意思了。哥哥不是為了發財才想出海的,他不過是想去看看不一樣的世界而已。再說,哥哥只是說了他的一個想法,便是老爺……”她咬了咬唇,緩了口氣,看著五老爺又道:“便是老爺在哥哥這個年紀,想來也曾有過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薄髅魉彩谴蚰莻€時候過來的,為什么現在倒不懂得體諒侯瑞了?! 五老爺一怔。 這時五太太也過來,卻是繞過五老爺,過去拉著侯瑞走到一旁,又按著他的肩,讓他在窗邊坐了,柔聲安慰著他道:“連我這內宅的婦人都曾聽人說過,出海是九死一生的事,你父親只是擔心你會遇到危險而已?!?/br> 侯瑞抬眼看看五太太,沉默著垂下頭去。 五太太回頭,命丫鬟婆子給侯瑞他們端來一些茶點,便過去輕輕拉了一下五老爺的衣袖,和五老爺一前一后進了后艙。 雖說如今五老爺和五太太感情看著比以前好了許多,可珊娘就是個cao心的命,總覺得不太放心,想了想,便悄悄跟了過去。 隔著低垂的竹簾,她聽到五太太正輕聲跟五老爺說著話。五太太道:“我早想說了,老爺不覺得您待瑞兒也太苛刻了嗎?瑞兒固然是貪玩了一些,可老爺也該看到他好的那一面,別總是罵孩子。您那樣,只會把孩子罵得離你越來越遠,就是心里有什么話,也不敢跟老爺說了……” “便像你當初那樣?”五老爺道。 “你……老爺!”五太太嗔了五老爺一聲。 五老爺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下次你幫我注意著些,若是我又犯這老毛病,你……” “老爺這也不算是什么毛病,不過是性子急躁了些罷了?!蔽逄珨r著五老爺的話道,“這一點上,其實瑞兒和老爺很像的?!?/br> “你不嫌棄我就好……” 好吧,聽到這里,便是沒看到五老爺過去攬著五太太的肩,珊娘也知道,下面的話不適合她一個姑娘偷聽了,便躡著手腳轉身走開了。 回到前艙,她把五太太的話學說了一遍,又伸手一戳她哥哥的腦門,道:“你不惹事,老爺也不會老是只記得你的錯處了?!?/br> 侯瑞一側頭避開她的手,卻到底沒有像以前那樣,像個刺猬似地豎起一身的刺。 第六十八章 ·天干物燥 世間大多數的名剎都是建于名山大川之間的,玉佛寺也不例外,坐落于鐘山的半山腰上。 這鐘山雖然離梅山鎮挺遠,但離江陰府衙不過才十幾里的距離。珊娘他們的船靠上鐘山腳下的碼頭時,就只見那碼頭上竟晃蕩著許多皂衣衙役,似在排查著行人船只的模樣。而因著排查,叫那碼頭邊的船只滯留住了,珊娘他們的船一時排不上碼頭,只好靠邊干等著。 侯瑞侯玦都是屬猴兒的,哪里坐得住,早跑上甲板去看熱鬧了。 侯玦伸著脖子往岸上看了一會兒,好奇問道:“這是在抓逃犯嗎?” 船家正好也在一旁,忍不住冷笑一聲道:“哪里是抓什么逃犯,不過是……”他忽地一頓,警覺地看看四周,沖侯玦侯瑞笑道:“平常也不這樣的,不過是因著前兒城里出了點事,最近幾天這里才有點不太平?!?/br> 五老爺在艙里聽到“不太平”三個字,頓時就站了起來,把那船家招進艙來敘話。 船家原就是桂叔從這鐘山腳下找來的,故而對這附近都挺熟,聽五老爺相問,便把事情始末給五老爺講了一遍。 卻原來,這件事還要從林老夫人發怒的事說起。 老夫人發現有人冒領善款善物后,覺得這應該不是個別現象,便寫信給周邊那些捐募會的人,提醒他們也自查一番。這原是件好事,可事情到了江陰府城,卻生了一個變故。知府老爺半夜接到無名投狀,有人狀告捐募會以排查為借口,故意克扣挪用善款。于是知府老爺就帶人封了捐募會,說是要清查捐募會的賬務。不想知府老爺那里才剛收走捐募會的賬冊,當晚就被宵小摸進府衙,盜走了那些賬冊。知府老爺大怒,當即下令封城搜捕,未果后,又派出衙役四處嚴加盤查,這才有了岸上那一幕。 “這不,已經在碼頭上盤查了兩天了,倒白白耽誤我們做生意?!贝洗髧@著氣道。 船老大講述事情經過時,珊娘一直伏著窗沿看著岸上的衙役們在盤查行人。然后她就注意到,這些人都是重點盤查年輕的,不怎么盤查年長的;注意著個子高的,放過了個子矮的。想來那偷盜之人,應該是個高個子的年輕人。 五老爺才不關心誰偷了賬冊呢,他只關心安全的問題,忙問道:“山上可還安全?” “老爺盡管放心,”船老大笑道,“知府太太是玉佛寺方丈德元大師的俗家弟子,便是外面再怎么鬧,那些黑狗……那些官差老爺們也不敢鬧進寺里的。何況,有沒有偷盜這回事原還兩說……” 可見這船家不是個嘴嚴的,竟又一次說漏了嘴。他忙伸手在嘴上拍了一記,諂笑道:“老爺別聽小的瞎咧咧,小的就一個行船的,能知道什么大事。便是那些官差老爺們,也不過是因為平日里辛苦,這是借著這個機會跟人討幾個辛苦錢,老爺上岸時破費幾文也就沒事了?!?/br> 船家雖說得隱晦,卻是難以掩蓋那些衙役勒索之嫌。中二少年侯瑞立馬義憤填膺地跳將起來,怒道:“難道他們竟敢強行索賄?!知府大人竟也不管?!” 五老爺雖是閑云野鶴的性子,可多少總比珊娘他們這些婦孺知道一些政事,便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定那位老大人還從中抽頭呢,你當他能跟我們梅縣縣令一樣清廉不成?!?/br> 這江陰府上至知府下至各轄縣的縣令,唯有他們梅山鎮所屬的梅縣縣令是個清廉剛正的。且因著他的剛正清廉,叫這位縣令大人在這七品縣令的位置上一做就是七八年。這對于縣令大人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可對于梅縣百姓來說,卻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珊娘歪頭道:“朝廷不是有規定,捐募會的賬務需得同時在縣衙里做備案的嗎?便是捐募會的賬冊被盜了,縣衙里總還保留著一份呢,有必要這么興師動眾到處搜查嗎?”最近她一直在幫捐募會做事,自然知道一些這方面的規定。 “是啊,”五老爺也摸著下巴道,“我們那位老大人,可是油鍋里的錢都能下手撈的。之前就有耳聞,說他上任初始就打過捐募會的主意,只是一直未能如愿。如今鬧出這樣的事,倒正好叫那位找到了口實。便是被偷了賬冊,應該也于大局無礙,他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船家雖然嘴不嚴,偏膽子很小,見這父女兩個幾乎就要明著喊出“貪官”二字了,忙求饒地拱著手道:“天干物燥,天干物燥?!闭f著,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珊娘和五老爺對視一眼,全都笑了。 侯瑞侯玦和五太太則全都沒聽懂,“他什么意思?”侯瑞問,“這又不是秋天冬天的,喊什么‘天干物燥’?” 珊娘抿著唇角笑道,“打更的不是都叫著什么‘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嗎?行船之人忌諱那個‘火’字,這船老大才以這句話替了?!?/br> 五太太轉眼一想,便明白了,低頭拿袖子遮著嘴一陣笑。侯瑞侯玦仍是不明白。 五老爺搖搖頭,無奈嘆息一聲,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小心火燭,莫論國事?!?/br> 這是近四五年間才悄然出現在茶館墻壁上的提醒字樣。卻是因為五年前,有人在茶館里議論了幾句后宮有人倒官賣爵之事,不知道叫什么耳報神給舉報了,官府沒能抓到那議論之人,便把茶館老板給抓了,且最終發配關外苦寒之地。做小生意的人原就膽小,這事兒一出,那些茶館老板們便紛紛在茶館里貼出各種各樣的警示文字。一開始還明著貼“莫論國事”的,被衙役們找了幾回麻煩后,一個個就隱晦地改貼了“小心火燭”這四個字。不想到了船家這里,竟又引申為“天干物燥”了……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珊娘都跟她老子一樣,不怎么關心政事??珊么跚笆罆r袁長卿都已經做到了內閣大學士,該知道的她多少總還知道一些。而當今龍椅上坐著的那位,可算不上是個什么賢明君主,治下的吏政自然也清明不到哪里去。據說當年連先帝爺都看不上那一位,不過是因為只有這么一個兒子,才不得不叫他繼承了正統。說起來,大周立國以來就只立過皇太子,從來沒立過皇太孫,卻因著當今,叫先帝爺破例在還在位的時候,立了現在的太子殿下為皇太孫。也因此,哪怕后來那一位再怎么一心向著四皇子,太子殿下仍能穩穩坐鎮東宮之位。 一家人感慨唏噓之時,終于輪到他們的船靠岸了。 許是知道五老爺是個忍不住脾氣的,桂叔便先一步過去打理了那些“黑狗”們,沒叫五老爺跟那些人直接對上。因此,一家人倒也順順當當地上了鐘山。 玉佛寺果然不是梅山上的小小梅山寺可比的,站在山腳下抬頭往上看去,便能看到,從半山腰處起,直到山頂間,一片全是高低不等的赭黃色墻壁,以及那重重疊疊的山殿飛檐??茨钦嫉?,竟足有十來個梅山寺那么大。 今兒雖然才初七,山道上來燒香拜佛的香客們就已經能看到很多了。不少人家都像珊娘他們家一樣,抬著行李箱籠,想來也是要在玉佛寺過夜的。 五老爺原是沖著游山來的,便對五太太笑道:“聽說這一路上去風景都不錯,不如我們慢慢走上去,叫軟轎在后面跟著,你走不動的時候再坐轎?!?/br> 五太太抿唇笑道:“拜佛原就求的一個心誠,正該自己一步步走上去才是?!?/br> 五老爺五太太興致高漲,侯玦侯瑞也是興奮莫名,這卻叫懶人珊娘犯了難。如今她可是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的。 五太太仿佛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一樣,回頭對她笑道:“我不過求的一個心誠,你一向體弱,不用學我?!?/br> 五老爺也回頭笑話著珊娘道:“別犯懶,到底也自己走兩步,等實在走不動了再許你上轎?!?/br> 于是一家人便一邊看著風景,一邊沿著石階慢慢往山上爬。桂叔則指揮著仆役們,抬著箱籠行李先去寺里安頓了。 珊娘他們上山時,已經過了午時。此時陽光正好。明媚的春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照得那些浮塵都似閃著一層金光一般。 二爺侯玦抬頭看看那些從枝葉間灑下來的陽光,忽然跟個小大人兒似地嘆了口氣,道:“果然是圣山,還沒進山門呢,就叫人感覺很是不同了?!?/br> 大爺侯瑞“噗”地一笑,探頭過去看著侯玦道:“哪里不同了?我看看。喲,真不同了,長出顆佛牙!”——竟又拿侯玦掉的牙開起玩笑來。 侯玦惱了,跺著腳就去追打他哥哥。侯瑞笑著轉身就跑。珊娘忍不住跟著跑了兩步,又嫌累,便站在那里沖那二人的背影喊道:“當心栽了牙!” “沒事,反正它們遲早要掉的?!焙钊鹦χ亓艘痪?,一邊跟逗什么小狗小貓似地,來回騰跳挪閃地招惹著侯玦,惹得小胖墩連連跳腳,偏又追不上侯瑞。最后沒法子了,見老爺太太正好過來了,便直接撲到太太身上,委屈地喊了聲,“太太?!?/br> 太太笑著揉揉胖墩的腦袋,道:“哥哥跟你鬧著玩呢?!庇痔ь^責備著侯瑞,“有個做哥哥的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