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此時五福正好從里間出來,她原是想要叫個小丫鬟過來搭手搬箱籠的,聽到珊娘的話,扭頭傻乎乎地問道:“那什么是不該收拾的?” 珊娘面無表情道:“老太太那里沒說是給我的東西,便不是我的?!?/br> 頓時,雙元和王mama等人又相互對了個眼兒。 五福眨巴了一下眼,卻忽地一轉身,跑到花梨木大案前,吃力地抱下那只西洋自鳴鐘,回頭沖珊娘笑道:“既這么著,這玩意兒可得帶走。當初老太太可是說,只要姑娘能修好就歸姑娘的,這可是姑娘親手修好的?!?/br> 珊娘一愣,這才想起,這還是她小時候的愛好——啊,不,其實也沒那么“小時候”……以她現在的年紀來說,也就一兩年前——只是,后來老太太說,這不是個淑女該有的愛好,她也就放棄了…… 懷抱著自鳴鐘的五福笑得只見牙不見眼,“我可打聽過的,這玩意兒價值五千金幣呢!” 看著笑得跟個小財迷似的五福,原本已經計劃好要假裝失落的珊娘一個沒忍住,撐著額頭笑著搖了搖頭——嗯,好吧,看在王mama等人眼里,這是苦笑。 珊娘正搖頭笑著,門外有小丫鬟來報,說是大奶奶來了。 珊娘的眉梢立馬便是一跳——她就說嘛,她這里都已經擺開架式遣散丫鬟婆子了,老太太那里怎么可能沒聽到動靜。而正常的情況下,若是她還有那么一點“上進心”,就不會這么急著遣人,至少也要拖到實在留不下來才會走這一步……這般急切,看著倒像是在告訴眾人,她急著要從西園里逃開呢——雖然這是事實。 而老太太那人,別的不好說,卻有一點“怪癖”,便是你如意了她就要不如意。如今就算她不想留下珊娘,只看著珊娘這急切想要逃開的架式,她怕是也要故意留她下來呢。 好在她及時警醒了過來。珊娘不禁一陣暗暗慶幸。 “快請?!彼?。 不過是麻煩點,再演一場戲而已,不難的。 大奶奶趙氏進來時,就只見珊娘一個人呆坐在堂前,臉上帶著幾分想要掩飾卻偏偏沒能掩飾住的失魂落魄。那么小小的一個人兒,就那么孤獨地陷在寬大的太師椅里,看著像是隨時會被吞沒般的瘦小無助。 見大奶奶進了門,珊娘眨了一下眼,忙站起身迎向大奶奶。于是,才剛那孤獨無助的形象,就這么一晃眼便不見了。 看著珊娘強打精神撐著笑臉,在那里命人端茶水送點心,大奶奶忙擺著手笑道:“快別忙了,一會兒就該到用午膳的時間了,這會兒哪還要吃什么點心?!庇殖蛑耗锏哪樕溃骸澳憧蛇€好?” 珊娘怔了怔,忽地一低頭,轉身親手給大奶奶斟了一盞茶,送到大奶奶面前,抿著唇兒笑道:“我有什么不好的?!庇值?,“便是不吃點心,喝點茶也好,怕是以后就再沒機會請大嫂子喝茶了呢?!闭f到最后,聲音里到底帶上一絲悵然。 趙氏抬眼瞅瞅她,接過茶盞放在茶幾上,又揮手命屋子里的人全都退出去,這才拉過珊娘的手,低聲問道:“我正要問你呢,你這到底是怎么了?以前看你也不是這么沒算計的一個人??!” 她看看掛著簾子的內室。雖然看不到里面,但剛才魚貫出來的丫鬟婆子,還是叫她猜到,她們應該是正在收拾東西?!扒颇氵@架式,竟還真打算搬出去怎的?我說你還是向老太太低個頭討個饒罷?!?/br> 珊娘眼簾一垂,帶著股壓抑不住的怨氣,倔強地扭著脖子道:“不搬出去又待如何?!老太太都那么說了,我再強留下也沒意思?!薄故且桓辟€氣的口吻。 趙氏一陣眨眼,卻沒說話。 珊娘又冷笑道:“果然人都說,患難見真情,如今這滿園子的人,怕是個個都等不及要看我的笑話呢,也只有大嫂子還肯記掛著我,連我這里的人……”她頓了一頓,搖頭苦笑道:“不瞞嫂子說,我原也沒想到事情會落到這一步,原不過是想借這件事來試一試她們的,不想這些人竟沒一個可靠的……不過也怪不得她們,原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只是不明白,我做人竟真就那么失敗嗎?不過是生了點病,竟連老太太也覺得我是有意偷懶……” 她拉著大奶奶絮絮叨叨地好一通抱怨,卻是沒一點覺得自個兒哪里有錯的,倒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她一樣。大奶奶的眼神忍不住就飄忽了起來。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大奶奶覺得表面功夫應該做足了,便推開珊娘仍拉著她不放的手,溫柔卻堅定地告辭了。 看著她的背影,珊娘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唉,麻煩?!?/br> 她搖頭嘆息著,看著似乎很是苦惱的模樣。偏那撐在額頭的手掌下,微微凹陷下去的唇角處,盛著幾乎快要滿溢出來的得意洋洋。 而正如珊娘所猜的那樣,大奶奶出了珊娘的院子后,便又進了老太太的院子。 正在用午膳的老太太聽了大奶奶的回話,冷笑道:“果然和她老子一樣,竟是頭好歹不分的倔驢!既是她一心要作死,便由她去吧,也好叫人知道,我這西園可不是只能進不能出的!” 大奶奶感慨道:“幾個姑娘中,我原看著十三meimei是最穩妥的一個,怎么忽然間就變成這樣了呢?” 老太太輕哼一聲,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超然道:“人心都是這么慢慢養大的。只望她從此以后能懂得一些道理,知道自個兒的分量就好?!?/br> 且不說老太太那里算是徹底對這十三姑娘放了手,只說珊娘自個兒。 打發走了來打探消息的大奶奶趙氏后,珊娘回頭就叫過方mama,向她仔細打聽起五房的情況來。 珊娘離家時才七歲,對家里的情況可謂是一知半解,她只知道家里有父親、嫡母,還有一個兄長和一個弟弟,而且她和那倆兄弟間沒一個是同母的。除此之外,她就只知道,她們五房在侯家人眼里是出了名的米蟲——不事生產,只知花用。 好在她爹是老太太的親兒子,雖然老太太也覺得這個光會花不會掙的小兒子沒出息,可好歹她仍有一顆為母之心,便是看不上這個沒出息的小兒子,也不能眼看著兒子白白餓死,于是從嫁妝里分了些出息養著這小兒子——當然,產權仍是握在老太太的手里。 只是,就這樣,這件事卻成了老太太的大兒子,大老爺和五老爺兄弟間的一點心結。因為大老爺覺得,老太太這么做很不公平——倒確實是不公平,大老爺拼死拼活地管著家里大筆大筆的產業,也沒見老太太貼補他一點私房,偏那沒用的弟弟竟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白坐在家里拿錢,大老爺心里能平衡才怪。至于他掙的錢比弟弟多,那是他自個兒的能耐,誰叫老五沒那本事! 其實珊娘倒覺得,也虧得沒把家里的產業交給她爹。聽說她爹連基本的生活常識都不懂,曾經花了一千塊銀幣買了幅別人偽造的所謂名畫,而且當時賣畫的人都已經當眾聲明了,這是假畫。 好吧,換種角度來看,其實她爹挺風雅…… 至于她的嫡母…… 珊娘驚奇地發現,她多少還記得父親長什么樣,卻對嫡母一點印象都沒有——也就是說,便是以前住在家里時,她也不是那么經常能看到她的嫡母的…… 而從方mama那有些隱晦的話語里,珊娘才明白,為什么會如此。 卻原來,五太太姚氏打小就癡迷于刺繡(很怪異的愛好),甚至癡迷到不管家事,不理世情,一心只撲在她的繡房里。因此,據說家里每每有什么事,深受五太太信任的馬奶娘都會專門挑著五太太在繡房里的時候去匯報(好耳熟的情節)…… 果然,不耐煩的五太太也像前朝那位敗家木匠皇帝那樣,輕輕地一揮手——別給我添麻煩! 于是,馬奶娘就這么,漸漸成了五房里的“九千歲。 何況,她的身后還不是只有她一個…… 至于姨娘馬氏,不僅是奶娘的女兒,還是五太太的陪嫁丫鬟,因此,她最后會成為五老爺的妾,簡直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那五太太不僅是個省事的,同時也深深懂得怎么放權做領導,才剛嫁過來不到一年,她便把家事全都委托給了馬奶娘,而把丈夫委托給了四個陪嫁丫鬟里的三個,從此以后,她只順心遂意地沉浸于她的刺繡世界里,再不為那些“俗務”所煩惱了。 只是,五老爺也是個有追求有理想的,自然不會耽于女色,雖然五太太一下子塞過來三個妾,五老爺卻很有原則地一次只寵一個。最先得寵的那個,在生了珊娘的兄長后沒兩年就病死了,然后便輪到了珊娘的生母。珊娘的生母比前一位倒霉,生珊娘的時候就沒挺得過來,于是才輪到馬mama的女兒馬姨娘。 這一回馬姨娘的運氣不錯,平平安安做了好幾年的寵妾后,才生下一個哥兒,而且還好好地活過了生養大關。于是如今珊娘父親身邊,便只有這么一妻一妾了。 而如今這五房里,與其說是五太太在當家,倒不如說是馬奶娘和馬姨娘這母女倆在把持著。 把家里的情況摸了個大概后,珊娘的手忍不住就又撐上了額頭——貴圈好亂…… 她還以為出了西園就能還她清靜了呢…… 好吧,只要不惹到她,隨那五房怎么亂吧。連她親爹嫡母都不管的事,她一個做姑娘的出什么頭,是吧?是吧! 只是,人的愿望往往是美好的,現實卻很殘酷。便是珊娘不想去踩人,還總有人嫌珊娘硌腳呢。所以…… 人生啊,就是個大麻煩! 第八章 辭別 且說當年珊娘進西園時,隨身不過只帶著一口小衣箱和一個妝奩匣子而已,如今幾年過去,十四歲的她要回去了,居然發現,她光衣裳面料就打包出足足四口大箱子,老太太給的各種首飾也足足塞了三匣子,再加上這些年她收集的一些零碎物品,又是兩大箱子…… 看著院子里摞著的這一口口大箱子,以及奶娘、三和、五福懷里各抱著的一個首飾匣子,珊娘忽然覺得很有些不好意思。 ——難怪人人都想擠進西園呢,瞧瞧這收獲! 許正是出于這份不好意思,等到傍晚時分,五房磨磨蹭蹭磨磨蹭蹭,終于派了人和車過來時,她去向老太太辭行,那眼圈紅得還是挺情真意切的。 她的紅眼圈,顯然叫上了年紀愛動感情的老太太也很是感動了一把,撫著珊娘的頭發道:“回去好好養病,等你養好了,我再派人去接你?!?/br> 好個“派”人去接,不派的話,珊娘便永遠都不可能回來。 被老太太教養了這么多年,這點鑼音珊娘還是能聽得出來的。只是,紅著眼圈的她給老太太磕完頭,卻并沒有按照老太太的暗示,給老太太說出一句“老太太可千萬記得派人來接我”的話來——她害怕會一語成讖。 而老太太卻因此心里很有些不悅。雖然在她眼里,紅著眼圈的珊娘只是在死撐,可不聽話就是不聽話,老太太原本的那一點感動,立馬便在珊娘“和她老子一樣的倔強”下化為了烏有,反而收了淚,一個勁地催著珊娘趁著天還沒黑前趕緊回家。 不過,老太太一向講究個世家風范,便是心里已經不再喜歡小十三兒了,該講的體面規矩還是要講的,于是臨別前,老太太竟又塞給珊娘不少好東西,叫珊娘的行李里白白又多出一只箱籠來。 (珊娘悄悄以小人之心度人:老太太這一招大概也可算是一箭雙雕、千金買骨了吧。不僅不收回給她的那么多衣裳首飾,還另外有賞,這在外人看來,往小處說,是體現了老太太的大方親切;往大處說,其實也是在替西園打廣告呢——瞧,連個被從西園里挪出去“養病”的姑娘都能收獲頗豐,若是留在西園里,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好處呢。你們還不快點來??。?/br> 老太太自是不會親自送珊娘出去的,但老太太最愛看的戲碼就是家里姐妹和睦,于是七娘、十一娘、還有仍逗留在老太太院子里的十四娘,便都自告奮勇去送珊娘。幾個好姐妹拉著衣袖惜別了又惜別,抹淚了再抹淚,就好像珊娘要去的不是僅一街之隔的長巷,而是要走那充滿了魔怪神鬼的西天取經路一般。 總之,等做完了全套,那天色已經開始擦黑了。最后這幾位情深意重的姑娘們,才被同樣抹著眼淚的大奶奶給帶開,大奶奶還親手扶著珊娘送上馬車。 而就這樣,老太太還怕人委屈了珊娘,又叫身邊的吳mama親自跟車去五房,要親眼看著她的小十三兒平安到家才能放心。 西園門外,那些圍觀的人們忍不住一個個點頭贊道:“家和萬事興,家里長輩如此體恤,晚輩又如此友愛,果然這侯府是有底蘊的人家,不是那些不知禮的暴發戶?!?/br> 馬車上,珊娘挑開車簾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西園,然后抿唇一笑——這會兒她終于可以放心大膽、真心實意地笑了。 她才剛一回眸,就跟六安那雙帶著好奇的眼撞在了一處。 六安。 珊娘唇邊的笑意微微一凝。 六安和七彩八錦她們幾個,是她在做那個“夢”之前就被分到她的院子里的。而這些不入等的小丫鬟和三和五福她們還不一樣。三和五福是屋里侍候的,自然是各有主子。她們這些不入等的小丫鬟,論職責只是打掃庭院,聽大丫鬟們的差使;論歸屬,她們只屬于她們所服務的那個院子,并沒有專屬的主子——就是說,那院子里住了誰,誰才是她們主子。 叫珊娘沒想到的是,她臨走之時,六安卻忽然當著老太太的面,跪在她的面前,要求跟她走。 老太太感慨道:“倒是個有情有義的,就跟了你吧?!?/br> 于是,六安就這么跟了珊娘。 只是,想到前世,再看著如今才九歲的六安,珊娘難免感覺有些……嗯,別扭。雖然今生她們大概是不會再共侍一夫了…… “那個,”她清了清嗓子,問著六安:“你為什么要跟著我?在西園里總比跟著我要更有出息呢?!?/br> 六安正襟危坐地跪坐在珊娘的腳邊,抬頭笑道:“我能進西園,原就是托了姑娘的福,如今姑娘回家去,我自然是跟著姑娘的?!?/br> 珊娘一陣驚奇,再一細問才知道,原來六安能進西園,還真是她那時候多的一句嘴。 這西園,不知多少人想要進來,因此,每次西園里要選人,便很有些八仙過海的架式——那是各顯神通。六安的小舅舅費了很大的力氣,才不過搭上老太太院子里一個守門婆子而已。而那時候的十三姑娘,在老太太跟前仍是玉字輩里的第一人,雖然還是個在室的姑娘,平時也不怎么過問家事,可她的一句話,卻還是挺有份量的。因此,那個婆子就求到了珊娘面前。而那時候的珊娘也挺“要求積極上進”的,為了示好(大概多少也有一點賣弄的成份在里面),便答應幫忙說句話。因此,原名叫青兒的六安才會當選。 所謂花花轎子人人抬,珊娘勢頭好,自然有人愿意巴結著她,見她難得替一個小丫鬟說了話,便有人以為珊娘是看好這丫鬟,就主動把六安分到了珊娘的那個院子里。至于六安的名字,卻是撥到珊娘的院子里之后,由教養嬤嬤王mama根據五福她們才重新起的名字。 搖晃的馬車里,兩世為人的珊娘才頭一次知道,這傻六安為什么會一直對她如此忠心耿耿,便只為了她當初那么隨意的一句話…… “你可真傻,只一句話罷了,哪能算得什么恩情?!彼龘沃~,搖頭笑道。前一世六安就那么傻了,這一世,好歹得叫她學著聰明點才行。 六安卻一陣搖頭:“便是一句話,也有人是不肯說的呢?!?/br> 也是,換作七娘才不管,換作十一娘怕惹事。至于她十三娘,之所以多那么一句嘴,其實說實話,不過是她要賣那守門婆子一個面子,以便以后好利用人家打探老太太院子里的消息…… 珊娘嘆息一聲,忽然不愿意把那些不太純潔的內幕告訴這單純的小六安了。伸手過去摸了摸六安的頭,她笑道:“便是我真說了這么一句話,也未必是出于對你好的意思。以后可別再這么傻了?!?/br> 六安聽得似懂非懂,但心里卻覺得,愿意放下架子,跟家里的jiejie一樣伸手摸她頭的姑娘,一定是個溫柔的主子。她娘說過,人都是拿真心換真心的,愿意真心對她的主子,她也愿意真心去對待。 六安的所思所想珊娘并不知道,她仍隔著車窗看著外面清冷的街道。 這梅山鎮,緊依在梅山腳下。那條從梅山里流出來的落梅河,把整個梅山鎮一分為二,北岸直到梅山下,看著仍像是個普通的鎮子;而南岸,卻是不知從何時起,似乎已經整個兒被侯家包了圓。 不過也難怪,侯家在這梅山鎮上已經不知繁衍了多少代,子孫繁茂的侯家人只那么一房房地鋪展開,便能占據好大一塊地盤,珊娘甚至覺得,就是那北岸,也總有一天會塞滿了侯姓人家。 當然,便是整個梅山鎮都改姓了侯,對于侯家人來說,真正屬于侯家的核心地盤,仍是當年侯府的所在地——就是如今已經分為老太太住著的西園和老太爺住著的東園的那一片。 雖說在外人眼里,侯府仍是和諧美滿的世家典范,但身為侯家人,且還在西園里養了七八年的珊娘,卻是深知,她家那兩位老祖宗,老太爺和老太太簡直就是“王不見王”,每年也就必須一家人團圓的年節時分,大家才會看到老太爺和老太太同處于一個屋檐下,而若是平??吹竭@一幕,則表示,一定是出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上一次這兩位老祖宗聚在一處,是珊娘的一個族叔,拐跑了族里另一個早亡的族叔留下的寡婦,這一驚天動地的大丑聞。 直到如今,回想起來珊娘仍覺得很是震驚——老太太氣個半死的事,老太爺居然鼓掌叫好,還說寧九叔才是侯家的種,只可惜不是他親生的兒子,直把老太太又氣個半死。 后來聽說那位寧九叔帶著那位被拐跑的寡婦族嬸下了西洋,老太太卻一口咬定,那船票定然是老太爺給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