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你到底是鬼仙還是修佛的苦行僧?” “阿彌陀佛?!?/br> “我問你話呢!” “阿彌陀佛?!?/br> “修佛的?” “阿彌陀佛?!?/br> “修仙的?” “阿彌陀佛?!?/br> “嘰嘰咕咕?!?/br> “阿彌陀佛?!?/br> “你是豬!” “阿彌陀佛?!?/br> “你是狗!” “阿彌陀佛?!?/br> “你他媽豬狗不如!” “阿彌陀佛?!?/br> “阿你妹??!陀你妹??!” 花朵要瘋了,開始可勁兒地搖著面前的人,“咱能不能正常點說話?” 被他搖來晃去晃得頭有些暈的人這次終于不再“阿彌陀佛”了,挑眉滿眼諧趣地看著面前這快被他逼瘋的人,“修佛的”。 “騙子?!被ǘ洳恍?,有這種不老實的和尚? 和尚抽了抽眉角,垂目,一切化作一句,“阿彌陀佛”。 “……”花朵無語地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知道自己玩兒不過這廝了,褪去了臉上的玩笑,“算了,不跟你忽悠了,我問你,你們鬼界真打算放著落梅鎮那一鎮子的鬼物不管?” “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泄露?!?/br> “鬼扯!佛何時說過之人生死于不顧?” “天道公允,凡人自有因果輪回,施主何必干涉他人命途?”說著,和尚抬眼,似有深意道,“三界有常,豈是你能左右?若是你非要以蚍蜉之力逆天而為,落得天譴魂亡的下場別怪貧僧未曾提醒”。 “你什么意思?!”此話卻是聽得花朵心頭一跳,危險地瞇了眼睛,這和尚知道什么? “阿彌陀佛,人活一場不易,施主當好生珍重?!?/br> “你他媽還真當你是佛陀了?”花朵平生最不喜的就是別人干涉她的抉擇和生活,一時就來了火氣,“活?你那日不還想著我死么!今日又道貌岸然地來說這些,你假不假!” 她要怎么個活法那是她的事! “若貧僧那日真要出手,施主以為你現在還能站在這里?” 和尚說著,抬手,捏住震驚住的人下頜,嘴角全然是邪肆的笑容,冰冷得沒有半分情感。 “放開!” 花朵一巴掌打開那人的手,沒來由地心驚了一下,禁不住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面前的人。 “你到底是誰?!” “我說了,我是修佛的,鬼?!闭f道最后一字,那人還特意加重了音,就怕她未聽清。 修佛的鬼……花朵其實猜測過,可是真的聽到這個答案,她還是很是震驚,第一次,她活了這大半輩子,知道有鬼修佛……若非死后因無量功德走入西方極樂凈土,從來沒有鬼,能修佛的……因為,鬼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怨氣戾氣纏身,此為佛法所不容。 而這人,花朵再次細細打量他,才發現,此人,不,此鬼是從上到下,身上看不出半分怨戾之氣,靜如止水,無波無瀾。 “你……”花朵本是奇聞怪談見多了,倒是沒有驚訝多久,轉頭,看向亭外那一片火紅,問道,“我不管你是不是修佛的鬼,今日來這里,我是向你要那日從我手里搶走的蕭婆婆的魂”。 “既已到大限,入了我鬼界之門,便無回的可能,她有她的命途,施主何必橫加干涉?” 花朵的眼眸冷了下來,冷冷地看著面前的人,道:“你覺得,我花朵要的東西,是輕易能放棄的?” 面前的人不語。 “和尚,信不信我殺了你?!” “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你以為我真不敢殺你?” 花朵一把揪住面前人的衣領,眸色里起了殺意。 她要的,從來不允許,被別人搶走!不然,她不死不休! “若殺我能解恨,施主下手便是?!闭f著,那人閉眼,一副大義凜然模樣。 揪住他衣領的手,換了地一把捏住他的咽喉,花朵就看著面前這和尚不掙扎半點,就任著她力道逐漸加重,只需再動點點,那脆弱的咽喉就會徹底碎在她的手里。 “算你狠!” 她花朵雖說殺人可不眨眼,但是這般做派,她從來不屑,卻似又隱隱覺得,此人就是知道她這點才這般于命不顧的,想到這里,夜色般的黑眸,劃過一抹血色。 “和尚,你覺得,你玩兒得過我?” 那人只挑眉看著她,不語。 “白狼,出來!” “干嘛???” “上他!” ☆、第116章 幽冥鬼蜮 這是花朵這兩世以來第二次來到這被人間稱之為陰間的地方,幽暗得幾乎沒有光明的陰冷世界,讓她渾身寒涼徹骨,上一次的記憶,那么久遠,久遠到,很多很多的東西她早就忘了。 人世有一種說法,生不能,死不成。她是將這滋味體會了個徹底,她幾乎徹底瘋魔。 她早就忘了,她是如何走到十殿閻羅面前,一字一句述說著自己所有的罪過,然后在他們驚訝無措的眼神中問道:“這里,何種刑罰最是殘酷?” 她早就忘了當時如何一步步歷經地獄十八層的酷刑,上刀山、下火海、入血池……如何想盡千方百計去折磨自己,那些折磨卻像是這世間最烈的毒,越是痛,越是千刀萬剮,越是撕心裂肺,她越是上癮,總感覺,那樣自己才活著。 死了不甘心,怕忘記,活著太痛苦,怕憶起。 十八層的酷刑,她一一嘗遍,多少的日日夜夜,看著滿身的血淋淋她不眨一下眼。 還是不夠,那些酷刑終究只是幻象,時日久了,她反而越來越清明。 她去造了諸多殺孽,遭了天譴,雖痛,卻只得了滿身焦灼,因她特殊的半仙半魔混沌體質,世間刀槍不入,似一具行尸走rou,她在三界游走了那么久。 人說,只那三途河的水,能消融一切,淹沒一切。 不如,在那冥河里看著自己慢慢消融,隨著時間消逝,她相信自己終會麻木,到時候,就什么都忘了,徹底地消失在這三界之間。 她在那冥河待了快百年的時間,每日受著河水的侵蝕和萬鬼的啃食,終于看著自己幾乎成一具無rou的骨架,跟著那些冤魂一起沉沒在最骯臟的淤泥。 冥界永遠不落的夕陽,冥河之畔寂寞又熱烈的彼岸花,也陪了她百年……還有,那冰冷的世界,偶爾也有,不知是誰能虛空架起一座橋,經常從上面走過。 黃泉路上依舊一路崎嶇顛簸,滿是各路靈魂對陽世不舍的嚎哭,有的滿嘴花言巧語討好陰兵,有的迷迷糊糊一路直走……這里向上看,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塵埃,向前看,看不到陽關大路,向后看,看不到親朋四鄰。 被周圍悲哀的氛圍感染,她也學著那些靈魂,站在望鄉臺上向回望去,卻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到底是她根本就無歸處嗎? 這里,沒人,沒鬼認識她。 有好長的時間,在那些陰兵和靈魂怪異的眼神中,她就坐在冥河之岸,看著那逆流而上的河水和那若血殘陽一直流淚,一滴滴的淚,“滴滴答答”落在這片冰冷的世界。 “你若真不要我了,我手里,到底還剩什么?” 脆弱的背影,脆弱的哭泣,就似只需輕輕一口氣,她就徹底破碎消散在了這個世界,沒人悼念,沒人憶起,那渾身縈繞著的不散的悲哀,教那些被迫渡向彼岸的靈魂都忍不住側目。 如何的事,讓這女子有著比生離死別還深刻的哀傷? 只是,一抹突兀出現的存在,打破了這沉悶壓抑的氛圍。 正是在一片悲傷從不能自拔的人就被不遠處的一片嘈雜之聲打破了思緒,她很是不豫地轉頭看去。 卻是那陰暗的棧橋上等渡的靈魂紛紛對著那江心一艘很是與這冥界不搭調的風sao畫舫指指點點。 “這是怎么回事兒?” 不是傳言這冥河只一艘船只來往生死兩岸,引渡迷失的靈魂前往酆都城去嗎?怎么除了剛出船的那艘小得只容得幾人躋身的破船之外,居然有這等豪華的畫舫? 難不成這陰間還有貧賤之分,只那陽世的貴人們才能坐這么好的船去對面?特殊對待?區別對待?還是種族歧視?! “給我安靜!”一旁守著的陰兵哪里容得這些凡間的靈魂在這里瞎嚷嚷擾了貴客?不悅地瞪著那出言的中年人道,“有什么奇怪的?我大鬼界這楞多的資源哪個不是在三界響當當的?這幾千年時間擱置不用才是浪費了,你們陽間能搞些旅游勝地出來拉動經濟帶動消費,我鬼界就不可以了?” 說道這開發旅游資源帶動鬼界經濟騰飛,這一做法還與那新上任的鬼王有關,此乃后話。 只是,此話一出,眾人嘩然,原來這鬼界也要靠這些拉動內需?刺激消費? 見著這些人又驚訝又不解的眼神,那陰兵嗤道:“你們還以為我們這一路護送你們到酆都城是義務勞動不成?” 鬼界也是有它特有的體制的,鬼界的鬼修給上面做事也是要領薪水的,不然豬才跑去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要知道,那什么惡狗嶺,金雞山可不是什么好過的地方,若沒些道行和膽量,誰敢護送這些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魂魄? 只要未曾入得酆都鬼城,就都還算不上是鬼,官方一點,這些剛來的靈魂,都還叫孤魂,若是不小心被那些個惡狗啃了,金雞啄成了殘魂,那不好意思,只能做野鬼了,或是不小心被擠下了渡船,更只能慘兮兮地做河里的冤魂了,若不能找到換名的倒霉鬼,只有一輩子沉在那里。 所以說,要再做一次人其實真不易,這黃泉路都是一路坎坷。 “你們都給我小聲點,若是驚動了船上的貴客,上面怪罪下來,不光是我們,連你們都跑不脫,都給我夾著尾巴安分點?!?/br> 不遠處的花朵聽著這話眨了眨眼,一時間就徹底忘了傷春悲秋。 好久不來,這鬼界怎么聽著變了個大樣,一聽那口氣,這哥們兒絕對21世紀來的……于是,花朵“豁”的一聲從一堆紅得寂寞的彼岸花里站起來,面上掛著兩根馬尿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套近乎去了。 “嘿,哥們兒?!?/br> “干嘛?” “21世紀哪個國家的?中國?韓國?還是小日本?” 現下大家都是說的鬼話,花朵還不確定這家伙是否真的從那里過來的,只得試探性問一下。 果然,一聽到21世紀幾個字,那人面上不耐煩的神色好了些,挑著眉頭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才搖搖頭道:“道友是那里來的?” “算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