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娃娃止了淚珠,怔怔地看著小師叔面上陌生得讓人難受的表情,她沒聽懂小師叔的話,卻是感覺到了他的傷心難過…… 是不是,自己這次真的太不乖了,讓小師叔傷心了?以前,小師叔從來沒有這般過。 是不是自己果真太任性了,讓小師叔失望了?小師叔在故事里講過,人間的娃娃,都是要上學堂念書的,以后長大了才有出息,才能照顧父母……家人都有變老的時候,不能照顧自己的孩子一輩子,他們老了的時候,體虛身弱,是需要孩子來照顧的…… 她就只想小師叔一直一直陪著自己,照顧自己…… 看著小師叔臉上一瞬的讓人跟著難受的表情,娃娃突然就相信了,小師叔才不是為了那個什么銅板板要賣自己呢,小師叔都說了,自己是他的寶貝,他舍不得將她賣了的…… 小師叔,對不起。 娃娃抬起一雙藕臂,輕輕將自己最最喜歡的小師叔抱住,小心地在小師叔的臉頰一側啄了一口,滿臉愧疚道:“小師叔,你別傷心,我聽話,我去學習就是了,雪舞會變得很厲害很厲害,我保護你”。 “嗯?!比羟榉堑靡?,他會一直,一直把他的孩子,好好地放在心尖尖上寵著,看著她快樂地長大……像一只小蝴蝶一樣,一直繞著自己飛…… “等我變得‘有出息’了,我就來保護小師叔好不好?”從小在青陽峰長大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有出息”,只是懵懵懂懂道,“等我長大了,我給小師叔煮好吃的,我給小師叔喂飯,我給小師叔洗衣服,我給小師叔洗澡澡,我哄小師叔睡覺,我陪小師叔下棋……我也像小師叔照顧我那樣照顧小師叔好不好?” “好?!笨粗蹚澙锏耐尥逎M臉的認真,男人勾起了好看的唇角,心里莫名地充盈起了一股暖暖的情愫,讓他不覺彎了眉眼,滿心的歡喜和滿足。 這就是他的寶貝,這世上唯一對他沒有任何目的的信任、依賴和關心。 這個寶貝卻是這么脆弱,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就怕不小心摔碎,他怕,某一日,她會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然后,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這就是一個噩夢,好早好早之前,就開始纏著他,每每醒來,他都清清楚楚地記得,那種失魂落魄,滿是彷徨無措,心急如焚,又痛苦絕望的感覺,在夢里,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焦急地走遍了世界的角角落落,上天入地,就是怎么都找不到這個孩子…… 就像是預兆,這個孩子,會離開他嗎?他無法想象……他就要這個孩子就好,就只要這個孩子,這個孩子那么得干凈,就是是初晨的陽光,滿身的朝氣和明媚,帶給他所有的溫暖和光明…… 若是沒有這個孩子,他的世界,他不知道,會是如何得黑暗。 “乖孩子,等你學成了,我就去接你?!?/br> “真的嘛?” “真的?!?/br> 女娃娃覺得自己還應該問些什么,卻是不知道該怎么說,想了良久,才將腦袋枕在小師叔的肩上,悶悶道:“小師叔,可不可以等我長大了,再送我去新師父那里?我沒有師姐她們高,她們不跟我玩兒,還兇我,我怕……” “好,等雪舞長大了再去?!?/br> 再等幾年,再等幾年,等他用這幾年的時間,讓她看清人間的美丑善惡,他的孩子,哪里能是那些卑賤的人能欺負得…… 快到正午時間,天上的日照有些烈,男人用衣袖將照在娃娃臉上的日光遮去,轉身向著這座城鎮最是繁華的酒樓走去,“我們去用午膳可好?” “嗯,好?!?/br> “雪舞可是喜歡這里?” “嗯,喜歡?!边@里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兒,足以吸引她的注意力。 “那我們以后住在這里可好?” “好”,女娃娃趴在自家小師叔的肩上,滿是好奇地看著這個新奇的世界,不經意間看著周圍人投過來的羨慕眼神,她又是滿心的高興,小師叔是她的…… “小師叔,我聽師姐說,長大了就不能再讓大人喂飯了是不?” 男人有些得趣地挑了眉,“當然”。 “那你可不可以一直喂我吃飯?等我長大了我再自己動手?” “……唔……”要不要等以后慢慢教她用筷子?男人在想。 “小師叔……” “好?!?/br> 我用五年時間,讓你學會做“人”,這樣,你再去天劍門,以后的日子可是會好過些? * 虛幻的夢境,如易碎的鏡面一般,突然碎成千片,每一面都映射著不同的畫面,破碎消散在寂靜的黑夜。 原本靜止在空氣中的血色花瓣,重新開始了幽幽的飄零。 冥界的術法——“印回術”,能將人此時所思所想印射出來。 早已清醒過來的人,蹙眉陰冷著面色盯著前方漆黑似濃墨暈染開的夜色,抬手虛空畫了一道復雜的符文,向前一推,“破!” 帶著強大力量的符文,以著摧枯拉朽的勢態,將濃霧驅散開去。 濃墨,以著rou眼可見的速度退散開去,周圍的一切,又都恢復了原樣,只是,花朵前面五米開外,站著一眉目清秀,手中端著一漆黑鐵缽缽的和尚…… 待看清那人長相時,花朵挑了眉頭,是他。 “阿彌陀佛……”那和尚低垂著眉眼,一轉不轉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鐵缽缽,向著她走來,然后……擦肩而過…… “你……”轉眼看去,花朵卻是看見此人身后濃黑似墨的漆黑,而那片漆黑里,她似乎聽到了萬千不屬于陽世生靈的嚎哭鬼叫,帶著強大的怨氣和煞氣…… 鬼行者,所謂的冥界的“清道夫”,專門清理那些不愿意去輪回的厲鬼的鬼修。 花朵蹙眉,素白的指尖輕輕點上此人背后那團黑氣,“哧”的一聲,一股青煙迅速從指尖漫出,帶著燒灼的痛,果然是冥界的東西…… 很快,指尖便是被一層薄薄的靈氣縛住,那似乎掙扎著要順著手指而上的一團怨氣,立馬被絞殺得一絲不剩。 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腦子里突然閃過什么,花朵下意識地低頭,當看著腳下兩具無了魂魄的空殼時,瞳孔猛地一縮,平靜若水的眼眸,閃過一瞬的血色暴戾,這人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搶走她要的東西! 和尚前進的步子頓住,抬頭,一雙狹長的美目看著擋在面前的人,勾唇,挑出一邪魅的弧度,“施主有何指教?” 夜色般的眸子,漆黑得冰冷,魄力十足的話語,壓得人心頭如千斤重,“誰準你動我要的東西?” “自己都不知生為何物,還去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看著面前這似乎將自己看得通透的和尚,花朵眼里終是閃過一抹驚訝,微蹙起眉頭。 “曾經震懾三界的半魔,如今竟是變成這副德性,區區一個鬼修就能輕易將之捏死,真是讓人失望……” 這人…… “被情折磨成這樣,真是可憐得很,既然不想活了,那便讓我收了去才是……” ☆、第053章 狗狗救美 還未曾說完這句話,面前突然一陣靈力波動,男人眉頭一蹙,猛地一個側頭,只斜眼來得及看見一道如流星般的紅光擦臉而過,心頭難免驚訝,好快的刀法! 臉上一陣輕微的刺痛傳來,絕色俊美的左臉頓時出現一道淺淺的血紅劃痕,一滴艷紅的血珠,順著斜下的傷口滑落,畫出一條艷麗的血跡,將那張邪魅的臉襯得邪氣鬼魅十分。 男人轉頭看向面前的人,單手握刀的女子,那比千年寒冰還凍人的眼神,直教人心底發涼,如修羅般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怎么個活法我從來沒打算讓別人來決定過,我問我的道,誰都沒資格來插手我的事?!?/br> 她顧雪舞,走怎樣的路,過怎樣的生活,可從來都任性得很,豈是容得你旁人來指點的? 眉目如畫的和尚,低垂著眉眼,毫無懼色地看著離自己只有一張薄紙距離的鋒利刀鋒,抬手對著受傷的地方輕輕一撫,那道血痕便無了行跡。 他抬眼看著面前的人,眸色晦暗不明,有些怪異著聲音道:“果真是讓人難得看透的人?!?/br> 刀鋒閃過一絲寒芒,冰冷的刀背將和尚有著優美弧線的下巴挑起,“我不管你為何挑釁我,現下,我只要你把她們還給我”。 “想要?”和尚突然勾唇鬼魅一笑,就在面前的人沒反應過來之時,身子猛地向后一退,順勢抬袖一揮,背后那股濃重的黑氣頓時向著面前的女人撲來,“那便自己去找”。 陰風陣陣,凄厲的鬼叫頓時在這片幽靜的空間里此起彼伏,重新飄落而下的彼岸花瓣似乎都帶上了教人心寒的戾氣。 不出片刻的時間,周圍的空間便是被濃得能化成墨汁的幽冥之氣充盈,那和尚也是很快隱沒在一片化不開的黑里面,就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花朵只能聽見耳邊一遍遍飛過的厲鬼幽怨的叫聲。 “我要殺了你,你這個可惡的女人,搶了我的夫君……” “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我要殺了你!” …… 這一句句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的話語,帶給人全是負面的情緒和壓抑,仿佛這個世界都對不起他們…… 濃重的幽冥之氣,似是銷魂化骨的水一般,沾在身上讓人遍體疼痛。那一句句滿帶怨氣的話語,更是聽得花朵蹙了眉,真想立馬讓這個世界平靜下來。 手上的妖刀,慢慢抬起。 “他們每一個,都可能是你想要的人哦?!?/br> 站在那片濃墨外的和尚,好心地與里面的人提醒著,看著剛要揮刀的人動作一頓,面上掛起了滿足的笑意,笑,卻是不達眼底。 這個弱rou強食的世界,每個族類都必須有個強大的王者。顧雪舞,你以為你就是那么簡單的存在? 不想好好活,那便徹底從這世間消失! 他看著里面的人收了妖刀,面上的笑容越見冷漠,卻是,笑容突然凝滯在臉上,那雙狹長的眼眸也漸漸蘊上了難掩的驚訝…… 他就看到那本來侵蝕著里面人的身體的幽冥之氣突然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一般迅速從女人身上撤開,細看去,那人身上,此時已是被一層濃重的魔氣覆蓋住。 花朵撩起袖子,拳頭捏著直響,嗤笑一聲,對于不喜歡的人,或是太無聊了,她向來喜歡再暴力一點的打法,仿佛事不關己地說到:“既然這樣,那便不要,都去死好了?!?/br> 她雖然不喜挑事,但也并非討厭打架,這天下,走上武修之道的人沒哪個不是好戰分子,打架時那種血氣翻騰的感覺她可是喜歡得很,不論強者弱者,她都樂意奉陪到底,當然,這時候是以命為賭注。 毫不猶豫的一拳,將一旁試圖來挑逗她的厲鬼打碎,那厲鬼都來不及尖叫一聲,就如破碎的玻璃一般,化成偏偏晶瑩的碎片,然后,散落成米分末消散在空氣中。 “嗯?”站在外面的和尚,就眼睜睜地看著里面的人,打沙包一般,將里面那些弱小的東西,一拳一拳,一腳一腳,毫不留情地破壞。 多么美妙無情的殺戮。不然,這三界,哪里又有那么多人,記得這個叫做顧雪舞的廢柴?是她,讓一切不可能成為了可能。既然如此,那為何她不能再次成就神話? 看著里面那人矯健若豹的身姿,他腦海里慢慢就閃現出一副熟悉得讓他記了一輩子的畫面。 冥界獨有的黃昏,那里,夕陽永不落下。 人老歸處,黃昏垂暮。 三途河旁,寒水逆流而上,波濤滾滾卻無聲。 如血的夕陽半落于水面,瀉下一片昏黃。 冥界很多人都知道,有一個半魔在那里,她在那能銷魂融魄的冥河里待了一百年,冥界的水連仙魂都可消融,卻是獨獨對她的作用那么慢。 不知道那是多么強大的體魄,將之整個消融,居然用了整整一百年,那種一點一點被融化的滋味……她就不知道痛么? 每每走過那條路,他都會偏頭,看看那閉眼靜靜地等待魂飛魄散的人。 …… 一聲獸吼,再次擾亂了這沒有安寧的夜。 正是沉浸在自己思緒的人猛的一驚,就覺眼前白影一閃,反應過來,就看著一通體銀白毛發的白狼,滿眼兇色地對著那一團將花朵圍住的黑氣齜牙咧嘴。 “無知嘍啰,誰準你們欺負老子的人的?!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