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
是以竟果然覷空,把王浣溪擄來。 當時王浣溪也似這般被蒙著雙眼,待蒙眼的布被扯開后,才看見面前的美紗子。 王浣溪并不見十分恐懼,反而有些嬌蠻無懼地喝道:“你是什么人?這又是何地,你們如此膽大包天,可知道我是誰?” 美紗子見她生得倒也算貌美,只是這般趾高氣揚的……因抱著雙臂笑道:“你是誰?” 王浣溪道:“我是……”忽地停住,道:“你不知我是誰,敢把我擄來?實話告訴你,快快把我放了,不然以后,可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br> 美紗子好整以暇問道:“怎么說?” 王浣溪哼道:“你們總該聽說過禮部唐尚書的威名,我素來是跟著他的,尚書大人一日缺不得我,你們竟敢對我動手?” 美紗子笑起來:“一日缺不得你?別叫我笑了,那些處心積慮想要爬到他床上的,哪個姿色不比你上乘,你算什么?!?/br> 王浣溪滴溜溜打量了她一會兒:“哦,我知道了,原來你也是那處心積慮想爬到三爺床上的,只可惜三爺不喜別的狐媚子?!闭f著便笑。 美紗子聞言,即刻反手一掌,竟把王浣溪打的天昏地暗,一時沒了言語。美紗子又道:“你連應懷真都比不上,算什么東西?!?/br> 王浣溪定了定神,咬牙道:“我比她年輕且又懂事,又如何?” 美紗子挑眉,嗤嗤笑了會兒:“我原本還以為唐毅果然是移情別戀了,還不知你到底是個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這會兒見了才知道,原來這不過是他的移花接木之計,他哪里是一日缺不了你,只不過是缺不了你這擋箭牌罷了?!?/br> 王浣溪喝道:“你瞎說什么?” 美紗子點頭說道:“只怕因上回我對應懷真出手,傷著了她,故而唐毅才用你來轉移視線,實際不過是護著應懷真罷了,你這蠢貨,卻還以為是他對你真心不成?只是利用你來送死的罷了?!?/br> 王浣溪臉色微變,半晌不答話。 美紗子起初倒是想折磨她,不料因看破了王浣溪性情,篤定唐毅絕不會瞎了眼喜歡這樣的女孩兒,因此竟興趣乏然,心念一動,便想叫人殺了王浣溪罷休。 誰知浣溪思量了半晌,忽地冷笑道:“你又到底是什么人,就敢這么胡吹大氣篤定,他對我好不好,難道我竟不知道,反而是你知道?他連那最機密的事都同我說了,難道還不是因喜歡我?” 美紗子才喚了人上來,見狀揮退,道:“什么機密之事?” 王浣溪笑道:“既然說是機密,又哪里能說給你知道?” 美紗子陰測測道:“小女娃兒,你最好乖乖地說了,不然的話?!碧鹗謥?,戒指上彈出一枚極細銳的針來,向著王浣溪臉上貼了過來,道:“你信不信,我用這個,就能把你的臉戳的稀爛!” 王浣溪即刻斂了笑,眼中透出恐懼之意。 美紗子湊近了些,又絮絮善誘:“說罷?讓我聽聽,是真是假,即刻也就知道他對你的心意真假了?!?/br> 王浣溪胸口起伏,看看那閃著鋒芒的針尖,又看看美紗子,終于吞吞吐吐說道:“我、我不知你聽沒聽說,先前,有個倭國細作供認應府是他們的內jian……” 美紗子聽是此事,便道:“然后呢?” 王浣溪道:“其實、其實不是,我聽三爺說,那個細作,不是應蘭風,而是……而是他身邊的一個人……” 美紗子雙眸瞇起來,過了會兒,才問道:“是么?那……是誰?” 王浣溪搖頭道:“你、快把那針收回去,三爺只對我說了那些?!?/br> 美紗子逼視著她,王浣溪卻放緩和了聲兒,求道:“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總該放了我罷?不然,尚書知道我不見了,必然搜遍全城?!?/br> 美紗子笑了兩聲,并不理會,便退了出來,她的一名手下道:“要不要立刻殺了?” 美紗子思忖道:“不急,此人如此之蠢笨無知,倒是可以再行利用?!?/br> 原來美紗子認定唐毅并不喜歡王浣溪,縱然殺了,也沒什么效用,然而此刻外頭卻已經遍城警戒起來,鎮撫司的緹騎四出,九城畿防那邊兒兵力也多加了一半。 美紗子等人藏匿了一日,見外頭風聲略松了些,便重又來逼問王浣溪,問了若干有關唐毅之事,她也都盡數答了,并沒什么破綻,又哀求說:“我自忖并未得罪你們,可以放了我了么?” 美紗子反命人將她松綁,又親自扶起來,道:“我并沒有就想真的為難你,如今知道唐毅只是利用你來護住應懷真的,又何必遂他的心殺了你呢?” 王浣溪聞聽,膽怯問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美紗子故意嘆道:“我也是個被他利用過的可憐之人罷了,我如今只想報復昔日他耍弄我之恨?!?/br> 王浣溪睜大雙眸,不解其意。 美紗子便把她跟唐毅相識種種:她如何一見傾心,為了他拋棄所有,唐毅表面“甜言蜜語”,而后翻臉無情等等……波浪起伏地說了一遍,這倭國女子素來最會做戲,如此一番繪聲繪色之下,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不由不信。 王浣溪目瞪口呆道:“尚書怎會如此……始亂終棄的?我、我不信?!?/br> 美紗子道:“且看他如今利用你的情形,跟當初利用我是如出一轍,如何不信?恨只恨我當時心軟,竟沒有把這顆一心丹給他服下,不然的話,他果然就是我一個人的了?!?/br> 說著,果然從袖中摸出一丸藥來,望著嘆息。 王浣溪越發不解,美紗子笑道:“好meimei,這藥有些古怪,倘若給男子服下,他服藥之時看見的是你,他醒來后,心中眼里就只有你一個,故而我如今后悔呢?!?/br> 王浣溪眼睛都直了,盯著那一顆藥,不由道:“jiejie給我可好?” 美紗子道:“給了你又有什么用?你莫非是想……” 王浣溪只是哀求,美紗子故意猶豫了會兒,才終于道:“我果然看不慣他這樣玩弄人心,倘若meimei能給他服下這藥,讓他從此對你死心塌地,倒也算是為了我報仇了?!碑斚?,果然就把那藥丸給了王浣溪。 王浣溪喜不自禁,千恩萬謝,只以“jiejie”相稱,兩個人竟忘記先前的不快似的,表面兒竟親親熱熱地起來。 王浣溪又道:“我若果然遂了心愿,該怎么謝jiejie呢?都不知jiejie姓甚名誰,住在哪里?!?/br> 美紗子笑道:“不急,到時我自然會去跟meimei相見?!?/br> 王浣溪道:“meimei一定忘不了jiejie的好?!?/br> 話說美紗子見她輕易中計,心里又覺自得,又有些異樣,正在遲疑要否立刻送她離開……忽地外間有一人匆匆前來,在美紗子耳畔低語了幾句。 美紗子聽了,臉色一變,揮手示意屬下退了,她回頭看向王浣溪,望著她看似天真無邪的笑臉,嘴角抽搐,臉色猙獰,忽地一掌拍過去。 她的力氣竟是甚大,王浣溪重重跌在地上,驚呼一聲,不解何意。 美紗子擰眉道:“好個賤人,差點兒給你瞞過了……” 王浣溪忍著痛,回頭道:“jiejie何意?” 美紗子走上前去,一把攥住了她的頭發,狠狠看著,竟冷笑道:“當初……次郎就是被你誘出了真相才死了的,我還以為你只是個無知的蠢貨,想不到竟也是個有心機的細作……說,是不是唐毅跟你說過什么!” 王浣溪矢口否認,道:“jiejie在說什么,方才不說的好好的么?如何忽然變了臉?” 美紗子凝視她片刻,道:“你們人常說:鎮日打雁,卻被小雁啄了眼睛,我倒也是差點兒看走了眼了?!?/br> 王浣溪仍是只做不知,道:“什么看走眼,先前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jiejie不是要我拿一心丹回去,為jiejie報仇么?” 美紗子大笑:“臭丫頭,你還敢在我跟前兒演戲?不錯……到底是誰教你的,是唐毅,還是鎮撫使?”——那什么“一心丹”,其實不過是劇毒罷了,只要給唐毅服下,他立刻斃命,美紗子起初是想利用王浣溪之無知蠢笨行事,沒想到……蠢笨的卻差點兒成了自己,是以大怒。 王浣溪只是大哭不肯承認,美紗子打了她兩記耳光,見她如此咬口不認,她心中一動,便起身道:“我本想高看你一眼,不料你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也罷?!闭f著,便一招手,身后兩個下屬上前,都是身材短小的男子。 王浣溪一愣,美紗子道:“既然你不肯跟我說實話,我只好看一場好戲了?!蹦莾扇藭?,當下獰笑著撲了過來。 頓時之間,如餓虎撲食似的,王浣溪哪里能扛得住,尖聲哭叫掙扎起來,嗤嗤聲響,身上衣衫很快被撕去大半,一時想也不想,叫道:“住手!我說……我說!” 沒有人能受得了這種驚恐,也沒有人會在這種情形下再有心情說什么謊話。 所以當王浣溪涕淚交加供認了那句話后,她看著王浣溪崩潰之極的神情,理所當然的這么以為。 而對王浣溪來說,她何嘗不是跟美紗子一樣的心意?同樣以為自己說出的是實情。 ——自從跟應懷真和離之后,唐毅帶著她在身邊,出入禮部之外,還會去一個地方。 那就是教坊街的胭脂姑娘府上,每隔個十幾日便悄然去一回,也不帶侍衛隨從,每次都會喝的酩酊大醉,且在樓上歇息一夜,次日才離。 那是他防備最懈怠之時。 唐毅曾特意叮囑過她:此事不可對任何人說起。 此事果然從無人知曉。 所以在這絕望之時,浣溪想到這件事,并且說了出來。 美紗子想要的是唐毅的性命,她知道,所以在無盡恐懼重壓之下,才無法選擇地說出這件事來自保。 但當說出口之后,心中那股悔恨之意卻翻天覆地,仿佛背叛了自己一直起來所堅持守衛的東西,一瞬間,恨不得立刻去死。 她也當真這樣做了,然而美紗子眼疾手快,命人將她及時攔下。 而王浣溪這尋死之舉,卻更讓美紗子堅信是真。 是以她大喜之下,先查了查教坊這個所在,知道是個煙花之地,并無可疑,才悄然率人前往埋伏,誰知,自以為的刺殺者,反入了高明棋手的圍牢之中。 美紗子窺破王浣溪也不知真相,頓時大笑:“我說什么來著?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連你會捱不住一則都算到了,可謂利用算計到了極致?!?/br> 這會兒,浣溪的臉色逐漸平靜下來,聞言便也抬頭笑道:“我就算是被算計的棋子,也是在三爺這邊兒,注定是會贏的,你呢?” 美紗子笑容一收,忽地道:“棋子始終都是棋子,甚至連個人都算不上!你難道會這樣甘心?” 胭脂在旁,欲言又止,隱隱有些擔憂。 卻聽浣溪笑道:“早在他召見我的時候,就同我說的很清楚,我甘心為他所用,才能一路至此,做這許多常人不能想之事,不然起初我為何竟也把你騙的團團轉呢?” 美紗子方才不語,王浣溪重又振作起精神來,盯著道:“說起來,那時候你明明信了我的話,還要放了我,卻不知是誰給你送了信,讓你識破我的身份呢?” 美紗子目光一沉,王浣溪又覷著她:“讓我猜猜看……當初我說了內jian不是應大人后,你仿佛十分在意……你可知道,這句話也是三爺教我說的,專門為試探你……如何,你還真當我們毫無頭緒?” 美紗子眸色幾變,忽又用扶桑語說了幾句話。 與此同時,在牢房之外,拱門之下,兩個人并肩站著,看著前頭樹枝上一只雀兒蹦來蹦去,梳翎磨嘴,十分自在。 凌景深道:“我還以為呢,昔日你總去胭脂那里,還每次帶著浣溪,原來是故意安排浣溪跟著,讓她相信這是你跟她之間的秘密,倘若被人嚴刑拷打起來,她撐不住,自然就會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信是真的,那審訊者自然也不會有絲毫懷疑?!?/br> 唐毅道:“王浣溪雖然聰明機變,但美紗子卻比她經驗老練數倍,只怕仍舊功虧一簣,是以才安排這釜底抽薪之計,以防萬一罷了?!?/br> 景深笑著點頭:“你也太狠了些,救出浣溪之后,她還不知道呢……一直哭著說害死了你,說對不住你,我說你沒事,她尚且不信?!?/br> 唐毅只是一笑,這瞬間竟有些恍惚:他果然狠的話,如何獨對那一個人狠不下來? 正在此刻,詔獄之中忽地匆匆跑出一個人來,直跑到兩人跟前兒,低低在凌景深耳畔低語數句。 此刻,那枝頭上的雀兒受驚,嗖地直飛向天,只剩樹枝空空搖曳。 ☆、第 331 章 話說這日,應府之中,忽然報說騁榮公主來拜會。 丫鬟請來房中,彼此相見了,騁榮見懷真臉容身量仍是昔日一般,也并不見格外安逸豐潤些,依依地仍有些纖纖少女之態,心中又是欣慰,又且嘆息。 兩個人坐了吃茶,騁榮說道:“應大人夫婦仍未回來?” 懷真道:“多謝惦記。前兒來了信,已經往回走了,不出幾日大概就回京了?!?/br> 騁榮笑道:“倒是苦了你,自年前只怕也鮮少出門,在這府里頭只怕要悶壞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