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節
懷真才嘆了口氣,道:“先前最難熬的那段都熬過來了,如何現在好了,反又胡思亂想起來,jiejie始終都是唐家的人,再說,三爺跟太太又不是那些迂腐不堪的,會不管不理么?縱然大伯府里有些閑言閑語,又跟咱們有什么相干,又不是跟他們住在一塊兒……也不用求著他們如何。別說如今jiejie生一個孩子,就算十個八個,也自養得起?!?/br> 敏麗聽到這里,忍不住便笑了聲,道:“原本還算正經,到后面卻又瞎說起來了?!?/br> 懷真哼道:“我并不是瞎說,當真養得起,就算分毫不用唐家的銀子都使得?!?/br> 敏麗點頭笑道:“好丫頭,不用唐家的,難道用應家的呢?” 不料懷真得意洋洋,道:“也不用應家的,只用我的?!闭f著,便附耳,又把自己跟張珍并百香閣合伙的事兒說給敏麗知道。 敏麗果然又驚又喜,笑道:“竟這樣能干了?” 懷真道:“當初本就是因jiejie受那飛蚊之苦,我才做了那香的,想不到因此竟成了事,將來這孩子出生了,我要給他一個大禮才是呢?!?/br> 敏麗聽她說了這許久,心中才暖了過來,又且動容,便抱住了道:“好丫頭……我當真是前世積德,才給哥哥把你娶回來呢?!?/br> 懷真笑道:“既然是jiejie前世積德,今生就該jiejie娶我才是?!?/br> 敏麗也笑起來,摸了摸肚子,便嘆道:“我先前因聽他們說了那些話,心里不快,也覺著這里悶悶地疼,如今才好些了……竟又笑得有些疼?!?/br> 懷真聽了,不免緊張起來,忙命人去叫太醫來診脈。 敏麗要攔已經攔不住,便無奈笑道:“何苦這樣小心,得虧不是你有身孕,不然的話,倒要怎么樣呢?” 頃刻太醫來過,幸喜并無大礙,只叫安心靜養,便去了。 懷真才放了心,當下自回房中,沐浴更衣之后,便在榻上臥著歇息。 因平日習慣了有小唐在,他離了這月余,懷真還總是不習慣身邊兒空空如也,忽地想到昨夜在宮中含煙所說的話,懷真翻了個身兒,看著身邊兒那枕頭,不由便想:“唐叔叔可也在想我么?不知現在在做什么?” 不覺間,又過了半個多月,且不說京城之中風云聚會,變幻莫測,只說在那東北的新羅國內,小唐一行大舜使者,早已經安頓妥當,要交接處置的諸色事宜也都料理齊整。 因早就定好了章程規制,所有一切都有條不紊進行,中途也順風順水,毫無紕漏。 這一日,新羅王在殿上迎了小唐眾人,跟王世子以及群臣一起跪拜,按禮接圣旨。 小唐將圣旨請出,當殿朗聲宣讀完畢,新羅王山呼萬歲,將旨意雙手接過,才畢恭畢敬地站起身來。 新羅王因見小唐貌若神人,儀態高貴,談吐溫雅……竟滿心愛戴,便著意夸獎。 小唐因也懂些新羅語,隨口也同他對答幾句,頓時之間,從新羅王到底下的群臣,都目瞪口呆,越發是一副驚為天人的神情,不多時卻交頭接耳,個個面有嘉許驚嘆之色。 小唐倒仍是不以為意,雖被眾人目光爍爍的圍看,卻舉頭投足,顧盼轉側,始終泰然自若,雖并無倨傲之意,只瞧著極為隨和,卻偏叫人不敢有絲毫輕視之心。 因此這新羅國上下君臣,竟盡數傾倒,但凡小唐所到之處,一眾官員們無不哈腰相迎,紛紛招呼,口中無非是些贊頌愛戴言語罷了。 新冊封的王世子才只有六歲,雖年紀小小,然而也知道是上邦使者,看著小唐之時,也是一臉驚艷,雖不敢造次,卻流露出一副依依之態來。 小唐見他生得倒也伶俐,眼神烏溜溜的……有幾分似曾相識的純真,他心里便喜歡,倒也格外留意。 正式的冊封儀式之后,便是歌舞宴會,眾位官員分列坐了,鼓樂聲起,一眾舞姬便自殿外涌入,翩翩起舞。 其中那為首的歌姬生得尤其出色,眼若水杏,唇似櫻桃,身段妖嬈婀娜,美眸流轉間,引得一干群臣都目眩神迷。 小唐淺笑著周旋應答,雖看似漫不經心,從容不迫,實則時時留意周遭。 不知為何,雖然自從出京到進新羅,直至現在冊封大典完成,一切都格外順利,然而小唐心中,卻總覺著有些異樣,這大概是一種屬于謀臣臨戰的本能反應罷了。 小唐只顧心中籌謀,不料他旁邊的副手傾身過來,低低含笑說道:“大人,那舞姬仿佛甚是留心大人?!?/br> 小唐抬眸掃了一眼,果然見那新羅舞姬舞蹈之間,頻頻向他暗送秋波,神情竟有幾分撩人。 微微挑眉,小唐淡淡一笑,雖無情而似有情,更是如許明光照懾。 那舞姬臉紅心跳,腳下竟踏錯了一個拍子。 卻正在此刻,忽地有利箭破空之聲傳來,而在場眾人兀自無知無覺,都沉浸在那噪然鼓樂跟舞姬的妖嬈舞姿之中。 小唐目光轉動,便見一支利箭自外而來,仿佛是要往寶座上的新羅王而去,卻因那舞姬腳下踏錯……竟赫然擋住了那箭。 這會兒眾人才驚見異變,卻已經來不及了!眼看那舞姬便要被利箭穿胸而過,忽地不知從哪里飛來了一個杯子,正好撞在那箭簇之上,只聽得“?!钡囊宦?,那小小地瓷杯竟把利箭撞得往旁邊歪了出去,鋒利的箭頭劃過那舞姬的胸前衣襟,裙擺飄揚,露出一抹雪白的酥胸,卻分毫也沒有傷著肌膚。 眾舞姬大亂,尖叫著四散奔逃,群臣也躁動起來,紛紛離座不安,小唐卻仍端然坐著,面不改色,只雙眸微冷地縱觀全場,亦凝神細聽周遭動靜。 正在全場大亂之時,卻聽刷刷刷數聲響,果然又有冷箭射來,此刻早有侍衛把新羅王救了下去護住,忽聽新羅王用新羅語大叫了一聲:“世子!” 眾人大驚,卻見王世子不知何時已經蹣跚出了席間,不知要去何方,此刻大概是被嚇呆了,竟怔怔地站在中間一動不動! 眼看世子將要命喪當場,卻又聽“叮?!睌德?,那些將要射到世子身上的冷箭竟紛紛被彈開去!與此同時,一道緋紅的身影已掠到了王世子身旁,氣定神閑地將王世子往身后一帶,同時右手一張,大袖飄搖間,已將緊追而來的三支箭卷在袖底,輕輕一甩,便扔在地上。 那王世子站在小唐身后,此刻從他的袖底探頭來看,見狀,便禁不住“哇”地嘆了聲,滿眼驚羨。 ☆、第 270 章 卻說宴席之上忽然生變,竟有人刺殺新羅王,殿上頓時大亂,人人盡失主張。 而在那混亂慌張的情形之中,卻獨有一人,仍是波瀾不驚,正襟危坐,神情亦是一貫的云淡風輕,在這兵荒馬亂似的陣仗之中,越顯天生尊貴,自然正是小唐。 跟隨小唐的隨官們,到底不愧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也不似新羅官員那樣無措,那些文官便都在小唐身側,雖也有些震驚,卻并不慌亂,負責守衛的侍衛們則圍在眾人之外,手按腰間刀柄,警覺地四看防衛。 眾大舜的文武官員們緊緊圍擁著,將小唐簇在中間,本來眾人乍然遇變,自然也是心驚的,然而見小唐面色淡然,連眉峰都未動一下……便如得了主心骨一樣,原本驚心之意便也飛速安穩下來. 這一行人,同周遭的驚噪亂舞相比,就如同那激流之中的一團磐石穩固,紋絲不動。 新羅王世子在舞姬翩然之時,便已經起身來,兩個侍女小心跟著他……不知他要去往何方,而王世子眼中所見,卻正是小唐的方向,誰知便在此刻……冷箭亂射。 王世子一怔之下,停了步子,然而小小孩兒眼中所見,卻仍是那來自中國的使者,于萬人躁動之中,仍若天際明月一般,皎然灑落漫天清輝,任憑惡風再疾再狂,也是淡然無驚。 直到他驀地抬眸,那修長的手指一彈,杯子直飛出去…… 小孩兒本是要躲藏的,然而見此情形,竟然動也不能動,直至小唐閃身到了跟前兒,將王世子撥在身后護住。 他淵渟岳峙地站在面前,仿佛天人下降,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與此同時,兩名舜的侍衛也縱身躍到跟前兒,拔刀護立。 這一幕看似尋常的情形,卻讓當時還年幼的新羅王世子記憶深刻,一直到他成年之后……兀自無法淡忘,——那于亂箭之中,他如被那來自中國的使臣護在袖底,宛若幼雛被護在強大的羽翼之下,所見所感竟是如斯強烈,無法磨滅。 乃至二十年后,新羅王世子已成為后世新羅史上被評為最強之王,而他心底對于那來自古老舜國使臣的敬愛,讓他對舜亦存著一種極強大的敬畏之意,這種幾乎不僅僅限于是對附屬國的敬服,卻像是對于出身國似的維護跟愛慕,影響此后新羅數百年之久。 起初的驚駭過后,新羅的侍衛便也忙嚴陣以待,便鬧哄哄地出外追擊刺客,殿內的情形也逐漸地安穩下來。 那新羅王跑過來,一把抱住世子,噓寒問暖。 王世子只睜圓了雙眸,看著小唐。 新羅王見世子毫發無損,又忙向著小唐道謝。 小唐面上仍是淡淡的,略說幾句,便道:“大王還是快派人去速查此事,既然敢在這時候行刺,只怕所圖不小?!?/br> 新羅王連聲稱是,喝令侍衛們嚴防密查,務必要將刺客捉拿歸案。 當下有宮婢們上前收拾殘局,那新羅王仍然不停地千恩萬謝。 早有王妃聽說遇刺,也趕著前來,要抱了世子過去,王世子卻伸手拽住小唐的袖子,只是盯著他看。 眾人都有些詫異,不知到底如何。 小唐對上王世子烏溜溜的眼珠,微笑問道:“世子是想說什么?” 果然,王世子口中咕嚕了一句,小唐挑眉,倒是聽懂了,原來世子是在致謝,當下便也以新羅語回了一句,王世子才展露歡顏,跟著王妃去了。 于是群臣當下便散了,又有官員親陪著小唐來到下榻之處,寒暄幾句,便告退了。 新羅人退后,小唐的副手便道:“大人,今夜的事有些蹊蹺,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咱們來冊封的時候動手?” 小唐道:“我也正在想此事,只可惜對方并未露面,又是在別國地方,倒是有些難以追查?!?/br> 禮部隨行來的溫平道:“屬下看那箭射的方向,仿佛不是新羅王,而是王世子?!?/br> 小唐頷首,溫平見他同意,便又道:“屬下思忖,這些人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在今夜當著咱們的面兒,倘若給他們得手害了世子,對新羅人而言,恐怕也會遷怒咱們,竟也顯得咱們無能,因此竟是一箭雙雕?!?/br> 小唐副手聞言,也點頭道:“新羅宮廷目下倒是安穩,并沒聽聞有什么野心篡位者,量新羅人也并沒這個膽量敢當面得罪咱們……只怕這行刺者……” 小唐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到這里,才也說道:“你們所說的無差,早聽聞扶桑那邊有人暗中潛伏新羅,今夜動手的,既然不是新羅的國內之爭,只怕同扶桑脫不了干系?!?/br> 幾個人一聽,恍若醍醐灌頂,溫平忙說:“倘若是扶桑人暗中謀劃,果然是說得通……扶桑本就敵視我國,又因新羅一直臣服,叫他們無處下手,倘若今夜刺殺了世子,既會讓新羅內亂,也會離間我國同新羅關系,損了我國的威風……如此竟是一箭三雕,他們從中得漁人之利?!?/br> 副手說道:“怪不得選在咱們在場的時候動手,果然居心險惡,十分可恨?!?/br> 小唐眸色沉靜,道:“先前一路來新羅,路上風平浪靜,殊不知有人暗中盯著,只想叫我們放松警惕后,才選在今夜動手,意圖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罷了……然而叫我看,今夜舉止,也是試探居多,恐怕還有后招,扶桑人詭詐之極,大家務必留意,分毫不可怠慢,明日我也會同新羅王詳說此事?!?/br> 眾人點頭遵命,小唐見時候不早,便才叫大家自回去休息。 小唐自回了屋內,有新羅的仆從過來服侍,小唐便都打發了,于燈下案前又思忖了會兒正事……正要安寢,卻聽到外頭有些動靜。 此刻,就聽門上輕輕地敲了兩下,小唐問:“何事?” 門外有人用新羅語道:“奴婢奉命來伺候大人?!闭f話間,便將門緩緩地拉開。 小唐抬眸,卻見是個垂著頭的妙齡女子,微微躬身斂手地進來,又緩緩推上門,也不抬頭,就跪在地上,向著小唐磕頭,行了大禮,道:“奴婢奉命陪寢?!?/br> 小唐挑眉:“陪寢?” 原來先前舜國來使……自有些良莠不齊的人物,新羅國因投其所好,便選些絕色的女子送來陪侍,此番自也按照舊例。 小唐心下明白,啞然失笑,然而打量片刻,覺出幾分眼熟,原來竟是方才那個領舞的舞姬,小唐便以新羅語答道:“不必了,你退下罷?!?/br> 這舞姬聽了,便抬起頭來,卻見她已經不似先前那樣濃妝艷抹,只薄施脂粉,梳著大髻,倒是透出幾分清純來。 此刻望著小唐,楚楚可憐地說道:“小女是奉命前來,若是伺候不好,回頭要挨罰的,求大人不要趕走奴婢……” 小唐對上她的雙眸,緩緩道:“我會同他們說,不至于罰你?!?/br> 舞姬卻重又俯首下去,含羞說:“奴婢尚是處子……求大人垂憐?!北阒逼鹕碜?,抬手把領口的系帶打開,將外頭罩著的披風褪下。 小唐擰眉看去,忽地微震,原來她里頭竟只穿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絹絲紗織衣裳,近似透明,底下玲瓏凸透,曼妙動人,一覽無余地,竟同身無寸縷沒什么兩樣了。 小唐一言不發,雖仍是面無表情,雙眸卻盯著這舞姬,將她從頭到腳細看一回,眼神微變。 話說這日,唐府之中,懷真晨起,只覺得有些頭暈,細細想想,竟是夜間胡思亂想,生了許多噩夢,懷真百思不得其解,雖有些悶悶不快,卻只掩起不提。 打起精神給唐夫人請安之后,便來上房看賬本理事,忽然想起許久不見吉祥了,就問底下人。 那些人只含著笑,回道:“聽聞近來她身上有些不好,所以告了假,奶奶也不必擔心,沒什么大礙……趕明兒就會來奶奶身邊兒伺候了?!?/br> 懷真到底擔心,因數日不見,怕病的厲害,便想去看一看她,誰知夜雪在旁咳嗽了聲,懷真見了,就不再多問下去。 看過賬目之后,發付了眾人,懷真便出門回房去,邊走邊對夜雪道:“方才我因要問吉祥,你為何攔著我?” 夜雪笑道:“少奶奶不知道,我們也不好同你說罷了……吉祥哪里是身上不好,倒是……”說著,就湊在耳畔言語了幾句。 懷真又驚又喜:“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