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
應玉有些失望,蹙眉喃喃說道:“說的也是?!?/br> 懷真見她垂著眼皮不言語,就也低頭自想心事。不料應玉思忖片刻,便說:“今兒既然不便,那改日咱們再去可好?” 懷真一愣,道:“去哪里?……啊,你是說去我表哥家里?” 應玉點頭,攛掇道:“左右你也不曾去過,咱們去看看是什么樣兒的,你說好不好呢?” 懷真見她有些急切之意,心中轉念,便道:“還是……不必了?!?/br> 應玉聽她如此回答,越發失落,懷真知道她的心情,想了一會兒,便勸道:“jiejie,我明白你的心意,然而越是這會子……越是……千萬別輕舉妄動呢?!?/br> 應玉抬眸看她一眼,卻又微微垂了眸子,只輕輕一點頭道:“我知道了?!?/br> 如是,便回到應公府中,一夜無話。 次日,應佩便來見懷真,因先前懷真叫他幫著探聽谷晏珂想給應玉定的那人,應佩便仔細留心了一段日子,終于得了眉目,便同懷真說起來。 應佩道:“我原本并沒什么頭緒,后來多方探聽,終于知道了些消息……meimei你當如何,原來這一家子,祖上倒是有些威勢,只是近年來破落了,這要說給玉兒meimei的人,叫我看,卻也不像是個好的,你在家里,所以不知道……這個人原來跟那付四爺有些關系匪淺……只瞧在這一宗兒上,就大概知道他是什么人了?!?/br> 懷真先前聽應佩說了一句——凌絕跟唐紹兩個聯手作弄了付四爺一頓,知道那是個不上臺面的人,既然如此,他所結交的,自然也是那些狐朋狗黨一派了。 懷真便道:“當真的么?” 應佩說道:“可不是?這件事卻要如何是好?倘若三叔父愿意,別人也是難辦的,然而倘若玉meimei嫁過去了,我卻覺著大不妙?!?/br> 懷真皺眉想了會兒,道:“jiejie尚不知這件事兒呢,趁著哥哥打聽了詳細,且跟她說說?!币虼司徒行⊙诀呷ト?,尋應玉過來。 誰知丫鬟去了片刻,回來道:“三房里說,玉姑娘一大早就叫了車出去了,說是去了他們的大姑爺家里?!?/br> 應佩道:“是去了翠jiejie家里?怎么也沒聽她說起過?!?/br> 原來應翠自嫁了后,極少回來,雖然同應玉見過幾次,然而應玉至今為止,尚一次也沒去過應翠家里,是以應佩也略覺古怪。 懷真愣了愣,低頭思忖了會兒,不知為何,心中竟大不安。 應佩見她神情有些恍惚,便問道:“meimei怎么了?” 懷真便道:“沒什么……對了,哥哥,表哥真的回來了么?” 應佩笑道:“可不是呢,我沒跟你說?他前日就回來了……紹哥兒還著急的想約著喝酒呢?!?/br> 懷真道:“那他是不是住在京內的宅子里呢?” 應佩說道:“近來他都住在那里,不然的話,還要再回幽縣去,路遠了,聽差遣不方便?!?/br> 懷真點了點頭,應佩又略說了幾句,眼見時候不早,便告辭去了。 應佩去后,懷真又等了會子,三房自然是沒有應玉消息,懷真竟坐不住,在地上來回走了幾遭,就叫丫鬟去告知李賢淑,她要出門。 李賢淑聽說,便回來問道:“都這會子了,又去哪里?” 懷真只做無事狀,道:“娘,我聽說表哥回來了,想著許久不曾見他,趁著他在京內,須得見一見才好?!?/br> 李賢淑笑道:“你偏跟土娃兒好……只也不差這一時,明兒再去也是使得的呢?” 懷真道:“倘若趕上那軍情緊急,一會子的功夫表哥就被調走了,又哪里得見呢,娘快許我去罷了,橫豎說幾句話就回來了?!?/br> 李賢淑見她如此懇切,便道:“那也罷了,我陪著你去……” 懷真忙道:“不用了!娘……你還有事,何況我只是一來一去,何必興師動眾的呢?!?/br> 李賢淑見狀,倒是有些疑心,便問:“當真是去找你表哥的?” 懷真瞧出她不放心,便笑道:“不然呢?娘是怕我找誰去不成?” 李賢淑“噗嗤”一聲也笑了,道:“偏跟你娘弄鬼呢,我怕你跑到那唐家去不成?罷了,壞心眼的丫頭?!闭f著,便果然叫人備車。 懷真忙出了門,上車直奔紫衣巷,行了小半個時辰,馬車七拐八拐,終究到了,懷真下車,抬頭看一看門頭,見并不是一座新宅,瞧著倒是氣派,只是門口并沒有人。 那隨行的小廝叫了兩聲,才有人從門內跑出來,見來了許多人,便笑道:“咦,今兒是什么日子呢?你們是……” 小廝便道:“我們是應公府來的,李軍爺在家么?” 這會子吉祥也跳下車來,懷真探身出來,正好聽那看宅子的小廝自言自語說:“又是應公府的?” 懷真心一跳,轉頭一看,果然看到一輛馬車停在前頭不遠處。 這會兒吉祥扶著懷真下車,自個兒對那小廝道:“不然還有誰?我們小姐是李爺的正經表妹,你還不進去通報,又愣著做什么呢?” 那小廝原本是新來看宅子的,不甚曉事,聞言便笑說:“先前我們爺說有事,不許我們打擾呢……這會子又來一個表妹……”說著,便看懷真,忽地見是這般天姿國色,頓時看呆了眼。 吉祥見他無禮,才要呵斥,懷真道:“不必為難他,他又不認得我們,橫豎已經來了,咱們進去就是了?!?/br> 吉祥才瞪了那小廝一眼,便扶著懷真入門往內而去。 那小廝兀自呆站后面,看了會兒,忽地才反應過來,便揚聲道:“我們爺在左手第三間的廂房里呢……” 幾個應公府的小廝見他如此之呆,忍不住便笑了起來。 且說懷真同吉祥往內,按照那小廝所說,便尋過去,卻見這宅子雖然是舊的,也并不算太大,但自由一番氣象,吉祥邊走邊看,便嘆道:“李爺好生厲害,這般的宅子,好歹也得三五百兩銀子才能置下,又是皇上賜的,何等榮耀呢?!?/br> 懷真不理她自言自語,正往前走,眼見就到了那廂房門口,正想著要不要先叫一聲,忽地聽到里頭一聲響動,懷真心中有事,嚇得頓時停住腳。 吉祥正碎碎說著,并未留意,猛然見她停住腳,便道:“姑娘,怎么不走了?” 懷真飛快定了定神,便道:“我忽然想……我的帕子仿佛丟在馬車里了,你快去看看在那里不曾,倘若找著,也別先來尋我,我同表哥說完話就出來了?!?/br> 吉祥答應了,便轉身自去。 懷真見她走開了,這才又上前一步,才要出聲,卻見房門半掩,一眼看去,竟看到里頭…… 懷真一看之下,那臉頓時便煞白,心卻突突地亂跳起來,猛然后退一步,眼睛卻仍死死地盯著,雖想著不要看,卻竟無法挪開。 這一刻,就見在屋內,似是李霍半裸著身子,正抱著一人,瞧著側面,仿佛是應玉一樣,兩個人糾纏著摟在一起,瞧著甚是驚心動魄。 卻聽應玉低吟了兩聲,道:“如今我便是李哥哥的人了,他們再不能把我送給別的……” 李霍道:“我、我……我們著實不該如此的?!?/br> 應玉說:“你后悔了?我卻不悔的……死也不悔?!闭f著,便抬頭,在李霍的唇上親了一口。 懷真聽到這里,又眼見是這般模樣,心中大跳之余,又驚又怒,本想叫一聲李霍,然而……卻又無法出聲。 這剎那間,似萬籟俱寂。 誰知正在此刻,卻聽得身后有人道:“你如何在此?” 懷真聽了這個聲音,更是魂不附體,猛然回頭,卻見身后站著一人,錦白圓領袍,臉色竟跟袍子是一個顏色似的,眉眼冷峻如昔,正是凌絕。 凌絕忽地見懷真臉色慘白,仿佛是個受驚的模樣,便微微一挑眉。 兩人對峙片刻,凌絕微微哼了聲,邁步要往那廂房而去,懷真見他走來,想也不想,忙伸手攔住。 凌絕微微蹙眉,道:“你做什么?” 懷真的心幾乎跳出喉嚨,道:“你……你又來干什么?”說話間,便略提高了些聲音。 凌絕聽出異樣來,不由看向她身后,懷真生怕他也看到,便拉住他的袖子,腳下一動,跑到他身側去。 凌絕猝不及防,便隨著轉過身來,又是詫異,又是疑惑,便道:“你這是為何?”說著又低頭,看向她握著自己袖子的手。 懷真察覺,忙才縮手,壓著心跳,便道:“我……問你來做什么……你為何不答?” 凌絕聞言,哼了聲道:“唐紹今兒換班不能出來,有東西托我給李霍,怎么?” 懷真也不知里頭是否聽見,又氣又惱,幾乎眼冒金星,恨不得大叫一聲李霍,便按捺著,只道:“有什么東西,你給我罷了,我轉交給表哥就是了?!?/br> 凌絕聞言,深深看了懷真一眼,又轉頭看一眼那廂房,卻見房門半掩,里頭仿佛有人影晃動。 凌絕眼睛瞇起,忽地問道:“外頭有兩輛馬車,除了你,還有誰在?” 懷真幾乎是沖口而出,道:“沒有人?!?/br> 凌絕冷笑起來,輕聲問道:“是應玉嗎?” 懷真猛地抬頭看他,不知他竟是如何知道的,滿心駭然。 而凌絕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這一會兒的功夫,終于見李霍開門走了出來,臉頰上仍然微微地紅,神情靦腆,因見兩人在門口,便有些目光閃爍,道:“懷真、凌兄弟……你、你們如何來了?” 懷真看他一眼,頓時皺了眉,若不是當著凌絕的面,一定要大罵一頓。 凌絕卻面不改色,淡淡地說道:“李霍,唐紹托我把這東西給你送來,他今日換班不能出來了,叫你不必等?!闭f著,就從懷里掏出一把并不很長的匕首,遞了過去。 李霍忙接了過來,道:“多謝?!?/br> 懷真見他神色慌張,目光無措似的看著她。心中幾轉,竟自嘆了聲,那股惱意便化成了悲涼之意,點頭說道:“我該回去了,畢竟,天色不早,再耽擱就天黑了,還要及早回府的好?!?/br> 懷真說著,便深深地看了李霍一眼,又看一眼他身后那掩著的房門,只望他……他們能明白自己的話。 懷真說完便轉過身,正凌絕也道:“等一等,我有話跟你說?!?/br> 懷真恍若未聞,腳步不停,凌絕同李霍一抱拳,就也轉身跟上。 如此,兩人走了幾步,凌絕忽然問道:“我聽聞,昨兒你去唐府拜壽了?” 懷真因方才所見所知,心中恍惚,便道:“是?!?/br> 凌絕笑了笑,道:“你說……這是何等有趣之事?原本,我以為我哥哥所說的那個人,是郭家哥哥,卻實在是想不到,竟會是他?!?/br> 懷真一時轉不過來,抬眸看他,道:“你在說什么?” 凌絕道:“我是想說,他真真兒的了得,瞞的天衣無縫,如此不動聲色地把所有人玩弄掌心……meimei,他是不是也是這般對你的呢?” 懷真此刻方有些回神,便站住腳,轉頭看凌絕說道:“我不懂你這話?!?/br> 凌絕道:“你怎會不懂?我說的自然是唐毅,他果然是好手段,好心機……如果不是皇上賜婚,我竟萬萬疑心不到他身上去……他為了你,可委實煞費苦心的很,你難道會不知道?” 懷真后退一步,凌絕卻上前一步,道:“你喜歡的人便是他?我卻是想不通了,你對我避如蛇蝎,卻喜歡他?你這樣的性子,遇上他……只怕你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br> 懷真聽了這句,心中忽地痛極,就仿佛他這句話乃是尖銳的錐子,直直刺了過來,正好扎到她心里最痛的一處。 凌絕細細端詳她的神情,便道:“我雖不知你為何這般不喜歡我,我卻知道……你若喜歡唐毅,那便是大錯特錯了,索性這般說,若……你有一分的厭我,那么,就該有十分的厭他?!?/br> 懷真聽到這里,再也忍不住,便道:“你住口!你……你有何資格說這話?” 凌絕凝視著她,便忽地笑了笑,他這般一笑,眉眼間的清冷之色頓時消退,此刻的表情,無端端的竟讓懷真想起前世之時,驚鴻一瞥里所見,小唐坐在眾人叢中,那展顏一笑,同樣的冰消雪融,令人過目不忘。 懷真不由自主,竟復倒退一步,凌絕卻又步步緊逼過來,仍盯著她道:“對了,你方才故意擋著我……卻又何必?其實這很不算什么,這一幕情形,我瞧著倒是也不陌生,——當初在熙王府,不也是如此的?” 懷真聽到這里,渾身冰冷且抖,道:“你、你說……” 凌絕挑眉微笑,道:“你猜,我若是把此事透露給唐毅,他會是何反應?” 懷真聽到這里,想也不想,舉手便向著凌絕臉上摑了下去。 凌絕不避不讓,生生地吃了一掌,只微微地側了側臉罷了,旋即又轉回來看著懷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