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李賢淑打量了巧玲一眼,道:“meimei來了這半日,恕我失迎了,可別怪我?!?/br> 巧玲行了禮,笑道:“大姐說哪里話,如今您是忙人,自然不是一時一刻都要陪著,我正跟懷真說話呢,也沒閑著?!?/br> 李賢淑笑了笑,此刻秀兒便退了,李賢淑才道:“方才我聽著是在說什么?是丫鬟伺候的不好?” 巧玲就道:“只是榮哥愛鬧了些,那丫鬟便來罵他幾句,我心想她不過是個下人,怎么反倒敢罵起主子來呢,我不樂意,才說了兩句?!?/br> 李賢淑便在炕沿上坐了,道:“倒不是我說,榮哥這么大了,也該好好教教規矩才是,免得叫人見了笑。且我屋里這些丫頭,雖然是下人,但卻只伺候懷真一個,我平日只叫他們聽懷真的,別人一概不放在眼里,因此她們只對懷真忠心罷了?!?/br> 巧玲聽了這話,便露出不快之色,李賢淑卻笑道:“罷了,快不要說這些閑話,你今兒怎么得空來了?” 巧玲才記起自己前來的用意,少不得忍了氣,道:“只是有段日子沒見著了,何況自jiejie嫁了這里,一直也不曾走動,叫別人看了反覺著生分,因此才特意來看看。大姐別嫌我來的冒失才好?!?/br> 李賢淑也有些知道她的性子,知道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便笑了笑,道:“姊妹們常常走動自然是好的,我近來也想回娘家看看,只是沒得空,你可回去過了?” 巧玲道:“年下回去過一次,娘倒是還好,就是惦記著你?!?/br> 李賢淑點了點頭,又問美淑跟愛玲,巧玲便嘆道:“說起來,我倒真的要跟jiejie說說,上回咱們在家里說了幾句頑話,那時候美淑還取笑我,說我們家里的遇上事情,還得求jiejie府里給開脫,卻不想前些日子,咱們的二妹夫也有件事兒,還是我們家里的給解決的呢?!闭f著,便面露不屑之色。 李賢淑卻不曾聽過此事,巧玲就道:“還不是他在外頭勾三搭四,招惹了有夫之婦,人家不忿,把他打了,他聚集了幾個人反打回去,人家便把他告了……當時娘愁得不成,本想來求jiejie,是我們家里的攔著,到底是給辦妥當了,jiejie看,美淑那日還說我嘴呢,我反這樣好心相待?!?/br> 李賢淑點了點頭,便道:“姊妹們之間便該互相體諒,能幫則幫就是了?!?/br> 巧玲便笑了兩聲,道:“可不正是呢?近來我聽說姐夫回京,高升了?娘在家里還盼著他去呢,怎么到底也不回去的?” 李賢淑道:“年下各處的應酬多,他的差使也多,一時不得空,過兩日,好歹要一塊兒回去一趟的?!?/br> 巧玲連連點頭,道:“很是?!闭f到這里,忽然道:“是了,懷真也已經不小了,可給她定了人家不曾?怎么先前我隱約聽著……” 這會子懷真早回了自己房中去了,李賢淑看了一眼,便道:“你也知道你姐夫疼女兒,總要再多留兩年,不急?!?/br> 巧玲想了想道:“姐夫那么疼懷真,只怕必然要給她挑個頂好的人家?!?/br> 李賢淑才矜持一笑,這個是自然的了。巧玲見她笑了,便又說道:“只是……姐夫的那個大公子可如何了,也沒有定人家?” 李賢淑聽她提這個,便道:“還也不曾,怎么了?” 巧玲便眉飛色舞地說道:“我正想跟jiejie說這件事兒,咱們縣縣太爺有個女孩兒,生得花容月貌,性情人物都是一流的,今年也正好十四歲,縣太爺愛的如珠似寶,滿縣城竟沒有看得上眼的人家能配……我看她那個難得的性情模樣,如果配了你們府里,倒是很合適?!?/br> 李賢淑聽了,微微皺眉問道:“是說要給佩兒?” 巧玲笑道:“算來姐夫這位公子年紀也該不小了,jiejie若是做主,這件事豈不是正好呢?” 李賢淑心里咯噔了聲兒,本要直接拒了,話到嘴邊,便又只微笑道:“佩兒雖然素來孝順聽話,然而他的親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就算是個天仙,也要跟你姐夫商議商議再說?!?/br> 巧玲見她不肯答應,便道:“jiejie,叫我說,可萬萬別放過了這門好親事,若不是榮哥兒年紀小,我立刻就給他定了……你見過便知道了,那小姐委實是好,何況又是官宦人家……” 李賢淑聽了這些話,只是忍著,心道:“這滿京城里最不缺的便是官宦人家,何況區區一個郊縣的縣令?佩兒十分出息,雖不是我親生的,卻拿著跟親生的一樣對待,自然也要給他也選個好的才是。巧玲如此著急,還不知那縣官家里同她攛掇了些什么呢,自然不能答應?!?/br> 李賢淑便只淡淡道:“倒不是官宦不官宦,我委實是做不得主,還是不提也罷了?!?/br> 巧玲聽她不肯答應,就如同把個寶貝白白放飛了一樣,心中委實氣惱,她自詡忍氣吞聲了這半日,卻得不到什么好兒,便哼道:“jiejie如今心氣眼光都高了,自然是不把我說的放在心里了?!?/br> 李賢淑因她上了門來,不比在家里,不好冷眼惡語的,便笑道:“你又瞎說哪門子的話?你只管好好地來散心就是了,只顧說別人又算什么?既然來了,中午頭便留著吃飯罷了?!闭f著,就吩咐丫鬟們備飯。 巧玲見李賢淑笑臉相待,才又緩緩地把心頭的氣壓下,李賢淑又叫拿了許多點心果子給榮哥兒吃,不多時晌午,便在東院擺了飯吃,巧玲見飯食豐盛,臉色才又好了幾分。 可巧才吃了飯,應佩過來給李賢淑請安,便跟巧玲打了個照面。 巧玲見應佩出落的一表人才,正是大家公子的風范,心里也不由地喜歡,便又拉著說了好一會兒,應佩因她是李賢淑的三妹,就也恭敬謙和答話。 不料漸漸地,巧玲就又問他定親沒定親的事兒,又提起縣令小姐,應佩正詫異,就見懷真向著巧玲笑道:“三姨母,我有件事跟哥哥說,你且坐坐?!闭f著,又叫吉祥倒茶,自己看一眼應佩,便進了里屋。 應佩知道她必然有事,就也向著巧玲行了禮,跟著進去。 懷真故意問道:“哥哥,昨兒你答應給我帶的那香料,可買了不曾?” 應佩見她沖自己一眨眼,便笑了笑道:“可巧那店里沒有了,改日我再找一找,橫豎要給你找著?!?/br> 兩人便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兩句。原來懷真因知道巧玲想給應佩說親,見巧玲故意引著應佩說話,偏應佩又不解其意,萬一他唯唯諾諾,一不留神地或隨口應承了,那便不好了,因此故意叫他跟自己進屋了。 巧玲無法,本要說陸波之事,但看應蘭風一直都不見人,李賢淑也忙得幾乎不在家,加上方才給應佩說親,李賢淑也并不允,因此便打消了主意。頃刻李賢淑回來,巧玲便要告辭。 李賢淑也并不苦留,只進房中,取了一個小匣子出來,道:“這個是你外甥女兒得了物件兒,本來想回娘家后給你們的,如今既然你來了,便先給你,你別嫌棄,橫豎是好的?!?/br> 巧玲一怔,取過來打開看了一眼,只見是金澄澄地一個金戒子,且做的華美貴氣,頓時大喜,便喜笑顏開,道:“這個太貴重了,怎么好收?”一邊兒說,一邊兒忙摘出來試戴。 原來李賢淑知道巧玲最愛這些貴重金器,其他玉器珍玩之類倒也罷了,因此投其所好,果然巧玲很是喜歡,愛不釋手。 李賢淑便笑道:“好歹是一點兒心意,你且只收了罷了?;厝ヒ步o妹夫帶好兒?!?/br> 巧玲因來了一遭兒,什么事也沒說成,本正郁郁,因得了這金戒子,便滿腹氣惱化為喜悅,笑盈盈地答應了,便帶著榮哥兒告辭而去。 李賢淑送走了三妹,便抽身回來,正好見懷真陪著應佩從里屋走出來,懷真便道:“娘,你可別答應三姨母的,那縣官小姐指不定是什么樣的人物呢,可別耽誤了哥哥?!?/br> 李賢淑笑著白她一眼,道:“真當你娘什么也不知道?就算那縣官小姐真是個好的,我也不能答應?!?/br> 說著,便又看著應佩道:“眼見要春闈了,你且好好用心罷了,等放了考之后,再論此事,不管如何,總要給你找個極好的,也要你自己樂意的?!?/br> 應佩心中感動,便道:“多謝母親?!?/br> 李賢淑見他如此,便也點了點頭,嘆道:“我并沒有兒子,就當你是我親兒子一般,難得你也懂事,畢竟不負我當娘的苦心?!?/br> 稍后應蘭風回來了,李賢淑就跟他說了巧玲今日前來之事,又道:“眼見佩兒也大了,的確該給他定一門好親事,我在內宅留心些,你在外頭也看著,總要給他找個難得的?!?/br> 應蘭風笑道:“怕什么,外頭有幾位老大人已經向我提過此事,我因想著好歹等春闈后再議,因此不說?!?/br> 李賢淑眼睛一亮,便問是什么人家,卻都是些體面的官宦之家,或者世家的小姐們,李賢淑嘖嘖嘆了會兒,才放了心。 次日,應懷真因想著淑妃香囊的事兒,百思不解,便又叫人去請竹先生。先前她也請了一回,只是竹先生說事忙,便不曾親臨。 今兒小廝們去了之后,半個時辰,竹先生果然才隨著來了,小廝們正引著往東院去,不料應蘭風正從書房里出來,猛然間看見那人頭戴文士巾,一身布衣,自有不俗風范,只覺有些眼熟,一怔之下,便喚道:“留步!”。 那邊小廝忙停下步子,竹先生回頭看是他,便一笑不語,此刻應蘭風已經快步繞過游廊,走到跟前兒,上下打量了竹先生一回,又看見他身后的張燁,便問小廝道:“這位是?” 小廝忙道:“回二爺,這是姑娘命去肅王府請的竹先生?!?/br> 應蘭風難掩滿面驚喜,回頭又看竹先生,拱手說道: “冒昧相問一句:當初我在象郡遇險,可是不是先生援手呢?” 竹先生呵呵笑笑,道:“不敢,只是機緣巧合罷了?!?/br> 應蘭風聽了他這把聲音,又見他認了,更是大喜過望,便緊緊地握住手,道:“早聽說肅王請了一位高人在府內,只是無緣得見,沒想到原來竟是您!真真是有緣的很了?!焙鋈灰徽?,便問道:“先生跟小女認識?” 竹先生道:“也跟懷真丫頭有些緣法兒罷了?!?/br> 應蘭風跌足驚嘆,十分喜歡,道:“真真是想不到!”因喜出望外,竟不舍得放他走,便請到書房敘話,又叫小廝先去跟懷真報信,只說留下先生說話,待會兒再去。 那小廝自去,兩人在書房里坐了,略說了會兒,應蘭風又再三謝過當日相救之恩,竹先生呵呵笑了幾聲,道:“大人莫要多禮,其實是我這徒兒救的大人?!?/br> 說著,往旁邊一擺手,應蘭風又細看去,見竹先生身邊兒站著的少年,不過十四五歲似的,雖然也是一身簡樸,但難掩一身靈秀灑脫之氣。 應蘭風因念是救命之恩,便起身,正欲端正行禮謝過,竹先生已經攔住他,道:“大人不必多禮,他受不起?!?/br> 張燁聽見了,便撅了撅嘴。應蘭風只當竹先生說他是有官職在身,不好向張燁行禮,便只道:“如此,多謝這位小哥兒了?!睆垷顓s極知禮數,抬手向應蘭風還禮。 應蘭風見了竹先生,不免便想到他相救自己那夜曾說過的話,在南邊兒的時候他心中時常念想,只不知竹先生萍蹤何在罷了,如今轉山轉水,猛然相見,如獲至寶。 應蘭風便道:“那一次先生來去匆匆,不得詳談,不知那夜先生對我所說的那幾句……究竟是何意呢?讓下官大為不解?!?/br> 竹先生打量著他的容貌,便笑道:“也并沒什么,只是見大人的面相有所改變,故而驚嘆罷了?!?/br> 應蘭風思忖道:“那何為‘逆天改命’呢……另還有那些……”應蘭風記得竹先生提過一句“不得善終”,卻不好出口。 竹先生笑了笑,道:“這個不過是山人的一點臆測,只是天機不可泄露,還請恕罪?!?/br> 應蘭風見他不提此事,也不便追問,就只有閑談了片刻,怕應懷真等急了,才起身相送。 竹先生走到門口,叫應蘭風留步,他因來了幾次,知道路徑,便帶著張燁望內而去,不料才出角門,就見迎面有一個人走了過來,面孔尋常,身形微微傴僂,看來十分不起眼兒,竟是招財。 竹先生見是他,便微微放慢了腳步,雙眸只是盯著,招財卻仿佛什么也沒發現,只低著頭往前走來。 竹先生咳嗽了聲,便對張燁道:“徒弟,你先去跟懷真丫頭說聲,免得她等急了?!睆垷盥犃?,果然樂得先跑了。 張燁去后,招財也停了步子,兩人相隔一人距離站住,四目相對,竹先生幽幽嘆了聲,道:“這么多年,也是夠了,你可累不累呢?” 招財微微低著頭,也垂了眼皮,面上仍是毫無表情。 竹先生又嘆了口氣,道:“究竟想要個什么了局?過去的只放下又如何?若如此下去,只怕誰也討不了好,不如且安于眼下?!?/br> 忽然聽招財一聲冷笑,神氣大不似從前,微微抬起眼來,一張極普通甚至有些蒼老的面上,偏雙眸凌厲之極,隱隱竟有殺氣,望著竹先生半晌,仍是一字不說,邁步就走。 竹先生皺了皺眉,忽地笑道:“莫非你變成啞子了?” 此刻招財已經到了他身側,擦肩而過的剎那,只聽他冷冷地啞聲說道:“你……休要妨礙我們?!?/br> 竹先生心中一震,轉頭看去,卻見招財已經穿過天井,從側邊角門極快地去了。 竹先生呆站半晌,原本嬉笑不羈的臉上才透出一絲傷懷之色,慢慢挪步往東院而去,到了門口,便聽到屋里張燁道:“這個我不知道,等師父來了再問,或許他明白?!?/br> 竹先生正要進內,卻見一個丫鬟匆匆從外而來,徑自進屋里,說道:“唐侍郎如今在二爺書房里,二爺請姑娘過去,有幾句話說?!?/br> 里頭靜默半晌,卻聽懷真低低說道:“又有什么話說?你且回去,就對爹說,我……我今兒身上有些不自在,改天再相見罷了?!?/br> ☆、第 128 章 且說懷真只推說身上不好,不肯去跟小唐相見,不料張燁聽了,問道:“這位唐侍郎年紀不大,便位高權重的,怎么特特要見你呢?” 懷真便道:“唐叔叔跟我爹在朝上互有交往,我很小的時候,他救過我的性命,故而待我不同,如此而已?!?/br> 張燁道:“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去見他,反叫他失望,可是因為我跟師父來了,你不便出去么?” 懷真因笑道:“不是這話,他叫我去見,不過也是客套罷了,見不見都是一樣,罷了,快別說這個了,怎么先生還不來呢?” 竹先生聽到這里,才邁步進了門去,轉到里屋,卻見張燁跟應懷真兩個坐在炕上,中間隔著一張桌子,懷真低著頭,不知正在翻什么書。 張燁見竹先生進內,才跳下地,喚了聲:“師父?!庇譁惿锨叭?,低聲有些抱怨道:“師父,原來懷真的父親就是咱們在南邊兒救了的那人……你為何不早些跟我說?” 竹先生笑著說道:“誰叫你嘴快的呢,活該?!?/br> 張燁努嘴,回想昔日曾跟懷真說了幾句應蘭風的“壞話”,便打定主意,絕不能說穿應蘭風就是他在南邊兒救了的那人。 懷真見竹先生來了,忙也下地行禮,竹先生笑了兩聲,說道:“在看什么呢?”忽然間懷真嘴邊有一點破了,因又看了一眼,卻不曾問什么。 懷真便微笑道:“在翻翻書,我近來有一事不解,正想請教先生,怎奈一直都不來……可是王府里有什么事兒?” 原來,應懷真心中暗暗擔憂著世子趙殊的病,只是不好就問出口來,說完之后,便叫那些小丫頭們都出去罷了。 一時里屋無人,竹先生早已懂了她的意思,低頭思忖了會兒,才說道:“倒是沒有別的事,倘若你問的是世子的病……他那是胎里帶出來的,要治好也是難得?!?/br> 應懷真怔怔問道:“什么叫做‘胎里帶出來的’?可是先前有失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