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許戈住的村子不是很大,名字很難記,直到離開時許戈還是記不住那個村子的名字,長大之后,許戈才知道那是位于中朝邊境的偏遠山區,它連村子都不是。 離開那個村子時許戈還很小,大約能記住的也就是那里無處不在的山風,以及那是發生在晚上的事情。 關于為什么要離開那里,爸爸和她說“我們要搬到別的地方去住?!?/br> 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們一直在路上,乘坐過飛機、窩在空間有限的車廂幾天幾夜、步行過一個人也沒有的荒涼地帶、住過富麗堂皇的大房間、也在車站旁邊破爛不堪的面食店吃過面條。 他們就一直走,一直走。 那個冬夜,許戈的手指忽然變大了起來,圓鼓鼓癢的,又疼又癢,讓她一到晚上就哭個不停,誰也沒有辦法。 最后,那個人拿來了酒精燈。 酒精燈放在他們中間的桌子上,他拉起她的手,把她手指一個個掰開放在酒精燈上。 很神奇的,那老是讓許戈掉眼淚的手指忽然不鬧騰了。 那晚,窗外的世界特別黑暗,風從屋頂上一次次經過,狂妄得仿佛下一次就會把屋頂掀翻一樣。 “許醇,我想回家?!彼退f,梅姨平日里頭做的那些白米飯在那個時候顯得特別的誘人:“許醇,我想吃白米飯?!?/br> 那怕是聞聞白米飯的香氣也是好的,癟著嘴,那些她以前不大在乎熱氣騰騰的飯菜、暖和的被窩、還有院子里的秋千讓許戈的眼淚都掉落了下來。 那個人沒有像往日里頭采取不理不睬的態度,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低聲和她說著“再過幾天我們就可以找到住的地方了?!?/br> 接下來幾天里,每當夜幕降臨時,她都會坐在方桌前,在他的注目下把手乖乖的伸到酒精燈上,一雙眼睛趁著他不注意時在他臉上溜達著。 載著他們一家人的那輛車夾在長長的車隊里,長長的車隊卷起漫天的黃沙,她能做到的也就只剩下睡覺和發呆了。 那個晚上,那個人搖醒正在呼呼大睡的她,爸爸背著她下車。 睡眼稀疏中,許戈在爸爸的背上看到了,遠遠的高高的所在有亮得嚇人的星星,那些星星和她任何時候見到的都不一樣。 亮藍色的微光中,她似乎看到長著黑色翅膀的風就像鷹一樣,圍繞著那些星星盤旋著。 伸手,手指指向那些星星,喃喃自語著:那是天國嗎? 一路走來,許戈從很多很多包著頭巾的人們口中聽到關于那個叫做“天國”的所在,那些人在提起那個地方時都表情虔誠。 在梅姨的翻譯中關于那個叫做天國的地方栩栩如生,那一定是位于天上的國度。 據說那是屬于善良的人們最后美好的歸宿地,能讓人們的內心獲得平靜。 小小的心靈里想著:那么高高在上的地方也許就是那些人向往的歸宿地。 不然,此時此刻她的心為什么會這么的安靜著。 “不,那不是天國,那是圣殿山?!蹦莻€人和她說。 暗夜,爸爸背著許戈往著幽深的小巷深處行走著,她在爸爸的背上頻頻回望,那座漂浮著星光的山,冷冷的遠遠的,淡淡的。 那里不是天國,那里是圣殿山。 小巷是筆直的,沿著圣殿山許戈看到跟在她后面的那個人,那個人仿佛被融入到圣殿山藍色的星輝里頭。 這個晚上,許戈的手神奇的愈合了,鼓鼓的手指變回原來的模樣。 一九九七年一月,許戈來到耶路撒冷,那是耶路撒冷最冷的月份,那一年許戈八歲。 四個座位的小面包車里,許戈和那個人坐在后面座位上,正在開車的人是爸爸。 小面包車開出垂直的街道光就四面八方迎面而來,晨曦中許戈把臉貼在車窗玻璃上,在公路的浮塵中凝望著那座圣殿山。 長得可真好看,英俊又神氣,像那處于暴風雨中海中央依然屹立不倒的風帆,像…… 像那個人一樣。 那個人就像那座圣殿山,孤獨而驕傲著。 仿佛也就一眨眼的時間,他們一家人來到耶路撒冷已經有四年時間,爸爸在集市開了一家五金店,許戈是這里的人們眼中五金店老板的女兒。 看到那個黃色路標時,許戈心里快活了起來,因為前面的路況十分不好,那遍布在路面上或大或小的窟窿都是坦克、裝甲車留下來的。 每當夜里從老城區那邊傳來槍聲時,次日街上就會出現裝甲車、坦克等重型軍用車輛,多則數十輛,少則三、四輛。 要是槍聲換成火箭炮聲情況會更糟,以軍會在路上設立路障,他們會choucha一些看起來陌生的車輛和面孔,這樣一來就會導致許戈上學遲到。 遲到的人可不僅僅是她,而老師們對于這種現象也是見怪不怪了。 昨晚的老城區是安靜的。 面包車擦著亮黃色路牌,許戈忍住笑意,黃色的路牌代表著接下來的路段是以軍軍隊經常出入的路段。 就要到那個大窟窿了,那個大窟窿之后就是另外一個大窟窿。 面包車太小,一旦車輛陷進那些大窟窿里,車子就會激烈搖晃起來,搖晃時不是她往著那個人身上靠,就是那個人往著她身上靠,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借機發牢sao。 也只有她發牢sao時那個人才會瞧她那么一兩眼。 往左,往左…… “嘭”的一聲,腦殼重重敲在車窗上,當那個人的身體緊緊貼上她的身體時,忽然間心里一動。 學著電視上戴著大耳環的俏姐兒:“你摸哪里呢?” 那一聲可真大,許戈也被自己淡淡聲音嚇了一大跳。 緊急剎車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