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這十幾人中有藝術展的承包方,若干拉斯維加斯政府官員,他們的目光無一例外往著特殊通道的入口處。 他們想知道讓加州州長忌諱莫測的到底是何許人物,這位惹不起的人物沒讓他們等太久。 從特殊通道傳來的腳步聲井然有序,一聽就知道是那種接受過極為嚴格的訓練。 眨眼功夫,從特殊通道魚貫而入的人分成兩隊人馬,齊齊挨著通道兩側站立著,從排位乃至站立姿勢一看就可以猜到那一定是來自于精銳部隊。 排列在通道的人目測有一個連人數,隨著最后那兩名隊員落位,從入口處進來的身影,那身影頎長筆直,逆光而來。 當那抹身影逐漸往中央大廳靠近時,十幾人都不約而同低下頭去,在這座沙漠之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絕對不是滿足好奇心的時間。 隨著逐漸清晰的腳步,他們看到黑色褲管下黑色的皮鞋,皮鞋是半新的,從半新的皮鞋可以猜出,進來的人一定是生活節儉的那一掛。 緊緊跟隨著半新皮鞋的是另外一雙深灰色皮鞋,那雙還好點,可從腳步落位上看就知道,誰才是國王。 半新的皮鞋在深灰色皮鞋的引領下往著電梯方位。 電梯門開啟,關閉,緩緩往上,緊接著,另外一撥人分三批也進了電梯。 等到電梯聲音遠去時,十幾人這才敢抬起頭來,因為電梯是開放懸掛式的,他們可以看到電梯停下的樓層。 電梯就停在第十三層,從這里看過去依稀可以看到,晚到的那三撥人馬中有警察、醫護人員。 負責場地管理的人這時想起一件事,這件事一定和租下第十三層樓的用戶有關,租下第十三層的是一名年輕的東方女孩。 那名東方女孩有著很甜美的笑容。 笑容甜美,談吐不俗。 ☆、第81章 /(海倫) 跟著海倫一直往著走道深處的光團行走。 走進一看,所謂白色光團只不過是燈光效果,那些光源經過特殊的處理導致于讓人很容易產生視覺混擾。 海倫站在那些交錯的光源下回頭看她,遲疑片刻,連翹往前一步。 越過光源,忽如其來的黑暗十分突兀,沒有給她任何習慣黑暗視線,一雙手就把她往更深的所在拉。 身后的門關上,“啪”的一聲,全場燈光驟然大亮,下意識間閉上眼睛。 等眼皮適應光線,緩緩睜開眼睛,環顧四周,空蕩蕩的場所里就只擱置著兩個畫架,畫架上的畫被黑色紗布遮擋住。 現在,她明白了為什么沒有人光顧這里了,從場地乃至于燈光都給人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 畫展的主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倒是主人的朋友儼然擺出著作主人的姿態。 海倫站在兩個畫架中間,就像是怕她嫌棄場地冷清,急急忙忙開口:“我保證接下來發生的會很有趣?!?/br> “有趣,而且足以讓你終生難忘?!?/br> 這會兒,都不說“您”了? 橫抱胳膊,冷冷的看著那位穆斯林女孩,不,也許不是穆斯林女孩,甚至于連名字也不叫海倫。 此時連翹基本上可以確定,奧莉娜的助手顯然是沖著她而來的,或許,應該說是沖著許戈而來的。 影子間諜“嵐”應該沒少得罪人。 橫抱著胳膊:“放心吧,我不會走的?!?/br> 她倒是想知道眼前這位和許戈有什么恩怨?該不會也是愛上厲列儂的女人吧? 愛爾蘭小姑娘伊莎貝爾曾經如此描述過1942領導人的女人緣,帕特到便利店買一包煙至少可以遇到不下二十位和他要電話號碼的女人。 她的話讓半張臉包裹在面紗下的人再一次露出整齊的牙齒,海倫做出了舞臺劇演員向觀眾謝幕的姿勢,手勢漂亮而嫻熟。 “我猜,你所謂的朋友也是虛構的吧,這塊場地的主人其實是你?!?/br> 海倫做出捂嘴驚呼的動作。 “親愛的大藝術家,現在可以開始了嗎?”問著:“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你想給我看什么?!?/br> “我也是!”回應的人聲線愉悅。 聳肩,沒有遮擋的眼睛眼角彎下,眼眸里傳達的是她們之間好像有多親昵一樣,就這樣來到連翹面前。 拉起她的手,把她拉到那兩個畫架面前。 畫架和她隔著半步左右的距離,連翹目光落在蒙在畫架上的黑色布料上。 海倫此時此刻表現得就像是拍賣行的司儀一樣,手一左一右分開,五只手指尖合并往著兩邊畫架。 煞有其事說著:“左邊作品我為它命名為《費羅尼卡的雙重人生》,而右邊的作品叫做《安娜和海倫》?!?/br> 介紹完作品,當事人又用一種較為不好意思的語氣說:“如果我知道會出現今天這樣的一幕的話,我想我會認真去學習畫畫,但很遺憾,我對繪畫一竅不通,雕塑我倒是會一點?!?/br> 說到這里,她又用一種較為夸張的手勢做出“上帝啊,我這個時候扯這些做什么?!”的表情。 她學過舞臺劇,眼前這位的肢體語言想必也學過舞臺劇吧? 安靜的站在那里,看著。 “剛剛我和你說了那么一大堆其實是想告訴阿曼達小姐,待會你看到的作品不是來自于我,不過那又有什么關系呢?最重要的是,她符合意境就可以了?!泵婕喯掠蛛[隱約約可見整齊的牙齒。 “好了,言歸正傳?!睆澫碌难劢腔貧w正?;《?,右邊的手垂落。 看了她一眼海倫側過身起,手指拽住黑色畫布的一角,一拉,畫布從畫架滑落。 看清楚后,連翹有點失望。 那是再普通不過的畫,相信這樣的畫板、這樣的畫布以及這樣的著色在夜市隨隨便便就可以找出數十副。 畫里的內容一看就是在模仿上個世紀末流行的□□風格,昏昏沉沉的暗色背景里有展開的五只手指食指,五只手指的中指無名指下分別系著兩個一模一樣的木偶。 木偶的眼睛凸起,在瞪著人看。 這樣虛張聲勢且自以為是的風格隨處可見。 不過人家剛剛說了,最重要的是意境。 目光從畫離開,和露出面紗的那雙眼睛撞個正,看來她在觀察她,也不知道這位想要看到的是什么。 失望?恐懼?不安? 海倫挑了挑眉頭:“因為我把所有的錢都用在租用場地上了,我請不起解說員,現在只能由我為阿曼達小姐說關于這畫背后的故事了?!?/br> 左邊的手手指擱在畫上,頓了頓,彎下眼角,大有娓娓道來之勢,咬字清晰: “在魔鬼隨時隨地敲開你窗戶,問你愿不愿意兜售你的靈魂,用你的靈魂換來金幣美酒、甚至于愛情的年代里,北方有技藝高超的木匠在創作過程中遇到自己心愛的玩偶,以防心愛的玩偶丟失壞掉,木匠給自己心愛的玩偶弄出一模一樣的復制品,木匠為玩偶取名費羅尼卡?!?/br> “這件事情傳到上帝的耳朵里,上帝賦予了兩個費羅尼卡生命,一到夜晚,兩個費羅尼卡擠在同一個身軀里,當遇到光時兩個費羅尼卡就會分開,一個地上一個在地下,一個在河岸上一個在河面上,一個在鏡子外一個在鏡子里?!?/br> 可真無聊,如此大費周章的居然是為了告訴她一段似是而非的故事。 扶額,指尖觸到的是一層薄薄的濕意,一定是這里燈光的關系,剛剛進來時還沒有覺得有問題,可現在再看,那頭頂上的光線看起來慘兮兮的。 不動聲色收回手,目光往著另外還蒙著黑布的畫架,剛剛這位說它叫什么來著,對了,就叫做《安娜和海倫》。 巧的是,眼前這位名字就叫做海倫,安娜和海倫怎么想好像都沒有關系,想呼出一口氣告訴眼前這位,不要再啰里啰嗦了。 繼剛剛發現燈光有問題之后,連翹再次發現這里的空氣好像也有問題,肺部一提氣就有那種處于地下通道的窒息感。 這時,連翹注意到海倫那擱在畫上的手正緩緩朝著她,朝著她的手指頭就像是木偶凸起的眼睛。 心里默念著,她會過肩摔,她會過肩摔。 只要海倫的手觸到她時,她就像在走廊表現的那樣,把眼前這位莫名其妙的女人摔倒在地上。 可……事實是—— 連翹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在海倫的指引下,往著畫板,往著畫板的手在指引下去觸摸那兩個一模一樣的木偶。 一個聲音在她耳畔問著:它們看起來很像對不對?像到那個是真正的費羅尼卡,那個是費羅尼卡的復制品,傻傻分不清。 “我們都很難分清,那么兩個費羅尼卡本身呢?” “太陽底下的影子看久了、水面上的倒影看久了、鏡子里一模一樣的面孔看久了,到最后,兩個費羅尼卡也分不清到底誰是應該站在岸上、誰應該是倒影在水面上的人?!?/br> 爐灶上,遍布在額頭處薄薄的汗漬就像是逐漸遭遇到火的水一樣,好不容易逃離了水面,可還是逃離不了水壺的蓋子,就這樣徒勞的掛在了水壺蓋上。 閉上眼睛,去躲避畫板上一模一樣的木偶。 它們太丑了。 然而,它們開始出現在黑暗中,栩栩如生。 耳邊—— 魔鬼在敲打你窗戶,在你耳邊呢喃,孩子躲在被窩里,身體瑟瑟發抖著。 “風雨交加的夜,木匠發現兩個費羅尼卡只剩下了一個?!?/br> “這個時候,連木匠也不知道到底誰是最初的那個費羅尼卡,他也不知道另外一個費羅尼卡到底去了哪里,是被家里的大狼狗叼走了呢?還是前來光顧的小偷給偷走了?” “木匠還不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另外一個費羅尼卡已經面目全非的躺在郊外的垃圾堆里,一切就只有那躲在煙囪的黑貓知道真相?!?/br> “那是一直躲在鏡子里的費羅尼卡干的,只為從此以后,夜里的那副軀殼不用再擠進兩個靈魂?!?/br> 慷慨激昂的聲音宛如燎原之火,熊熊燃燒的火讓鍋里的水開始沸騰。 掛在水壺蓋子上的水蒸氣再也忍受不了煎熬,滑落,滴落在手背上時才驚覺那是汗水。 再睜開眼睛時,她已經站在另外一個蒙著黑色布料的畫架上,什么時候來到這里她不知道。 而和她一般身高、半邊臉被蒙在紗巾里的女人就站在她背后。 女人說著:接下來,兩個費羅尼卡的故事就發生在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孩身上,這兩個女孩一位叫做安娜,一位叫做海倫。 “安娜和海倫都是上帝的寵兒,然而,上帝在安娜和海倫身上賦予了不同的定義,兩種不同的定義就在于安娜是黑頭發,而海倫是金色的頭發?!?/br> “黑頭發的安娜象征的是痛苦的深淵,而金色頭發的海倫象征的是陽光富足,安娜和海倫的定義在人間生生世世流傳著?!?/br> “有一天,兩個長得一模一樣面孔的女孩相遇了,有著黑頭發的安娜想要變成從鏡子里走出來費羅尼卡?!?/br> “最終,她在她愛人的幫助下如愿變成了有著金色頭發的海倫,如愿的過上富足幸福的生活,而真正的海倫在黑色的深淵里苦苦掙扎著?!?/br> 讓人毛骨悚然的指尖輕觸著她臉頰,指引著她的臉去面對蒙著黑色布料的畫,和指尖一樣毛骨悚然的聲音在她耳邊: “想看看安娜長著什么樣的一張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