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依稀間,飛機輪子在跑道上劃出了巨大的火花,火星四濺。 吱—— 劃破長空。 整個世界在搖晃著,身體緩緩倒下,眼前一片黑暗。 身體呈現出彎曲狀,雙手緊緊環住膝蓋,整個頭顱縮進了由膝蓋以及胸腔形成的凹陷地帶,把自己變成繭的形狀。 觸不到的黑色的網無邊無際朝著她,撒開,落下,收緊。 網是黑色的,海水也是黑色的。 耳邊—— “連翹” 閉上眼睛,身體往著黑色的海洋——也許那樣了,心里就不會那么難受了。 不會那么難受了…… ☆、第75章 /(海倫) 六月末,拉斯維加斯最后一縷霞光剛剛收起,廣場周遭的霓虹燈光就迫不及待往著天際展開身體,夜晚是屬于它們的。 廣場周圍一排排乳白色的太陽傘形成半環形狀,她所處的所在是廣場最佳位置,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偌大的廣場一覽無遺。 服務生已經換了第三杯咖啡,約在這里和她見面的人還是沒有出現。 拉開滾著荷葉邊的襯衫衣袖,經典黑白配設計的腕表顯示還差五分鐘就到六點了。 那位她連名字都記不住的藝術展策劃遲遲沒有現身,耐著心性,這個時間段是拉斯維加斯車流密集階段之一。 放在一邊的手機響了,看到顯示的來電用戶后慌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拿著手機往著廣場人造田園區走去,這里的音樂有點吵。 打開花房的玻璃門,周遭一下子就安靜許多。 清了清嗓音,接起電話。 剛剛接起,從電話彼端就傳來了咳嗽聲,安靜的等待著,直到那邊—— “連翹?!?/br> “是的,爸爸?!钡吐晳鹬?。 應答著,肩膀斜斜靠在花房玻璃墻上。 等到電話彼端傳來忙音時連翹這才掛斷電話。 連赫在五月末的一次昏迷后在北京做了大手術,可偏偏在自己爸爸做大手術時她陷入到差不多長達半個月的昏迷狀態。 那場昏迷可以說是來勢洶洶。 連翹最后能記住的是那間拉斯維加斯郊外的酒店、那個長得很像驅魔師的騙子、郊外的晨霧、忽然出現在那個房間的厲列儂、躺在床上狼狽的自己、高云雙交給她的那把精致的袖珍槍、她深愛的男人眼眸底下的淚光。 還有回到家里醫生給她打的那一針。 那一針讓連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睜開眼睛,世界都是白色的,她被告知,她現在在醫院里。 慶幸的是,在她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是厲列儂,如那一針之前他做的允諾:你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我。 所不同的是當時她在他們的臥室里。 “我怎么在這里?”她問他。 “你昏倒了?!眳柫袃z一臉的心有余悸。 想及干的那些蠢事,她第一時間和他保證,以后不干那些傻事情,不疑神疑鬼、不和許戈爭風吃醋、不整天和刺猬一樣。 那番話說完厲列儂一張臉煞白,白得就像是瞬間被抽走所有血液的白色雕像,直把她看得心里發抖。 發抖的手指伸向他。 在指尖即將觸到時被他避開。 頂著煞白的一張臉厲列儂一言不發離開,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時已經是傍晚時間,唇輕輕觸著她額頭,和她解釋他身體不舒服。 之后,連翹才知道她印象里的那場長夢延續了將近半個月時間。 在她陷入昏迷的半個月中,厲列儂的車在墨西哥機場遭遇爆炸,在那場爆炸中厲列儂就在車上。 幾天后,厲列儂離開拉斯維加斯,連翹也按照在厲列儂離開拉斯維加斯前對他的承諾一樣:好好的、積極的生活。 連翹現在還記得當時聽到那件事時的巨大恐懼,第一時間緊緊的抱住他,把他抱得喘不過氣來。 “沒事,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拍著她肩膀,他淡淡說著。 是啊,都過去了。 布滿陰霾的五月末被六月的艷陽所取代,連赫的手術取得成功,剛剛他在電話中告知她昨天他已經開始進食少量流食。 在電話中連翹提出前往北京,但都被連赫拒絕了,原因是路途遠,還有她的身份也不方便。 即使連赫說得合情合理,可連翹在心里還是隱隱約約覺得,那個她稱之為父親的人在內心里并不樂意見她。 連赫住在舊金山,舊金山距離拉斯維加斯并不遠,連翹來到拉斯維加斯后也就回舊金山一次。 那一次是因為連赫生日,參加完生日宴會后厲列儂就讓人連夜把她接回拉斯維加斯。 緊挨著田園玻璃屋的是迷你報刊,放在最顯眼位置的報紙,大幅版面是關于近幾天被廣泛熱議,美國政府聯合墨西哥警方把十幾名墨西哥毒販成功送到美國境內的新聞。 買了一份報紙,往著她的座位,從側面忽然竄出黑乎乎的影子,還沒有等那黑乎乎的影子朝著她身上撞。 伴隨著那“哇”的一聲,黑乎乎的影子倒在地上,鈴鐺聲響起,又有另外一抹影子從側門竄了出來,眼看—— “高云雙!”連翹冷冷的警告。 很明顯,那只是兩個孩子在玩你追我趕的游戲。 孩子被從地上扶起,眨眼之間,那兩抹高挑的身影再次宛如人間蒸發一樣。 那位藝術展策劃還是沒有出現,連翹攤開報紙,在同一份報紙中,親美和倒美兩派媒體打起了口水戰。 倒美媒體諷刺美國執政黨的虛偽,對這次十幾名墨西哥毒販成功被引渡到美境內的最大功臣只字不提。 倒美的媒體大量披露從墨西哥官員們聽到的消息:由于引渡費用高昂,美墨兩國都不愿意把這筆引渡開支算在自己頭上,最終1942領導人出面解決了這個問題,他提出從1942調派出兩千名雇傭兵,讓這兩千名雇傭兵分擔這次引渡任務,當然,期間不收任何傭金。 十幾名墨西哥毒販就由這兩千名雇傭兵、外加墨西哥美國的少量警力,把十幾名墨西哥毒販從墨西哥成功引渡到美國境內。 這下,那些墨西哥毒販的殘余勢力非得把厲列儂當成眼中釘不可,合上報紙,連翹在心里嘆著氣。 六點半,那位藝術展策劃終于出現,頸部掛著護手套的法國女人一出現就忙不送解釋她遲到的原因。 因為手受傷,她只能讓她學生代勞,她的學生剛剛拿到駕照,這樣一來導致于半個小時的車程被延長到一個多小時。 法國人天生愛發牢sao,很簡單的遲到理由硬生生被她弄成了長篇大論,這期間她還把拉斯維加斯交通部門逐個抱怨個遍。 這會,她抱怨起她那名叫海倫的新來的助手,本來很聰明的姑娘卻是方向白癡。 法國女人說話節奏很快,說到激動時還提高語調。 如果這位再抱怨下去的話,臨座那位也許會來到她們面前警告了。 抬起手:“奧……” 又,又忘了名字了。 “奧莉娜?!狈▏搜杆傺a上。 這時,奧莉娜似乎才發現鄰座幾位不滿的目光。 差不多七點,她們才真正進入主題。 連翹上個禮拜去福利機構看望妮娜,在那十幾位從俱樂部被帶到福利院的小女孩中,妮娜恢復得最慢,無聊從身體還是心理。 上個禮拜連翹去看她時,工作人員告訴她妮娜已經出現了厭食的跡象,除了畫圖之外妮娜拒絕和任何人做交流。 強行抱住身上滿是油彩的孩子,直到那個孩子在她懷里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把妮娜畫的畫一一攤平,連翹問那個孩子想不想讓很多很多人看到她畫的畫,她告訴她那些看了她畫的人會把畫帶到世界各地去。 連翹知道,妮娜的內心在等待著她父母找到她,接走她,她也渴望像她的朋友一樣回到親人的懷抱。 那個孩子點頭。 然后她們交換了條件,她把那些畫帶到很多人面前,她每天按時吃飯。 從福利院回來的第二天,連翹就通過電話聯系到眼前這位擅長于兒童藝術展的法國女人。 八點,關于畫展的問題談得差不多。 奧莉娜在咖啡墊上寫了一串手機號,手機號還附帶手機的主人名字:海倫。 奧莉娜說她近兩天人不在拉斯維加斯,畫展前期的工作會交給她新來的助手,她還一再保證那是一個能干的姑娘。 回程的路上,連翹再次看到站在路邊的法國女人,從法國女人的肢體語言看來她又在大發牢sao了。 從現場看,應該是法國女人的車遭遇到連環追尾事件,五輛車緊緊咬在一起,地點剛好在紅綠燈處,正在等紅綠燈的很多人都拉下車窗觀看。 連翹也是這撥之一,不過她并沒有拉下車窗。 隔著車窗連翹看到罵到激動時法國女人把她的包往左邊遞,這個時候連翹才發現奧莉娜身邊站著的黑衣女人。 連翹得承認,第一時間看到那個黑衣女人時,她本能的做出背部往回拉的狀態,那黑衣女人出現得很突然。 不,應該說,那黑衣女人一直站在那里,可因為服裝、以及她剛好站在厚厚陰影所在位置的關系,導致于連翹忽略了她的存在。 那么乍然的出現導致于產生了讓人嚇了一跳的效果,那一嚇居然讓連翹覺得有那么一瞬間,她的毛孔都展開了。 黑衣女人接過奧莉娜的包,這時連翹的注意力也跑到了黑衣女人身上,幾眼之后也就沒有了之前的突兀感。 黑色頭巾,黑色長袍,黑色長袍下依稀可以見到小節牛仔褲褲管、和淺色球鞋,身形苗條,從穿著上來看應該是初來來拉斯維加斯的穆斯林女孩。 在拉斯維加斯街頭,類似那樣打扮的女孩也不少,宗教信仰讓她們在公共場合時頭巾不離身。 如果許戈沒猜錯的話,那黑衣女孩應該是奧莉娜口中那位方向感不好叫海倫的學生。 車子隨著緩緩流動的車流。 五輛吻在一起的車、大發牢sao的奧莉娜、連同那看起來很安靜的黑衣女人逐漸遠去。 拐過那個彎道,連翹才想起她居然一下子就記住奧莉娜口中她那名方向感不好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