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不,不,她是連翹,她是連翹。 “怎么了?”他問她。 伸向她的手近在眼前,眼看就要觸到她額頭了,狠狠隔開那只手,從他另外一只手上搶走餐巾。 餐巾往他身上扔去,頭也不回。 厲列儂,你現在高興了吧?你已經逐漸的把連翹變成許戈。 在那一瞬間,真的宛如靈魂附體。 飛快跑向樓梯,飛快找到臥室,打開浴室門,背靠著門上,手去觸自己的額頭,一手的汗。 深深呼出一口氣,慢悠悠往著床方向走去,停在床頭柜前,彎下腰,面對這十八歲的許戈扮了一個鬼臉:不要來纏著我,我可是認識一個很了不起的驅魔師。 關于那些道聽途說的,連翹從來就不相信,但許戈,她相信。 許戈的靈魂即使被打入到十八層地獄,但她也會踩著那些人的頭顱,一步一步來到厲列儂面前。 “我從一出生就愛他了!”許戈說。 洗完熱水澡連翹感覺好多了,好多了之后又想起了厲列儂在高云雙這件事情上讓她再一次丟臉了。 如果今晚她不在這件事情上撈回來一點便宜,她今天晚上肯定會因為心里不平衡而睡不好覺,睡不好覺的話她的精神不好。 精神不好腦子就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在厲列儂書房門口徘徊著,連翹在考慮要不要敲門,本來是氣勢洶洶的可在聽說了捷克議會又拿1942出來大作文章的新聞之后,連翹打消興師問罪的念頭。 那些政客一旦拿1942出來說事目的就只有一個:增加稅款。 而且每次都是獅子大開口。 據說這次開出來的數目把厲列儂惹怒了,他把捷克政府派來的官員涼了十個鐘頭之后,干脆利索的給出了“no” 這樣一來想必把那些人惹怒了吧? 想了想,連翹轉過身去,在她轉過身去的同時背后那道門卻打開了。 回頭,為自己莫名其妙出現在這里找了一個借口:我想找本書看。 跟著他進了書房,在書架前裝模作樣的找書,小小的心思轉動著,手往書架最高的那一層。 她如愿的聽到想聽的話“我來吧?!?/br> 修長的臂膀橫過她頭頂,墨綠色描著銀色花紋的書擱在她手上,把書抱在懷里,昂起頭瞅他。 他也正在看著她,他們站立的方位被燈影投遞在地板上,地板上的身影相互依偎著。 “別……別太晚?!苯Y結巴巴說出。 “嗯?!?/br> “那我走了?!?/br> 沒有應答。 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側過身,撐在書架上的手一橫,擋住她。 “做……做什么?”結結巴巴說出。 那個時候她覺得在自己的心里住著一個小姑娘,小姑娘在面對心上人時是如此的怯弱。 “在這里也可以?!焙退蟛糠謺r間一樣,語氣淡淡的。 其實,這話也是連翹內心盼望聽的,說不定,說不定他會像昨晚那樣,把她抱回房間,說不定,他會吻她,就像昨晚那樣。 但連翹并沒有等來和昨晚類似一樣的情景,相反…… 遠遠的有一座山,在夜里,風從那座山呼嘯而過,迅速分散,往著城市的大街小巷,年紀最小的風是小姑娘,小姑娘總是很貪玩,在飛翔中展開了翅膀去輕輕磕動誰家的窗戶。 睫毛在那聲響中抖了抖。 輕輕的腳步聲來到她身邊,淡淡的陰影遮擋住了鋪在她臉上的燈光,睫毛再次抖了抖,眼睛就是不愿意睜開。 看來,厲先生又發病了。 ☆、第36章 /(掙扎) 當他腳步聲往著她這里來時,連翹很巧的在那個時間點被某種聲音驚醒,淡淡的陰影遮擋住鋪在她臉上的燈光。 午夜鐘聲敲響,輕輕撫上她臉頰的手力道有多么的溫柔,內心里就有多么的絕望,絕望到她想狠狠拿開他的手,沖著他大喊大叫。 “厲列儂,請你睜大眼睛看,看看我到底是誰?!?/br> 垂落在沙發上的手逐漸收緊,還沒有等手揚起。 融融的聲線: “以前,你總是想方設法要怎么打開我書房房間門,打開我書房房間門后呢,又想方設法想如何才能在我的書房呆更久的時間?!?/br> “一切一切都還在,就是——”那道呵氣聲鉆進她耳畔:“你卻不在?!?/br> 看來,厲先生又發病了。 厲列儂也只有在發病時手指力道才會這么溫柔,也才會一口氣說出這么多話來,即使那聽起來是極其普通的話。 但語氣甜蜜如斯。 一旦絕望來到鼎盛時期就會變成麻木,緊緊握著的拳頭松開了,指尖冰冷成一片。 豎著耳朵,連翹還想聽點從厲列儂口中聽出點更加rou麻的話。 最好順便他能回憶一下他和許戈上床的姿勢,到時候,等有一天她和他撕破臉了她也許可以拿這些話來嘲笑他。 可沒有! 長時間沉默之后,他抱起了她。 他抱著她在午夜的長廊行走著,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就生怕腳步一重了,她就會像是那顆易碎的珍珠一樣。 破碎,變成粉末,消失不見。 輕輕的把她放在床上。 為她脫下拖鞋、為她整理頭發、再到他用唇輕輕觸碰她的唇,這一系列的動作都讓連翹忍不住在心里懷疑。 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厲列儂。 白色襯衫,黑色牛仔褲,遮住額頭的黑色毛線帽,站在廣場上,被古老的建筑群包圍著,咋看讓人會直接聯想到少女們心目中的優質偶像。 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但豐富的內心世界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國王: 會在危難中毫不猶豫向身邊的人伸出援手,會和你分享他喜歡的音樂和旅行圖片,會微笑拍著剛剛失去母親的孩子的肩膀告訴他那沒什么,會在人們需要幫助的時間里掏光褲兜里所有的錢。 “嘿,嘿,不要被他外表所欺騙?!痹S戈曾經和連翹這么說。 轉過身去,背對著她,手伸向天空,讓正午的日光從她指縫里穿過:“他比誰都冷酷,冷酷到偶爾會讓人覺得他的腦組織是冰涼的?!?/br> 那天,在曠野中,和她們在一起的還有1942幾位女成員,那都是在十五、六歲的女孩,其中有一位最小的那位叫做伊莎貝爾。 伊莎貝爾是一名凱爾特后裔,也是前領導人從愛爾蘭帶回來的孩子,她說她以后要嫁給她們年輕的領導人,就像電影《燃情歲月》里最終和布拉德皮特結婚的印第安納的小姑娘一樣。 巧的是那位印第安納小姑娘也叫伊莎貝爾。 她的話讓許戈笑了起來,她問小姑娘:想不想知道她們年輕的領導人對自己未婚妻都干了些什么? “他呀,曾經把我關進水牢里一個禮拜,一百六十八個小時,不多出一秒,不少出一秒,誰說都沒有用?!?/br> 提出反駁的人是比伊莎貝爾大一些的姑娘,她去年剛剛來到1942:我不信,我mama說歷先生最聽你的話。 許戈挑了挑眉頭:“我也以為他最聽我的話?!?/br> 載著孩子的農用車在田埂上顛簸著,許戈開車,連翹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小姑娘們在露天的后車廂里唱著民謠。 許戈問連翹:我剛剛說的那些你聽了心里應該有點高興,對吧? “你這話想表達的是什么?”連翹鄒著眉頭反問。 對于她的質問許戈再也沒有說什么。 孩子們的歌聲停止之后,許戈目光凝望著遠方,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著:比起那一百六十個小時,更讓人痛苦的是不被自己所愛的人信任。 幾天后,連翹才知道1942的水牢和水沒有任何關聯。 所謂水牢是有人cao作的、類似于冰室的房間,他們按照你身體能承受的范圍計算出房間溫度。 曾經在水牢里呆過的人用“就像是大冬天里站在及腰的河里,冷得牙關都在發抖,以為會將被寒冷擊倒的時候,有人遞給你一顆巧克力,如此循環著?!?/br> 連翹還知道,許戈真的曾經在水牢里待過一個禮拜,而且是厲列儂親自下的懲戒。 其原因是由于她的疏忽導致1942的一名成員失去了雙腿,而且是在經期來的時候接受的懲戒,許戈曾經用這個原因請求能把時間延遲幾天,但被厲列儂駁回。 當時,連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去打聽這件事情,等知道事情來龍去脈之后,連翹發現自己還真的被許戈說中了: 其實她心里有小小的快活。 再過一陣子之后,連翹明白了許戈說的話“他比誰都冷酷?!?/br> 厲列儂的冷酷也許是與生俱來,這種與生俱來就表現在他即使對你微笑時,眼眸里也凝結著薄薄的冰。 眼前這位把唇輕輕貼上她額頭的人真的是厲列儂嗎? 1942領導人會去擁抱從戰場回來的士兵,會和飽受病痛折磨的老人握手給予鼓勵,會親吻那位剛剛失去丈夫的女人的手背。 會把正在哭泣的孩子擁抱在懷里。 但,這些都是被編進他日程記錄表里,類似于某政要帶著大批媒體去探望某福利機構的行為。 所不同的是歷列儂把他的行為演繹得比那些政客們更為逼真。 那么,現在貼在她額頭上的吻又代表著什么?愧疚嗎? 類似于“??!親愛的,我悔不當初,不該在那樣的時刻把你關進水牢一個禮拜?!?/br> 據說,許戈離開水牢后就住進了醫院里,厲列儂去醫院看她時,她和他說“要是我們以后沒有孩子,你可不能怪我?!?/br> 1942成員們曾經聽到從那個病房房間傳來偷偷的哭泣聲,還有若干重物被甩在地板上的聲響。 現在,許戈死了,厲列儂悔不當初了。 唇輕輕離開她的額頭,腳步輕輕往著臥室門那邊,睜開眼睛時連翹看到慢慢關閉上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