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原來兩個人是在閑聊,阿沐起身,卻是抿唇,那樣的世子能正常和他聊天就怪了。 身后有人托著長盤,她回身去拿的空檔,直接在那盤水晶糕上做了手腳,齊國襦裙袖寬,布菜的時候借由袖子遮掩,又撒了些迷幻粉到李煜盅內,也只一瞬立即站直了身體。 夜色漸濃,只庭院當中燈色在上,暖暗的燈光下宴上少女嬌笑,少男活潑,氣氛剛好。 阿沐彎腰告退,卻聽世子淡淡說道:“夫市之無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如今齊趙兩國結盟,開戰流言卻不止于市,百姓流離之難還尚未恢復,如今又是憂心不已,難以安眠,真是令人心痛?!?/br> 她借著起身的當空又瞥了他一眼。 只見那謫仙之姿,卻又是不同,比起之前她見過的那個李煜,這一個眸色深邃,言談間帶著拒人之千里的淡漠。分明就不像是一個人,病態的李煜一臉令人毫無防備的稚色,而這一個卻更接近于市井傳言當中的世子李煜。 阿沐也來不及多想,不敢久留。 她隨著前面的丫鬟拿著托盤轉身,就在這個時候,席上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好,只聽一聲琴響,一女抱劍而來。齊國的少女多處于深閨當中,趙國的卻并不,趙國女子從小也大都喜歡穿胡服,沒有什么三從四德的規矩,兩國國情向來都不一致,相互好奇,比如趙國男子常拿齊國女子的小腳取笑,而齊國男子卻常常拿趙國女子舞刀弄劍作樂。 轉身的時候,阿沐也只是看見女子一身胡服,雙劍在手。她模樣只能稱得上是清秀,卻是身姿英美,即使扮成是趙國女子模樣,也一身軟骨之色。跟在眾位jiejie身后的阿沐撇了撇嘴,加快了腳步。 只聽錚地一聲,清亮的琴音高山流水傾瀉而出。 阿沐行色匆匆,聽見席上有人在旁嘻嘻地笑:“快看,趙將軍來接他寶貝女兒來了!” 第9章 膽大包天 阿沐下意識回頭,只見庭院當中,的確是有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過來。 眾人擁簇當中,晉王迎上了前去,她抿唇,可不等站下,就見世子李煜往她這邊看了眼,隨即他身后的兩個人朝著她就跟了過來。阿沐心知不妙,更是加快了腳步。 走得遠了些,前面那個小姑娘回過頭來看著她:“連jiejie,這幾天你去哪了??!” 阿沐也不答言,這姑娘看起來和她關系不錯,一邊走還一邊對她擠眉弄眼地:“不會真的被世子給寵了吧!” 身后的人已經越來越近阿沐從懷里拿出拿出一個火折子突地點著了扔了前面,小姑娘們當即大叫奔跑起來,大家穿的都是一樣的衣服,阿沐立即趁機鉆入了丫鬟群里。 背影都差不多,身后的人立即喊了聲:“站??!世子有命,讓你們都回到宴上去!” 再回去的是傻子,阿沐是抬腿就借著夜色的掩映跑向了柴房。 羅小武在里面接應,衣服早就給她準備好了,阿沐讓他給昏迷的婢女抱出去,此時的羅小武一身晉王府小廝的衣著,這就給人拖了出去,不等他走出去,阿沐衣服已經脫了下來,飛快套上了衣褲,撕去這張臉,又換了個年輕小廝的面癱模樣,順著窗戶就跳了出去?;杳缘倪@個婢女一露面,外面頓時大亂。 阿沐扔進柴房一根火折子,看見冒出煙來,這才跑了。 羅小武踩好點子了,兩個人同時躲到了后門的粗柳樹上面,前面賓客還在,后門就算真的著了火也不敢大聲叫嚷,更何況這火并沒有著起來,趕緊都跑了過去。 巡視的侍衛隊更加的緊密起來,二人一動不動,這個時候不管是前門還是后門都守衛森嚴,遠遠地能看見前面庭院里舞劍正興。羅小武坐在樹杈上面,抱著樹干警惕地四下張望,阿沐卻是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 只待巡視的侍衛隊走過,那搜查不到她的兩個侍衛也趕回了世子的身邊,羅小武這才低頭:“阿沐你怎么了?” 少年抿著唇,黑暗當中,他視力極好,能看見之前抱著雙劍的女子舞得虎虎生風,剛柔并濟正是美時:“小武哥,你找個機會出去,我就這么走,實在不甘心?!?/br> 今天晉王府人太多,能在這里遇見毫無防備的趙昰,簡直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羅小武哪里知道他的心事:“你不走嗎?” 阿沐點頭:“我還有點其他的事情,不去不甘心?!?/br> 羅小武自來聽他的話,伸手把后背背著的細軟用力系緊了,立即滑下了柳樹,對著高墻一拋,吊鉤抓住了墻檐扯緊了繩索飛檐走壁這就翻過了墻去。阿沐看著他平安落地以后,才回頭??傆X得哪里不對,他不由得多看了那舞劍的女子兩眼,現在他身上穿著晉王府小廝的灰布衫,臉上也是之前準備好的路人甲面癱臉,又過了一刻鐘的時間,眼看著宴席上面的年輕男男女女三個一塊,兩個一起在一起說著話,就連世子也真是不在席上,沒有瞧見他的蹤跡,巡視走過的侍衛隊又在樹下走過,他才貼著樹身滑了下去。 夜色很濃,阿沐依舊先混進了來往的小廝里面,在這種時候,下人們都低著頭,很難辨別。 他走近庭院,聽見少男少女們嘰嘰喳喳說著話,有的已經在往出走了,太子扶蘇站在一樹藤蔓之下,也和世子作別。 阿沐的眼觀八方,不由得隔著外衫摸了摸那把鋒利的匕首。 趙昰的身旁站著一對少女,他今天似乎一直有點心不在焉。 其中一個就是個子稍矮一點的就是他兒女趙姝,阿沐加快了腳步,抿起了唇。 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殺了他,如果在這個時候,他能夠殺了趙昰,那么就算他被抓住殺死了,也值了。 眼看著就快跟上他們父女的腳步了,忽然間他們停了下來。 剛才舞劍的女子似乎和趙姝撞了一下,少女揉著肩膀當即發作,趙昰在旁似乎安撫了她兩句,然后舞劍的女子彎腰,不知從地上撿起了什么東西這就又面相了男人去:“趙將軍,您東西掉了?!?/br> 她一開口,阿沐腦袋嗡地一聲。 剛才所有的怪異全都串聯到了一起,她心里砰砰直跳,果然,就在趙昰一伸手的當空,女人猛然向前一刺! 趙昰到底是多年行軍,只一掌就給人拍了出去。 趙姝當即驚叫起來,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有刺客,晉王府的侍衛隊蜂擁而至。 阿沐也跟著跑了起來,他想起阿姐前兩天給他做的那碗長壽面,不由得咬緊了牙。 怪不得他一直奇怪,覺得這舞劍的女人看著眼熟,現在想起來,這分明就是阿姐早就計劃好了的,趁著這次機會接近趙昰,然后伺機殺了他,不知道刺進男人胸膛的那匕首能有多深,少年第一時間奔向了樹下。 只是一個女人而已,不論是李煜也好,還是扶蘇也好,都并未驚恐。 晉王府出的事,世子理當上前:“把人帶過來!” 月色下,他臉色冷凝,薄唇微動,略有慍怒之色。 扶蘇看著他往前兩步,不由失笑。 還說什么晉王府猶如鐵桶…… 也只這么片刻的功夫,一個灰布衫子的小廝跌跌撞撞跑了過來,這就沉著嗓子叫了聲太子殿下。 他來的時候也只帶了冬生來,這會正在眼前抻著脖子看那個被人架起來的女刺客,來人急急說道:“府邸里……” 到處都是噪雜之聲,他聲音突然小了許多,聽不真切。 扶蘇向前一步:“你說……” 什么二字還未說出來,忽然一柄銀色的匕首抵住了他的胸口,緊接著,眼前的少年利落地擰了他的手反剪了過去,這就躍了他的身后。 男人皺眉,胸口的匕首又抵住了他的頸子:“往前走?!?/br> 應該是個少年,嗓子還有點啞。 個子也比他矮,也只能在他肩頭露出雙眼來,很是警惕。 這樣的身高剛好躲在他的身后,刀刃上還帶著絲絲的涼氣,扶蘇不敢不聽,只得往前走了兩步。 很快有人發現了他的異樣,身后的少年也出聲了:“讓你們世子過來!” 趙國太子在晉王府被人挾持,哪里是什么小事,李煜顧不得掙扎不休的女刺客,一回頭就看見了他們。 阿沐狠狠擰著扶蘇的一邊手臂,匕首也微微用了力:“李煜你聽著,馬上放入,不然我立即劃斷太子的大脖筋!” 他聲音微沉,還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賓客們已經被疏散開來,受傷的趙昰也被人抬了出去,一時間庭院里鴉雀無聲。 世子李煜負起雙手,只是定定地透過扶蘇肩膀看著他:“我若是不放呢?!?/br> 少年冷笑:“你盡可以試試,我數三個數,你若不放人,我就先殺了太子再自殺!” 說著他踮起腳尖來:“一……” 男人未動。 他很快開口:“二……” 說時遲那是快,少年連三都沒數,手下剛要用力,李煜突然出聲:“慢著!” 他一揮手,目光緊緊盯著阿沐:“把人放了?!?/br> 女刺客不是別人,正是喬裝改扮過的紅袖,立即有人給她松了綁,她當然也認出了阿沐來,立即跑了他身后來。 扶蘇一直都很配合,此時見女人也擰過了自己的左臂,不由失笑。 阿沐在他身后踢了他腳跟一腳:“你笑什么!” 侍衛隊已經給三個人都包圍了,李煜淡淡道:“人我已經放了,你立即放開太子?!?/br> 阿沐冷笑一聲,推著扶蘇往前走:“待我們出了晉王府,自然就會放人?!?/br> 紅袖也不敢叫他的名字,只在扶蘇后面小聲說道:“一會兒出去你先跑,你跑得快,他們捉不到你?!?/br> 少年只管推著扶蘇,前面也無人敢攔,不多一會兒就到了大門口。 扶蘇又笑:“你們是趙國人?” 他能這么想是很正常的,在晉王府里行刺,既不是沖著世子來,也不是沖著太子去,想殺的竟然是趙昰,這女刺客舞劍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這劍花很是精巧奇異,像是趙國的兒郎令,這么恨趙昰的話,很可能就是趙國人。 紅袖當然不會回答他,今日舞劍舞的就是趙國的兒郎令。 是一種丈夫出外打仗,妻子送行的編舞,當年她母親和趙昰僅有的恩愛時光,時常在一起嬉笑舞劍,玩的就是這個。 阿沐四下看著:“你閉嘴!” 扶蘇走得不快,態度是出奇地好,站了門口他就不動了,他聲音壓得很低偏過臉對阿沐說道:“我可提醒你,出了晉王府的門,我的生死就和晉王府無關,齊國有多少人盼著我死,盼著兩國交惡你們知道么,想逃走就不要讓我出這道門?!?/br> 說得也是,阿沐回頭看著阿姐:“你先走?!?/br> 紅袖當然不干:“一起走!” 少年抿唇,冷靜道:“你聽我說,回去找人來救我,他能救我,卻不能救你,所以,你先走?!?/br> 女人一下明白過來,趁著阿沐堵著晉王府的大門口,轉身就跑。 少年再次握緊了匕首,貼緊了太子扶蘇:“得罪了?!?/br> 他現在是能拖一會是一會,堵著晉王府的大門,祈禱阿姐能順利逃走,其實韓湘子會不會來救他,救不救得了他,他根本不知道。 月光柔柔地映照大地,李煜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他腳步不快,臉色隱忍。別人可能沒有看出什么,可少年卻是笑了,至少今天晚上并不是一無所獲,他賞給世子的重量級迷幻粉似乎有作用了,哈,如果不是現在被這么多人拿劍指著,他定要大笑三聲。 第10章 兩個世子 他長得真好看。 阿沐揚著臉,眨巴著眼睛大有視死如歸的模樣。 男人臉色潮紅,眼底的冷漠盡被風情所代,坐在太師椅上是面目光灼灼。 阿沐被人反捆了雙手,雖然是跪在他的面前,卻比他還要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