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這些人真不是東西,不關個十年八年的長不了記性,完全不拿人命當回事,簡直過分!”安安忍不住罵了幾句,然后就伸手拍了拍她媽的肩,寬慰道:“mama別氣了,那種人沒有好下場?!?/br> 說著,她拿起放在柜子上的ct照粗略瀏覽了一遍,又聽見田媽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憂心忡忡,“丫頭你不知道。撞你爸的車是輛保時捷卡宴,那小伙子年紀輕,一身名牌貨,估計是個二代,這事兒咱們恐怕只能吃暗虧?!?/br> 聽了這哈,安安面色一沉,抬眸看向她媽,“吃暗虧?有人來找過你?” 田媽有些無奈,抹了把臉,好半晌才微微點頭,“是撞你爸那人的朋友?!彼樕[隱發白,“說承擔你爸的所有治療費用,拿錢私了?!?/br> “刑事責任不能私了,更何況那丫還是酒駕,私了?長得丑還想得那么美?那我爸白被撞成這樣了?”安安冷笑。 “酒駕是不能私了,可是如果人家后臺硬,咱們也沒轍啊?!碧飲屇闷鹚堕_始削蘋果,邊削皮邊嘆道,“你爸這事我還沒跟你奶奶說呢,小老百姓,多的是招惹不起的人。如果咬著不放,說不定還有別的麻煩找上門來?!?/br> “……” 安安將ct片原封不動地放回牛皮帶,抬眸,視線定定地望向她媽,“媽,你別擔心,現在咱們家不怕事。你和我爸當了一輩子老實人,再老實下去就要被人欺負到頭上了?!?/br> 田媽聽了臉色大變,一把握住閨女的胳膊道,“丫頭,那伙人非富即貴,咱家惹不起。mama話說在前面,你如果沖動,我要生氣的?!?/br>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忍個ball!”她挑高了眉毛沖口而出,“媽,咱們老田家已經今非昔比了,誰欺負你和我爸,我寧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 “……”邊兒上迪妃沉默。 夫人的成語用法真是越來越令人堪憂了…… 田媽直接無視了閨女的那句話,將削好的第一個蘋果給迪妃遞了過去,笑道,“來迪妃,吃蘋果?!?/br> 迪妃面上一陣怔忡,未幾回過神,連忙伸出雙手將蘋果接過來,有些不自在地開口:“……謝謝伯母?!?/br> “別客氣,我們安安平時笨手笨腳的,出門在外,全靠你們這些朋友包涵,幫助?!碧飉ama含笑道,接著便開始削第二個蘋果。 田安安嘴角一抽,沉聲道,“我說,媽,我是認真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和爸爸奶奶?!?/br> 正說著話,病床上的田爸卻緩緩從昏睡中轉醒過來,安安察覺了,頓時大喜過望,湊上去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老爸你醒了???” 她爸吃力地掀開眼簾,閨女精致的臉蛋首先映入視野。那張滿是傷痕的面上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使得眼角的細紋明顯加深,他緩緩開口說話,聲音依然很虛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早被你吵醒了?!?/br> “呃……”安安尷尬地扯了扯唇,有些不好意思道,“吵到爸爸了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br> 田媽倒了杯熱水拿到床邊,放進去一根吸管,給田爸遞了過去,低聲道,“喝點水?” 田爸擺手,視線仍舊定定落在自家閨女的小臉上,沉吟了片刻道,“安安,聽你mama的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這不是多一事還是少一事的問題,爸,我們沒有必要忍氣吞聲?!彼櫰鹈?,“我知道你們是怕惹麻煩,可是現在和以前不一樣?!?/br> “沒有什么不一樣?!碧锇值穆曇艉芴撊?,語氣卻十分地平和,“你在你媽和我眼里,沒什么改變?!比缓笏α讼?,“那天你媽還在說,你晚上要掀被子,在家里的時候她每天凌晨都要給你重新蓋一遍。這么個小丫頭,一轉眼竟然都嫁人了?!?/br> “……”她鼻子驀地就酸了,抿著唇低低地笑幾聲,垂下頭,“爸,你在我朋友面前揭我短,合適么?” 她爸也跟著笑起來,不多時,他面上的神情稍稍嚴肅幾分,道:“安安,別什么事都望著人家小封,他工作那么忙,別什么事都去麻煩人?!闭f著稍頓,緩了緩氣才繼續道,“麻煩這東西,能不添就不添,能少添就少添。咱們家里和人家家里差距本來就大……爸爸說這些你別不愛聽,我和你媽全是為了你好?!?/br> 安安不住地點頭,眼眶和鼻頭都紅彤彤的,“嗯嗯,我知道?!?/br> 我知道,世界上最愛我的男人,娶了我的mama。 十分普通尋常的一家人,卻令病床旁的迪妃心頭無比動容。她不自覺地勾起唇角,眼底不由自主地流露一絲微不可察的向往和羨慕。 然而這種情緒的波動來得突然,去得也很快。未幾,迪妃的眸子里已經重歸一片平靜,她悄無聲息地起身,快速離開了病房。 田爸車禍的事,田媽并沒有告訴安安奶奶,畢竟老人家年紀大了。中午十一點左右,田媽得趕回家替田奶奶做飯,于是病房里就只剩下了安安一個人繼續蹲守。 不多時,迪妃已經將車禍的前因后果都查清了,的的確確,只是一場很單純的意外事故。她一面回病房一面摁信息,將來龍去脈以及肇事人員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跟他們先生匯報了過去。 幾分鐘后,她去而復返,重新回到了田安安父親住的3308病房。 田爸已經重新睡著了,安安坐在病床旁看著她爸發呆,又過了不知多久,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從外頭的走廊上傳來,由遠及近。 她微怔,轉過頭朝身后一看,熟悉的挺拔身影已經在病房門口了,身后還跟著徐梁和羅文。 “……”安安朝他笑了下,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豎起根食指在唇邊:“爸爸睡著了,說話小聲一點?!?/br> 封霄英俊沉靜的面容波瀾不驚,他握住她的小手輕輕捏了捏,然后望向病床上正沉沉好眠的田爸,低聲道,“迪妃都告訴我了?!?/br> 他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柔嫩的掌心,田安安臉上一熱,遲疑著小聲道:“……爸爸mama很堅持,我家的事,還是不麻煩你好了?!?/br> 他注視著她,嗓音低沉有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切交給我,我會處理?!?/br> “……”她小臉驀地一紅,盯著他的俊臉看了須臾后,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個輕盈如蝶翼的吻,“謝謝你?!?/br> 他沉靜的黑眸中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伸手刮了刮她挺翹的小鼻頭,“餓了么?” “……嗯?” 徐梁將手里的提著的花梨木食盒往上一舉,微微笑道,“夫人放心,以后老爺子和你的飯,我負責送,有什么事盡管吩咐?!?/br> 她勾起個大大的笑容,興沖沖道:“這段時間我都要在醫院守著我爸,徐哥要陪著一起?那敢情好,我媽喜歡斗地主,我們三個剛好湊一桌!” 徐梁:“……” ☆、chapter65小別 田媽決定將田爸車禍的事向田奶奶隱瞞到底,對于這個決定,安安當然舉雙手雙腳支持。畢竟老人家心臟不好,如果得知兒子受了那么重的傷,指不定會出什么問題。 于是安安和她mama一起編織了個善意的謊言,那就是田爸去外地出差了,大概得一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回b市。這段時間,由目前是無業游民狀態的安安擔任主要陪護人員,她媽和徐梁迪妃從旁打副手。 盡管是自己勞心勞力,可是安安覺得,在田爸住院這一事件中,作出了突出貢獻的人卻是她最近忙得飛起的老公大人。 封霄來過醫院后,她爸的主治醫生從一個普通大叔,直接變成了專家級的副院長大叔,病房也從普通雙人間轉到了偏居家式的舒適單人間,不僅配備陪護人員休憩用的小床小沙發,還有單獨的淋浴裝置。 而她和她爸每天的早餐午餐晚餐,也全都由徐梁從封宅里直接送來,出自大廚菲利亞之手,清淡可口,營養健康。 對于新姑爺各方面都極其周到的照顧,田媽和田爸覺得很貼心,不約而同地在心中為封先生點亮了五顆星。 聽著爹媽每天都把她的泰迪往天上夸,安安內心溫暖不已的同時,其實還很震驚。 她知道,他骨子里鐵血冷漠,卻也言出必行極有責任心。能為她的家人做到這個地步,必然是出于愛屋及烏的心理。他曾說過會為了她,尊重并保護她的家人,他絲毫沒有食言。 安安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封霄這個男人,分明大多時候沉肅寡言,卻又總能在不經意間打動她的心。她承認自己是個容易感動的人,這樣的他,令她切切實實地喜歡進骨子里。 田爸住院的第三周周二,田安安脫臼的右手基本上復原,清晨時分,英俊儒雅的唐楊醫生走進了第二人民醫院的住院部,盡職盡責,親自替他們封先生的心肝寶貝拆除繃帶。 望著唐楊那張在異性面前相當討喜的帥氣俊臉,封夫人非但沒有心情欣賞,反而覺得,怎么看都有些恐怖兮兮。 一個月前的接骨復位,仿佛還歷歷在目,安安向來不是個矯情的人,可是那種切骨之痛給她幼小心靈留下的陰影,實在是太深了。 于是,當唐楊那雙戴著消毒手套的修長雙手,以最輕柔的姿態觸上她裹得像木乃伊一般的小細胳膊時,田安安嚇得臉都白了。她心中驚濤駭浪,瞪大了眸子下意識道:“等等!” 唐楊動作驟頓,與此同時,屋子里幾道視線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田媽坐在病床邊兒上打毛線,見閨女一臉神色緊張,不由蹙眉,語氣怎么聽都有幾分嫌棄的意味:“拆個繃帶而已,弄得像要你上刀山下油鍋一樣,瞧你那點兒出息!” “阿姨說的對,你磨蹭什么???拆個繃帶就幾分鐘的事,你這么緊張做什么?” 說話的是來探田爸爸病的陳銳笙,他咬了口蘋果,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瞥田安安一眼,陰柔俊美的面容上滿是鄙夷。 “你曉得個球,閉嘴!”安安對gay蜜冷嘲熱諷的語氣相當不滿,她白眼亂飛,然后清亮漆黑的大眼眸子才定定看向唐楊,很鄭重地問出一句話:“唐先生,真的不會疼嗎?are you sure?” 聽了這話,唐楊一陣無語。 天曉得,在他數年的行醫生涯上,救治的傷員病員絕大多數都是封家精英中的精英,無麻藥縫合,無麻藥取子彈,這些鮮血淋漓的案例舉不勝數。他毫不夸張地表示,封夫人的的確確是封家人員中另類中的另類—— 尼瑪,連拆個繃帶都怕成這樣,簡直是有損他們先生英明神武的威名! 默默腹誹了幾秒鐘,唐醫生表面上還是十分恭謹有禮的。他朝這位嬌滴滴的小夫人擠出個略帶僵硬的微笑,很懇切地回答:“夫人,我向您保證,真的不疼?!?/br> “……”呵呵,上回你丫不也這么說嗎?誰把她的手臂擰得要死不活的,疼得她差點兒沒一口氣背過去。過去是她年輕不懂事,現在算是明白了,天底下當醫生的沒幾個不是騙子,說的話,頂多信一半。 安安扯了扯嘴角,余光往四周環顧了一遭,只見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古怪地看著自己。道道目光中,有鄙夷的,諸如陳銳笙;有恨鐵不成鋼的,諸如她爸媽;有嫌棄得要死的,諸如徐梁和迪妃。 她囧,一時間也不好意思再磨蹭了,只能咬咬牙將心一橫,豪氣萬丈道:“行,那你拆吧!只要別又逮著我手臂往死里擰,我和唐醫生還能做朋友?!?/br> 唐楊默了會兒,然后再三保證,“只是拆繃帶?!痹偃缓?,那雙戴著手套的雙手開始小心翼翼地替她解開纏繞了一圈又一圈兒的紗布,等雪白纖細的手臂全都暴露在空氣中后,他很淡定地補充了一句,“檢查的時候我也會很輕?!?/br> “……”你大爺的,人與人之間基本的信任呢? 眼睜睜看著他的十指握住自己的手肘一截,田安安真是嚇得臉色都白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想念過封霄,他不在,她覺得頭頂的天都灰了…… 胡思亂想著,唐醫生已經開始敲打她脫臼之后接回去的手肘了。 幾指頭敲下去,安安背上的冷汗涔涔直冒,卻沒有預想中鉆心徹骨一般的劇痛。她稍稍放松幾分,緊繃著的神經和肌rou也松泛下來,任由唐楊東敲敲西摁摁,替她的手臂做恢復情況檢查。 幾分鐘之后,簡單的檢查工作已經完成。在封夫人萬分忐忑的注目下,唐楊道,“傷處已經基本愈合,可以不用再吊繃帶了?!?/br> 話音落地,田安安心里懸著的大石頭總算落地。她很開心,吊著繃帶冒充了將近一個月的殘疾人士,如今骨頭愈合,自己又是一條四肢健全的好漢! 思索著,她面上勾起一絲笑容,開始試探著彎曲手肘。嗯,雖然還是會有點疼,但是比之前動一下就痛得撕心裂肺的程度已經好太多了——終于,可以重新感受到自己刷牙自己洗臉自己沐浴自己吃飯的快感了otl。 拆完繃帶,唐楊又給了她一些有助痊愈的治療藥物,然后叮囑,“雖然繃帶已經拆除,但是這段時間,建議夫人還是不要提重物,不要頻繁彎曲手肘,也不要進行劇烈運動?!闭f完這句話的同時,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眼坐在旁邊的迪妃。 安安當即頓悟,明白這話的意思是不能太快就恢復搏擊訓練。 迪妃微微頷首,朝唐楊露出一個微笑,很客套并禮貌的語氣:“謝謝唐醫生,你交代的事我們會記住的?!?/br> 唐楊點頭,接著便提起醫藥箱準備離去,他站起身,目光望向一旁的安安爸和安安媽,沉聲笑道:“那么我先告辭了,祝伯父早日康復,再見?!?/br> “唐醫生一來就開始忙,水都沒喝上一口呢,怎么就急著走呢?”田媽一臉感激,連忙從果籃子里拿了些蘋果梨子給唐楊遞了過去,臉上笑盈盈的,“來,吃些水果?!?/br> 唐醫生自然百般推辭,向來熱情的田媽自然盛情難卻。兩個人就這么推來推去了好一會兒,安安終于看不下去了,她站起身,一把將她媽手里的水果奪了過來,不由分說就塞進了唐楊隨身帶著的包包里,淡定道,“唐醫生今天的確辛苦了,我媽給你的你就拿著,雖然這些果子值不了幾個錢,但都是好品種,味道巴適得很?!?/br> 徐梁和迪妃相視一眼,相顧無言。 唐楊扶額,“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不喜歡這些?”安安恍然大悟,于是又拿起幾根皇帝蕉塞進他包里,拿小手拍了拍,“這個呢?” 唐醫生給跪,只能無可奈何地妥協:“謝謝夫人,謝謝伯母……” 幾分鐘后,田安安和她媽一起站在病房門口揮揮手,兩張臉上都笑得很是燦爛,“唐醫生慢走!” 他僵笑著朝兩人禮貌地點頭,然后才轉過身,走進了電梯門。 有史以來第一次收到病人手里收到水果的唐醫生,很有幾分凌亂。他一面瞪著樓層數字緩緩滾動,一面靜靜地思索。未幾,他摸出手機一五一十地向他們的先生回報拆繃帶的情況。 在講述完全過程后,他很誠實地補充了一句:夫人送了我一個品種很好的蘋果,一個品種很好的梨,還有兩根品種很好的皇帝蕉。 短暫的等待后,對方回復了過來,簡簡單單的七個字,透出濃烈至極的威脅意味:你收她送的東西? 唐楊臉皮子一僵,當機立斷:先生放心,我馬上把這些水果全都送到封宅去。 此次事件發生的兩個小時后,封家內部興起了一個新的不成文的規定:小夫人送你的東西不是你的,是封先生的。小夫人給你的食物不是你的,是封先生的。 簡而言之一句話,小夫人的什么都是封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