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然而男人還是沒有動。良久,禁錮她雙手的力道離開了,安安詫異地睜開眼,只見封霄已經恢復了一絲不茍的端然坐姿,慢條斯理地系襯衣領扣,修長的指節玉竹一樣漂亮。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躺在后座上拿一雙圓圓的大眼睛仰視他,試探著道:“封先生,不做了么?” 封霄神色冷漠,不置可否,只是沉默著撥通了一個電話。 “……”史上第一次魔爪逃生,安安有些生在迷霧中的不真實感。幾秒鐘后,一陣腳步聲從車窗外傳來,她回過神,當即如離弦之箭一般彈了起來坐好。 李昕拉開車門重新坐了起來,他神色如常,平靜的眉目沒有波瀾,只是兀自發動汽車駛出了這條差點發生慘劇的小街。 身旁的男人一言不發,優雅的薄唇微抿,冷淡的視線直視著前方,冷硬而陰沉。出于為自己人身安全的考慮,安安決定離這個陰晴不定的大爺遠一點,她抱著包包靠著另一邊車門做好,時不時拿眼風偷偷朝左方瞄一瞄。 終于,在她第九次偷看的時候,封霄銳利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一言不發。 “咳咳,”田安安尷尬地嗆了兩聲,忙忙別過頭,伸出右手尷尬地捋了捋頭發,故作正經道,“b市的夜景不錯,雖然比不上拉斯維加斯和紐約……” 話音未落,安安的手腕被一只冰涼的大手握住了。方才掙扎時磨出了印子,疼痛襲來,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男人垂眸,視線掃過那只白皙纖細的手腕,只見上頭隱隱有幾處充血的淤青。 她不明所以,微微使力把手抽了回來,唇微張正要開口,駕車的李哥卻忽然道:“先生,我們先去九州大道接迪妃,請問可以么?” 得到封霄的首肯后,李昕調轉車頭將轎車開往了另一條大道。安安眼中閃過一絲狐疑,卻也沒有開腔,只是窩在后座上靜靜地看著窗外。 大約二十分鐘后,通體漆黑的轎車在九州大道附近停了下來。 這是一條十分繁華的商業圈,燈光璀璨,人聲喧嘩。田安安趴在車窗上巴巴地盯著一家熱火朝天的火鍋店,辣椒的香味在空氣里四散,不住地刺激著人的唾液腺。 安安摸了摸癟癟的肚子,無語望天。 臥槽,八點多了都不打算吃晚飯,泰迪一家人都是神仙嗎,不用吃飯嗎……好餓= =。 李昕下車接人去了,車里只剩下田安安和封霄兩個人。她艱難地看了眼那張工筆勾描出來般的側臉,略遲疑,伸出一根細細的食指,戳了戳他修長有力的手臂。 封霄側目看了她一眼。 “……”她面上勾起個大大的笑容,永遠那副沒心沒肺的小模樣,“封先生,你吃過火鍋嗎?” “沒有?!?/br> “那真是太遺憾了!這家店全國有名啊,據說老板是地道的c城人,那味道,簡直巴適得板!”安安一臉神往,忖了忖,湊過去朝封霄飛了個眼神,拍拍他的肩膀豪情萬丈道:“反正咱們來也來了,封先生,走,咱們去搓一頓,我請客,你放開肚子敞吃!吃不完咱們還能打包,我和老板認識,還可以賣底料喲……” 話音未落,駕駛室和副駕駛室的兩道車門都被人拉了開。安安一怔,直接無視了李昕,看向那個坐進副駕駛室的女人。 純黑如墨的長發,長及腰際。女人一身的打扮和在封家見過的其它人一樣,是干干凈凈的純黑。黑色的職業襯衣,黑色的緊身褲,腿部不似尋常女孩兒的纖細瘦弱,修長而勻稱,看上去就十分有力。 女人很快回了頭,中分長直發間是一張白皙的臉蛋,妝容精致,眉眼清雅,渾身上下都徜徉著一絲溫婉卻精明的氣息。 是個漂亮的姑娘。 安安詫異地朝她行注目禮,只見他們口中叫迪妃的美人朝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露出了一個適度的微笑,恭謹道:“先生?!?/br> 封霄面無表情,微微點頭,口吻冷漠而疏離,“這趟遠差辛苦了,你可以有半個月的長假?!?/br> 迪妃唇角的笑容不減,“替先生效力是我的榮幸?!闭f著,她的目光落在了后座的另一人身上,眼神中瞬間浮現出難以掩飾的驚詫,遲疑了會兒才道,“這位是……” 不等封霄開口,田安安已經很禮貌地伸出右手,笑盈盈道:“你好,我是田安安?!?/br> 迪妃眼中的詫異已經很快消散了,她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從封霄冷厲的面容上掃過,很快,她朝田安安露出了燦爛并親切的微笑,握著那只白皙柔軟的手道:“你好,我是迪妃,很高興認識田小姐?!?/br> 互相介紹完,就算是結識了一個新朋友,安安對此還是滿意的。 封霄身邊的人中,除了李昕徐梁和那位總拉臉的中年婦人外,都是外國人。這個迪妃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和自己的年齡差距不大,應該沒有什么太大的代溝。 她心中琢磨著,黑色的轎車已經徐徐馳向了城區以外。 而在驅車回封宅的整個過程中,安安發現了一件詭異的事,那就是李昕和那位迪妃似乎有什么矛盾。至始至終,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對視的情況都沒出現過。 田安安認為,這兩個人之間應該不是單純的朋友或者同事關系。 腦子里的八卦因子肆意彌漫,這種雀躍的興奮沖淡了封霄在側的不適,她一邊猜測一邊腦補,等車子在封宅外停穩時,她腦子里的劇情已經快到二十萬字了。 照例有仆人來拉車門,封霄面無表情地下了車,田安安窩著沒有動。 他眼皮子一掀,冷淡的視線從她的小臉上掃過。安安悚然一僵,當即麻溜麻溜地滾了下來,挪著步子蹭到他三步遠位置的站定,一臉笑容。 一同回來的另外兩個人也提步上前。迪妃含笑簡單地與其余人打過招呼,接著目光就落到了徐梁身上。她思忖了瞬,朝徐梁走近幾步,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庭院中最引人注目的挺拔背影,眼神中寫滿疑惑。 “……”徐梁知道她想問什么,然而給出的回答只是一個無奈地挑眉。 誰也不知道,先生把那個年輕女孩兒留在身邊,是基于什么原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從拉斯維加斯那一晚上之后,所有的事都變得有些古怪。 幾個人面面相覷。 雖然,他們也不知道這種古怪具體是什么。 夜色勾勒下,這座中世紀風格別墅惶惶如畫,田安安仰著脖子觀賞了會兒那滿墻的爬山虎,升起一個念頭——再不吃飯,她估計真的要去孝順毛大爺了…… 一個黑衣青年正在跟封霄匯報著什么,她站在一旁也不敢偷聽,只能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饑餓的肚子上。 好一陣兒,那個青年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離去了,封霄帶著田安安進了別墅大門。 她探首張望了一眼,終于鼓起勇氣扯了扯封霄的袖子,待他側首,便用很誠懇的目光看著他,試探著道:“封先生,這個時間,飯點都快過了?!?/br> 一旁面無表情的中年婦人淡淡道,“晚餐已經準備好了?!?/br> 田安安見狀心頭一喜,趕忙就準備跟著那個阿姨往飯廳的方向走。然而步子還沒邁出去,就被男人有力的長臂攔腰抱起,被迫緊緊貼在他寬闊冰冷的胸膛上。 田安安:“……” “送到臥室?!?/br> 對婦人扔下這句話,封霄抱著大腦已經陷入空白的安安上了樓。長腿踢開主臥的大門,沉默著,一把將懷里僵硬的嬌軀扔在了黑色大床上。 安安的面色微變,腳步聲漸遠又漸近,她仰了仰脖子,只見封霄手里多了一樣東西。他面無表情,坐在床沿上拉過她的手腕,察看一番之后,將藥膏涂抹了上去。 沁人心底的涼意從腕上傳來,她的神情有瞬間的凝固,半晌,視線定定地注視著那張淡漠英俊的臉,話音出口,前所未有的嚴肅。 “封先生,我們……不玩兒了好不好?” 男人靜默了幾秒鐘,抬眼看向她。 “……”田安安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憷。她尷尬地扯了扯唇,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彬彬有禮,認真道:“那筆錢我沒有動,現在還給你。同樣,封先生,您也不要再來找我了……可以嗎?” ☆、chapter25 你這種 問完這句話,田安安屏息凝神,懷抱著當年查高考分數的緊張心情,等著封霄的回答。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昏沉的壁燈光芒渲染出一種詭異的氛圍,男人高大的身形在墻上投落陰影,他的臉隱沒在陰暗中,看不清表情,整個主臥里安靜得可怕。 “不可以?!?/br> 良久,他的聲音冷漠,平靜地傳來。 “為什么?”這三個字驀地從嘴里蹦出來,幾乎沒來得及經過安安的大腦。她的雙眼詫異地瞪大,愈發對這個男人異于常人的思維感到無法理解。 封霄松開了對她雙手的鉗制,藥膏的冰涼從皮膚傳來,他抬眸,滿眼的冷漠幾乎令她心驚。 “我以為你已經記住了?!蹦腥擞⒖〉拿婵装党帘?,看著她,喜怒難辨,“你是我的東西?!?/br> 這樣一句毫無溫度的話語,像一把銳利的匕首深深刺入人的心臟。田安安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不禁挑高了眉毛沖口而出道:“封先生,我想我需要很鄭重地提醒你,我不是東西!” ……為什么這句夾雜反抗怒火的話,聽上去會如此古怪otz…… 封霄的神色淡漠,坐在床沿上的高大身軀微動,她察覺到后心頭一驚,下意識地往后退,不料手上一個打滑,竟然直直從床上掉了下去。 屁股落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預想中的疼痛傳來。田安安揉了揉腰背和胳膊,坐在地上懊惱地咬了咬唇——尼瑪,好不容易造起來的氣勢就這么秒破了,她覺得此時的自己在封霄眼中,一定宛如一個智障。 安安蹙眉,坐在地上仰了仰脖子,看見封霄站起了身,挺拔的身軀冷硬筆挺,立在眼前像座高山。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雙手隨意地插在西裝褲袋里,神色慵懶而冷漠。 相較于她的狼狽,他優雅得像個貴族,鏡片后冰冷的目光落在那張難得顯出幾分倔強的白皙小臉上,笑了,“田安安,有點意思?!?/br> 溫順的寵物試圖反抗,很有趣。 這道嗓音醇厚而低沉,沉靜的,透過空氣毫無阻隔地鉆入田安安的耳朵。燈光在高挺的鼻梁下方投下陰影,他的微笑很隨意,但是令人毛骨悚然。 安安意識到,自己可能惹來了大.麻煩。 如果再繼續爭執,她的下場一定會很難看??墒鞘虑橐呀浀搅诉@一步,打退堂鼓似乎太沒出息了些。后頸處的刺青還在作痛,痛覺刺激著壓抑許久的積憤,這一次,她破天荒地不想妥協,一點都不想妥協。 媽蛋,憑什么他這么拽?他是她爸還是她媽,竟然敢蠻不講理地宣告她的所屬權,日媽賓語還是個“東西”,這種渣雞炸天的自信是哪兒來的?這么莫名其妙的,她特么招誰惹誰了? 田安安吸氣呼氣吸氣呼氣,努力平復此時怒火中燒的心情。理智還是存在的,腦海中的慫安安不住地催眠,冷靜點冷靜點,反正都忍了那么多久了,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反抗勢必付出流血的代價。 可是那個安安瞬間被高舉紅旗的小人拍飛了。 是的,再慫就真的只能慫一輩子了,她要為了終身幸福著想,連個對象都還沒處,總不能就這么任勞任怨地一直賣命吧? 她合了合眸子,唇角咧開一個微笑,盡力使自己的語氣聽上去不那么沖,“封先生,這樣說吧。咱倆之間本無緣分,全靠那五千萬苦苦支撐。我現在答應把錢還給您,從此咱們橋歸橋路歸路,恢復美利堅和大中華的建設性合作伙伴關系。我覺得自己的提議還是很有可行性的,您……稍微考慮一下?” 遙遠的月色灑下清輝,從窗戶外透進來,使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靜謐而冰冷。封霄好整以暇地打量了她片刻,長腿微動,在黑色沙發上坐了下來。 打火機的猩紅火光劃亮幽夜,他點燃了一只雪茄,另一只手拿起一件東西朝她扔了過去,淡淡道,“你的?!?/br> 田安安因為怒意而晶亮的眸子朝下看,在瞅清地上的那個物品后,眸中的怒火瞬間被驚愕所替代。 男人靜靜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嬌小身軀,他觀賞她壓抑著不敢爆發的怒火,觀賞著她靈動鮮活的臉,觀賞著她雪白纖細的身體,觀賞她小貓般伸出白皙的爪子,試探地刨了刨地上的盒子,然后抬起頭,詫異地望向自己。 “……”臥槽,無端端的扔個新手機是什么鬼?以為她這么好糊弄么?一個新手機就想把她的靈魂都收買了么?做夢! 這個舉動太出人意料,田安安嘴角抽搐,聲音出口竟然有些走調,“為什么突然想到給我這個?” 封霄垂眸,纖長的五指從她的包里取出了那只金屬邊緣已經掉漆的小手機,端詳須臾給出一個評價,簡單的四個字:“我不喜歡?!?/br> 安安臉皮一抖,還沒來得說話,他已經伸手將她提起來放在了腿上。嬌小柔軟的身軀瞬間僵硬,他單手夾著香煙,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 力道不重,但是冰涼的觸感讓她感到不適。她看著那雙距離不過幾寸的俊美臉龐,雙手在身側用力地收緊,微抿著唇,仿佛無聲地抗爭。 半晌的沉默對視,封霄勾了勾唇,捏住她下巴的五指轉而箍住她的下頷骨,稍稍用力,可怕的疼痛就從面部蔓延向全身。她的眉頭因為疼痛而皺起,聽見一道沉靜淡漠的嗓音從上方傳來,“今天的事下不為例,記住?!?/br> “……”所以這場革命就再次被鎮壓了?在她還完全不打算鳴金收兵的時候?呸,想都不要想! 田安安義憤填膺,兩只纖細的爪子攀上去,拽緊他光整干凈的黑色袖口,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封先生以為,我在和你鬧著玩兒么?” 封霄熄滅了雪茄,淡淡的煙圈從薄唇里逸出,煙霧后的五官模糊了片刻。有力的手掌習慣性地撫摩她的后頸到背脊的那片皮膚,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光滑的肌理上逐漸遍布顫栗。 他開口,冰冷的嗓音竟然染上了幾絲笑意,“不然是什么?” 這含笑的語氣令安安不寒而栗。 他說,不然是什么。 從那雙冰冷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不加掩飾的危險和威脅意味,這個發現仿佛一桶冷水,將她有些發熱的腦子瞬間澆得冰涼。安安可以肯定,如果他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會死得很難看,或許還會連累身邊的一眾親戚朋友,來個n殺團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