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話音落地,始終立在一旁的婦人開了口,波瀾不驚的語調,“是先生選的,我只負責送進房間?!?/br> “……”田安安再度被哽了下,半晌才悻悻擠出個干笑,望向封霄,道:“是封先生眼光好?!?/br> 封霄連眼皮子都沒掀一下,只是淡淡吐出兩個字,“謝謝?!?/br> “……”謝你大爺的鬼??!你特么會不會聊天!這種時候正常人不都應該說:不,是你皮膚好,或者不,是你長得好么?臥槽……你這么欠扁是找不到對象的造么?造么! 她內心洶涌滂湃了兩秒鐘,面上呵呵了兩聲,“封先生太客氣了,不謝不謝?!?/br> 吃窮封霄的計劃險些夭折在腹中,田安安深吸一口氣,重新拿起筷子重整旗鼓。等她碗里的小米粥見底時,身旁優雅的男士已經從容地用完了餐,獨自起身離開了餐桌。 他一走,安安只覺周圍凝滯的空氣瞬間正常流通了,她松一口氣,張望了一番后看向身邊的徐助理,“哥,飯在哪兒?我沒吃飽,能再添點兒么?” 徐助理被嗆了一下,默默伸手將空空的小碗接了過來,復又默默遞給了那位中年婦女。 安安坐在餐桌前等了會兒,這才終于又想起了上班的事,頓時臉色大變,朝徐助理道:“哥,我公司那邊兒……” “已經請過假了?!?/br> “我的朋……” “陳銳笙先生凌晨三點半已經準時到家?!?/br> “那我什么……” “至于你什么時候可以離開,”徐助理接過婦人遞來的碗放到了她面前,面上是和藹可親的微笑,“這個要看先生的意思。請問小姐還有什么問題么?” “……沒有?!焙呛?,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寶寶呢大哥。 田安安無言以對,沉默著低下頭,一看,面前的甜白瓷是剛才的兩倍大。她嘴角抽搐,聽見徐助理很貼心地解釋,“是先生吩咐的,給小姐換個大點的碗?!?/br> “……” ——————————我是默默看著大胃安吃飯的分割線———————————— 吃過早飯,田安安就開始打算盤想溜。想想也是這個理,她莫名其妙被帶到封宅,還渾渾噩噩地當了一晚上人rou撞擊抱枕,怎么說也該功成身退了吧。思忖著,安安暗搓搓地朝徐助理招了招手,“哥……” 徐助理笑得一如既往親切,八顆雪白的牙齒在日照下閃閃發光,嗓音柔潤,“我姓徐,單名一個梁字?!?/br> “哎呀老巧,我家樓下有個烤豬蹄鋪,挨著xx大學,在微博上特別火,就叫徐梁烤蹄!和徐哥的名兒一個字都不差呢?!彼凉M臉的欣欣然,白生生的小手扯了扯徐梁的袖子,一副“你懂的”的眼神兒,“我一定要做回東,請徐哥去搓一頓?!?/br> “……”徐助理臉上的笑容僵硬了0.3秒,繼續道,“那我先謝謝小姐的一番美意?!?/br> 田安安套近乎堪稱一絕,任何八竿子打不到的東西,在她那兒都能強行湊一堆。她白皙的面容笑得燦爛,抬起手在徐助理硬.邦邦的胸膛上捶了下,挑著眉:“好說好說,你也不用太感謝我,只要你馬上送我離開這兒,咱們立馬就去吃,想吃多少吃多少?!?/br> 這兒是郊外的別墅區,群眾的代步工具不是豪車就是超跑,安安琢磨過了,自己身為一個出門不是甩火腿就是乘公交的窮阿汪,如果要憑一己之力走回公司或者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少女話音方落,徐梁的嘴角抽了抽。他在心中默默抹掉額上的黑線,用最快的速度將面部表情調整為正常狀態,和藹道:“田小姐,這個不是我能決定的事,如果你急著離開,可以去請示封先生?!?/br> 田安安歿,呃……默。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眼看著大立鐘短粗短粗的時針又溜達了一圈,呆坐的田某人終于忍不住了。仗著窗外二十八度溫暖陽光賜予的神奇勇氣,她準備去找閻羅王進行一次心與心的對話,靈魂與靈魂的交流。 俗話說得好,一切反動勢力都是紙老虎,戰勝階級敵人,是每個小粉紅義不容辭的職責。 心中高呼了幾十遍毛.主席萬歲,田安安感到渾身上下都涌動著革.命的力量,她站起身,表情凝重地扭了扭脖子,活動活動手指,心道輸啥都不能輸氣勢,封霄每次都冷著張冰塊臉唬人,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牛什么??! 于是面無表情地看向徐助理,語調平平問道:“封先生在哪兒?” “三樓主臥?!毙熘硇Φ煤B可掬。 “……” 田安安昂揚的斗志還沒來得及升空,瞬間被一根無形的針啵啵戳破了。三樓主臥這四個大字,在她堆滿了葷段子的腦海中秒變放映機……安安回憶了會兒昨晚的戰況,滿腔的戰斗熱情和熱血都奔流到海不復回。 嗯,地點略危險,需調整作戰方針,謹慎行事,還是不要太高調了…… 她清了清嗓子,將洪荒之力重新收入體內,咽了口唾沫,仰頭深呼吸,迎著徜徉的陽光緩緩上了樓梯。拖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在安靜得死寂的空間里發出突兀的聲響,一陣陣折磨著人的耳膜,敲擊著人的魂魄。 在二樓拐角處,一個年輕的棕發姑娘迎了上來,朝她微微笑道,“正要下樓請小姐呢,先生在臥室等你?!闭f完比了個請的手勢,態度恭敬,卻不給人考慮的余地。 “……”又等?臥槽!封霄身體里的泰迪已經突破封印了嗎?嗎! 田安安嚇得不輕,這回不只是腿,她渾身都開始發軟了。然而棕發姑娘茶褐色的眼睛定定看著她,見她略微遲疑,又笑盈盈地重復了一遍,嗓音甜美輕柔,只是這回語言切換成了漢語:“請?!?/br> 安安無力扶額,心道大姐,我聽得懂英語,這么簡單一個“please”??!無言以對……好歹我大學畢了業,過了四級啊…… 她想了想,然后就掏出手機遞了過去,朝那外國姑娘道:“幫我充下電,謝謝啊,我等會兒過來拿?!闭f完吸氣呼氣,調整了一下呼吸,邁開步子朝三樓走去。 三樓的采光比下面兩層更好,走廊上的窗戶洞開,繾綣的金色帶著久違的暖意,灑遍了屋子里的每個角落。田安安踟躕著步子前行,盡量使自己的動作輕柔,抬眼打望,主臥室的房門虛掩著,沒有合嚴實。 她忐忑了一瞬,咬咬牙,五指扣住門把推開了房門。 與平日的冷厲不同,封霄坐在窗前,溫暖的橙色勾勒在他身體四周。金色的日光流轉,使他冷峻的線條輪廓顯出幾分柔和的意味。因為暖色調的渲染,磨平了稍許鋒利的棱角,他姿態隨意,面色沉靜,目光望向窗外,如墨的瞳孔里綴滿閃熠的薄金。 聽見腳步聲,男人的視線掉轉看了過來,淡淡落在她身上。 田安安臉上在微笑,眼底極力掩藏著不安的情緒。她單手將背包掛在了一旁的架子上,努力使自己的聲線平穩,“封先生找我么?”她笑了兩聲,站在門前同他遙遙相望,“正好我也想來找您……請問我現在可以離開了么?” 何其相似的情景,何其相似的對話。這一幕,簡直沒有絲毫偏差地復制了拉斯維加斯的那個白天。 封霄微微合了合眸子,摘下眼鏡揉摁眉心,沉聲道,“到這兒來?!?/br> 安安沒有猶豫多久,依言走了過去。等她走近,男人睜開眼,目光灼灼,沒有多余的言語,直接抱起她輕盈嬌小的身子扔到了柔軟的大床上。 “……” 她嚇得魂飛天外,眨眼的功夫,他已經欺身壓了上來。 田安安抖如秋風掃落葉,慌慌張張地挪著往后退。你大爺的,有話不能好好說么?為什么每次都直接把人往床上扔,仗著絕對的身體優勢對無辜群眾進行打壓,無恥!下.流!她結巴道:“又、又要?” 修長的五指松下領帶,他有力的左手輕而易舉地鉗住她兩只纖細的腕子,扣在頭頂,淡漠的眸子覷她,“不愿意?” “……”傻b才愿意呢好么!尼瑪,臭不要臉! 他神色淡漠,兀自替自己寬衣解帶,俯視著她倉皇的小臉道,輕描淡寫:“田小姐既然來了,當然要讓你飽腹而歸?!?/br> “……”田安安瞠目結舌,反應了會兒才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思。飽腹而歸、飽腹……她想起自己之前說的“沒吃飽”,頓時羞憤得想拿把刀自戕。 這位仁兄,簡直是葷段子界的種子選手。 她咽了口唾沫,目瞪口呆地注視著他露出野豹般漂亮的腰背,覺得喉嚨略微發干,然而還是維持著清醒提出條件:“……這次之后,請封先生讓我離開,并且今后都不再來sao擾……呃不對,并且今后都不再讓我玷污您圣潔的靈魂和軀干……” 話音未落,他已經重重親吻了下來,那件田安安估價是她幾年工資的大師手筆,轉眼皺成了一團咸菜。 幾個小時后,清理完一切的田安安才拖著殘軀離開了封宅。 這回驅車的是之前的老熟人李昕,她身心飽受摧殘,窩在后座奄奄一息,羞憤得連頭發絲都快紅了。須臾,駕駛室的李助理面無表情道,“田小姐,是去公司么?” 安安有氣無力地點頭,抱著背包蔫頭耷腦,只覺全身都被重型器械碾壓過一樣。這時李昕將充滿電的小4s遞了過來,她眼睛一亮,立馬接過來開機。 屏幕閃了閃,開機鈴聲過后,十來條未讀信息跳了出來。她皺眉,顫抖著手指把短信信箱戳開,除了廣告和兩條10086催話費的短信外,其它的分別來自陳銳笙和江薇。 江薇:“手機關機,不來也不請假,試用期不想過了吧?扣工資!” 陳銳笙:“安啊,哥們兒頭痛欲裂,你到家了么?”,“臥槽我家鎖被撬了!來賊了么!”,“這也沒丟東西啊,喂喂,你睡死了還是咋地?給個話兒啊”,“……人事部的說你請假?我咋不知道?”,“……你丫兒沒在家???一直關機關機,你那破電池!換個新手機會死??!死沒死放個屁!” 安安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回復過去:“鶸,姐們兒命硬著呢?!苯又畔率謾C,她忖了忖,又想起了什么,趕忙問李昕說,“李哥,今天你們幫我跟公司請假,理由是啥???”得通個氣啊,否則穿幫了怎么辦? 李昕通過后視鏡看了她一眼,回答:“腰酸背痛,起不來床?!?/br> “……” 李助理又繼續說,“先生沒有吩咐怎么請,所以我們只能據實以告?!?/br> “……:)” 告個ball!你們公司能這樣請假么! 田安安生的意志更消亡了。這下好了,她不僅身體殘了,回公司之后還得去領導面前背書,好好解釋解釋這個清奇瑰麗的請假理由從何而來。 ☆、chapter17 幸會 在田安安生無可戀的心緒中,李哥駕駛的小黑車飛速前行。b市在晴好的日光中舒展身姿,很快,黑色商務車駛入了城區,車窗外的景致不再是單一的別墅區與面積極廣的綠化圃,林立的高樓大廈徐徐漫入視窗。 城市繁華而忙碌,安安身殘而志堅。 華宜是國內一等一的娛樂集團,辦公地點自然也不寒磣。老總一擲千金,直接買下了位于b市城中心中環廣場的一棟甲級寫字樓,田安安坐在車里仰頭望天,龐龐然的大廈矗立眼前,仿佛一個偉岸的巨人,一根腳趾就能踩死她的那種。 她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這才伸手推開車門。這時李昕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詢問道:“需要送小姐上樓么?” 田安安臉皮一抖,忙不迭地搖頭擺手下車,腳下生風往寫字樓大門跑,頭也不回道:“謝謝李哥送我回來,李哥你好,李哥再也不見!”緊接著一鼓作氣,一頭鉆入了她的革命根據地——華宜總部。 一個穿寶藍色連體褲的時尚女郎款款而出,剛剛推動旋轉門,耳畔便有一陣疾風匆匆刮過。美女一怔,挑起眉毛回頭張望了一眼,只見一抹嬌小的身影在電梯前停了下來,似乎在和電梯小姐交談,幾十秒后,那抹身影飛馳進了電梯,鏡面門徐徐合上。 她眼神中不由露出幾分詫異之色。 時尚女郎是公關部的副經理唐婧,她步子稍頓,撫著下巴若有所思道,“剛才那個小姑娘,長得挺漂亮,以前怎么沒見過?新簽進來的新人?” “哪個?”答話的是一個戴大黑框眼鏡的姑娘,她撫了撫眼鏡,半虛著眸子探首往后頭張望了一番,“唐姐在說誰?” “就是穿prada秋季新款的那個啊?!碧奇旱恼Z氣顯得有些不耐煩。 姑娘遲遲地哦了一聲,然后接著說:“哪個是prada秋季新款?” “……”唐大美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垂眸覷她,半帶輕蔑的嗓音裊裊飄過來,“朱瑩瑩,你和你那好朋友田安安不僅名字格式一樣,連智商都一樣——” 戴眼鏡的小姑娘臉皮輕微抽搐。 “低?!?/br> 唐婧說完扯了扯唇,細高跟一蹬,甩了甩嫵媚的波浪大卷發,轉過身施施然地去了,徒留朱瑩瑩滿頭黑線。 “……”她呆立在原地幾秒鐘,想了想,隨之便從包包里掏出了手機,邊走邊拿細細的指頭摁信息:“田安安,老娘認真思考過了。認識你三個月,我的智商已經被無數人踐踏過了,所以,老娘要和你這個傻福絕交!” 過了十來秒,對方的信息回了過來:“傻福?手殘?”漢字后頭還跟著一個舉問號的小人和一個敲打的小人。 朱瑩瑩得意一笑,抱著文件過馬路,回復:“說你蠢你還不自知!老娘今后決定做一個文明的人,不說臟字了,比如逼,老娘要用福字代替!反正倆字兒長得也像,比如你媽福,傻福,聽起來無比吉祥!漲姿勢了吧?蠢福,呵呵!” 很快,手機又響起了信息提示音。朱瑩瑩垂眸一看,只見屏幕上赫然幾個大字: 那我祝你福如東海:)。 “……” 迅速ko掉來挑釁的無知少女,田安安麻溜麻溜地將手機放回包里。一路疾馳而來,天知道她酸軟的渾身更痛了,然而點兒背不能怨社會,命苦不能怪政府,安安立在玻璃門前定定神,醞釀了會兒社會主義接班人的積極情緒,這才戰戰兢兢地推門走了進去。 門一開,喧鬧的人聲便傳入了耳朵,她抬眼一看,只見同僚們全都很忙碌,或捧著電話與媒體交涉,或捧著電話與狗仔吵架,唾沫橫飛兢兢業業。 她咽了口唾沫,腳上的動作盡量放到最輕,甚至巴不得自己立刻變作一縷輕煙,穿過大廳直接飛進陳銳笙的辦公室。 然而這種念頭很快被扼殺在了搖籃里。下一刻,一位胖墩墩的少年就注意到了那抹溜進大門的猥瑣身影,他怔了怔,圓圓的臉上是鼓得圓圓的眼睛,“喲呵,田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