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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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此時氣還沒喘勻,連同毫無意識的周翡一起跪在了地上,話都說不利索,只能伸手指向石門正中:“最、最后一個……” 楊瑾一抬頭,借著旁邊人的手中照亮的火把,看見石門頂上正中的位置上有一個倒著畫的北斗圖形。 石門“咣”一聲巨響,北軍開始撞門了。 上面的泥土與隨時撲簌簌地往下落,楊瑾不敢遲疑,一躍而起,手腳并用地攀附在石門內側,墊腳在那北斗倒掛圖上胡亂按了一同,只聽一聲輕響,上面彈開一個小小的密室,露出里面的機關來,楊瑾一把將機關合上,眾人只覺腳下地面一動,竟緩緩地往下沉去。 那突然出現的密道石洞緩緩沉入了地下,連入口也消失了! 幽暗狹窄的密道中,視野陡然寬敞起來,那名叫“小虎”的少年高高地舉起火把,見他們腳下是一串靠在山巖上的石階,足有數百階,直通地下,地下竟有一個同地面山谷一般大小的巨型八卦圖。 應何從喃喃道:“這是……真正的齊門禁地……” ☆、第149章 陳跡 周翡覺得自己能一覺睡到地老天荒,最好躺著爛在泥里,省得將來還得起來再死一次。 無奈這些年她在外面風餐露宿,鍛煉得太警醒,即使意識飄在半空,也能被陌生環境中沒完沒了的“窸窣”聲驚動了。 周翡正迷迷糊糊地有一點清醒,下意識地動了一下,卻不料被這么個小動作疼得眼前一黑。她本能地有些畏懼,立刻就想接著暈,誰知身邊卻不知是誰,沒輕沒重地往地上放了什么東西,“咣當”一聲巨響,活生生地把她嚇清醒了。 她陡然一激靈,記憶開閘似的回籠,想起自己身在何方,抬手便要去摸腰間的刀,卻摸了個空。 周翡猝然睜眼,正對上一張臟兮兮的年輕女孩的臉。 那女孩嚇了一跳,接著睜大了眼睛,cao著一口不知是哪里的口音,大叫道:“她醒了!” 女孩話音沒落,一大幫也不知是男女老少的“叫花子”便紛紛聚攏過來,一同探頭探腦地對周翡施以圍觀。 “哎喲,真的!” “醒了醒了!” 周翡:“……”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好似身在地下,視野極其寬闊,四周的火把已經被人點了起來,難怪這些流民們跑來跑去回音聲這么大。 面前的女孩也不怕她,從旁邊一口大鍋中盛出一碗什么黏糊糊的東西給周翡,又湊上來道:“這鍋子也太沉了,剛才差點讓我弄灑了,快來,喝一點,連藥帶水都有了?!?/br> 周翡試著挪動了一下,驚愕地發現自己腰上竟然吃不上勁。 “啊,對,蛇姑……呃,就是那個蛇……大俠給你用了一種獨門金瘡藥,他說見效很快的,就是恐怕剛開始傷口會有些麻痹,行動不太自在,沒關系,我喂你喝?!迸⑹挚煅钥煺Z,自來熟地將那缺了口的碗遞到周翡面前,“我呀,小名叫做春姑,沒大名,有事你盡管吩咐我——我說,你們都別在這圍著她,小虎,你快去告訴蛇大俠他們?!?/br> 旁邊一個少年應了一聲,撒腿便跑了。 春姑雖然話多,但看得出是慣常伺候人的,麻利地將一碗藥水給周翡喂了進去,既沒有嗆著她,也沒灑出來一點。 隨后女孩又哼著小曲,拿出一塊素凈的細絹,周翡不由得疑惑地看了那塊絹布一眼。 “這個啊,”春姑好像看出她的疑問,便笑道,“是李大俠帶著咱們從這里找的,這地方真好,鍋碗瓢盆什么都有呢,有個箱子里放了好多尚好的料子,還有不少陳糧,雖然不大新鮮了,但好好篩一篩也能吃啊,看來以前有人在這里常住過呢!來,我給你擦擦汗?!?/br> 周翡不太習慣被人照顧,忙一偏頭:“姑娘,你不必這么……” “這有什么呢,”春姑笑道,“要不是你們,我和我弟都沒命了呢。我們從北邊一路逃難過來,本以為就要餓死了,被一起逃難的好心人救下,收留了我們姐弟,一路將我們帶到這里?!?/br> 周翡問道:“領路人的道士嗎?” “不是?!贝汗妹η懊蟮囟藖硪煌朊字?,細細地吹涼,喂給周翡,又道,“不過據說跟道士也有關系,有個老伯,前些年有道士途徑他家討水喝,那會他家里還算殷實,見了出家人,便請進來給了頓飯吃,道士們臨走的時候給了他一張地圖,說是有朝一日遇到難處,可以按著地圖走,有一處容身之所。老伯當時沒在意,誰知后來真的打起來了,他這才想起來這東西,忙沿途召集親朋故舊,按著地圖找了來。到了山谷才發現,原來來的不止一撥人,前前后后陰差陽錯跑來的人,都或多或少地供養過道士,故事也差不多呢?!?/br> 周翡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外面那建在齊門禁地的山谷多年前就成型了,齊門的道士們料到有動亂的一天,早早將此地地址透露給了曾給過他們恩惠的邊境百姓。 “我還以為得救了,”春姑兀自說道,“唉,誰知到了這,好景不長,那些畜生又闖了進來,剛開始還對我們花言巧語。咱們都是尋常老百姓,豈敢和朝廷抗衡,自然人家說什么就是什么,可他們越來越得寸進尺,越來越將我們當成豬狗,最后還將我們轟到一處關起來,把女人都強行拖出來關到西邊大營里,供他們取樂?!?/br> 周翡輕輕皺起眉。 “誰知我們運氣好,有個蛇姑……哦,不對,是蛇大俠,”春姑吐了吐舌頭,“那些混賬胚子一靠近西北大營,便會莫名其妙遭蛇咬,灑雄黃也不管用,嘿嘿,他們還不知道怎么回事,以為中邪了呢?!?/br> 這時,旁邊一個聲音插話道:“我迫不得已男扮女裝,唐突諸位了,抱歉?!?/br> 周翡一偏頭,見應何從走過來,他已經把腦袋上那莫名其妙的辮子解了,雖沒來得及換衣服,但只要不刻意掩飾自己聲音與舉止,還算能讓人看出他只是個相貌清秀的男青年。 “一時三刻內別亂動真氣,你內功扎實,雖然有內傷,但不知是什么門路,反而頗有點破而后立的意思,我看問題不大?!睉螐恼f完,打量了周翡一眼,又真誠地贊揚道,“周姑娘,你可真禁打啊?!?/br> 周翡:“……” 一別數年,毒郎中開口找揍的本領猶勝當年。 周翡問道:“你怎么弄成這幅德行?” “我托行腳幫打探齊門禁地,不料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那幾個幫我跑腿的行腳幫漢子都被人殺了,殺人者應該是個刺客,固執地認為我肯定知道些什么,一路追殺我,幸虧我養的蛇警醒,幾次三番提前示警,一次被他困在一個客棧中,我身上藥粉用完,來不及配,別無辦法,只好扮作女裝,混在一群從人牙那逃出來的女人中離開,誰知居然機緣巧合被她們帶到了這山谷?!?/br> 那群北軍瞎,愣是將他也當成了新鮮水靈的大姑娘。 執著于齊門禁地的刺客,周翡就知道一個封無言,她想了想,覺得倒是也說得通——“黑判官”封無言是何許人也,自然不會注意到一群朝不保夕的流民,怎會想到他夢寐以求的秘境就是掌握在這群螻蟻手上?想必就這么和他一生中唯一一次機會擦肩而過了。當時他失去了應何從的蹤跡,封無言準是去尋找其他門路,正好趕上柳家莊各大門派圍剿殷沛,便前去撿便宜。 周翡奇道:“可你不是大藥谷的人嗎,怎么你也在找齊門禁地?” “因為呂國師的墓地是個衣冠冢,”應何從道,“據說他晚年荒唐得很,每日就是煉丹吃藥,吃得神智也頗不清醒,一日竟還走失了,當年谷中前輩們翻遍了整個中原也沒找到他,只在幾年后收到他一封信,指派了下一任掌門,并說自己得仙人指點,于不為人知之處找到一秘境,準備在此羽化而去云云……簡直不可理喻,這些丟人事都是門派秘密,沒往外傳過?!?/br> 周翡道:“你懷疑那個‘不為人知的秘境’就是齊門禁地?!?/br> “因為涅槃蠱?!睉螐牡?,“我剛開始還不知道,后來看見你送來那批藥谷典籍里,有一本異聞錄,記載了呂國師生平所見聞之匪夷所思之事,看著像民間神話,你可能沒仔細看,里頭有個‘魑魅篇’,便提到了‘涅槃神教’與涅槃蠱的事,后面有一排小字,是呂國師后來添的,語焉不詳地說他因一時好奇,留下了這孽障,后來又因為一些心魔,竟將它養了起來,如今看來,倒像個禍根云云……我這才疑心,那個自稱‘清暉真人’的,很可能到過當年呂國師的‘羽化’之地?!?/br> 周翡聽得一愣一愣的,倒沒料到當中還有這么曲折的緣故。 應何從又娓娓道:“我便去追查這‘清暉真人’生平,發現他在得到涅槃蠱之前,好像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花了好大功夫挖出了他的真實身份——就是山川劍的后人,想必你也知道,不用我多說——我在衡山腳下徘徊良久,終于打探出了一點蛛絲馬跡,說他當年曾身受重傷,是被幾個道士救走的。有名的道觀總共那么幾個,掰手指能數出來,其中只有齊門燭陰山離湘水一帶不遠,而當年第一個死在清暉真人手上的‘白虎主’馮飛花離開活人死人山之后,似乎也是在這附近活動,齊門慣會用那些奇門遁甲之類的玩意,豈不正像呂國師遺書上所說的‘不為人知之處’?至此,線索都對上了,我這才猜測,呂國師最后所在,便是齊門禁地?!?/br> 周翡聽了他這一番輕描淡寫的描述,一時有些震撼,難以置信地問道:“你……都是你一個人查到的?” 應何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大藥谷就我一個人了,不然呢?” 他這一輩子,真可謂文不成武不就,除了會養蛇,連大藥谷的皮毛都沒學到多少,卻機緣巧合之下成了唯一一個幸存者,只好咽下血淚,拼了命地去追尋那些失去的傳承的遺跡,連一點蛛絲馬跡也不肯放過。 周翡啞然,她一直以為自己為了謝三,已經干盡了天下傻事,沒想到江湖中臥虎藏龍,還有個比她還傻的。 應何從扔給她一根木棍削成的拐杖,說道:“這里頭仍有好多古怪的陣法,你哥他們方才亂走,被困在一個墻角半天出不來了,瞧瞧去么?” 周翡接過拐杖,咬牙將自己撐了起來,自覺成了個老態龍鐘的老太婆,木棍戳在地上,哆嗦得像一片風中樹葉。 春姑見狀,張了張嘴,忙要上前來扶,卻被應何從一擺手攔住。 那毒郎中站著說話不腰疼,漫不經心地說道:“她成日里在風刀霜劍里滾來滾去,威風得很,哪那么容易死?不用管她?!?/br> 周翡被一身傷與他那缺德的獨門金瘡藥折騰出了一身大汗,此時全憑一口氣撐著,聽了“郎中”這句冷漠的評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感覺自己但凡還有一點余力,一定要給他一刀。 周翡:“養蛇的,你以后小心點,別落到我手里?!?/br> 應何從沖春姑一揚眉:“你看吧?!?/br> 春姑:“……” 應何從說完,便大搖大擺地往前走去,根本不知道放慢腳步等一等傷患。 周翡牙根癢癢,將方才一把震撼與隱約的惺惺相惜全都揉成一團踩在腳下——這姓應的小子還是一樣的混蛋討人嫌! 應何從不到片刻,便跑到前面去了。幸虧春姑給她喂了粥和藥,這會周翡好歹有了點力氣,一步一挪地拄著拐杖在指路木樁間慢吞吞地走,只見這地下山谷中,山壁與地面到處都是八卦圖和別有用心的石塊木樁,看得周翡直眼暈,好在李晟他們在她昏迷的時候將附近的路蹚了一遍,在地面上插滿了標記的小木樁,才算給她指出一條路。 周翡走一步歇半天,便借機四下打量傳說中的“不為人知之地”,突然,她在一片八卦圖中發現了一篇《道德經》,數千字刻在石壁上,周翡不由駐足仔細望去,見那《道德經》同當年沖霄子給她的那本一模一樣,乍一看寫得十分潦草,點橫撇捺亂飛,當中卻蘊含了那一套不知名的內功心法。 再一看,原來那經文的標題處寫得根本不是“道德經”,而是“齊物訣”。 周翡恍然,心道:“原來我練了好多年的功法叫這個?!?/br> 她想起在段九娘小院里被那瘋婆子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往事,便有些懷念地往下看去,忽然“咦”了一聲——只見那齊物訣的前半部分與沖霄子交給她的一模一樣,后半部分卻有了變化。 有人以強指力抹去了后半部一些筆畫,抹的剛好是指示經脈的那些,而且抹得不加掩飾,致使后半部許多字都缺斤短兩,好像楊瑾寫的! 而字與字之間,又多了不少刀斧砍上石塊的痕跡,像是有什么人曾在此發泄亂砍一通,可再仔細一看,周翡卻覺得那爛七八糟的痕跡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一股凜冽的戰意竟撲面而來。 她吃了一驚,下意識地錯后一步,趔趄著險些沒站穩。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人大呼小叫道:“出來了!我破陣了!” 周翡伸手用力按了按眉心,強行將自己的視線從山巖上移開,見李晟他們從扎滿了小木樁的小路上跑了過來。 李晟吊著一根胳膊,手舞足蹈道:“阿翡!哎喲你醒得還挺快,嚇死我了你知道嗎?快看我們找到了什么!” 周翡一挑眉,見他手上揮舞著三四把陳舊的刀鞘。 全是……與殷沛隨身帶在身上的那把如出一轍的山川劍鞘! ☆、第150章 迂回真相 “來看看這個?!崩铌删鸵桓觳?,夾著一大堆長劍鞘頗為不便,只好都扔在地上,“這種劍鞘那邊還有好多——我說這地方也真是絕了,隨便在哪片墻上靠一靠都能誤入個機關陣法,就算你學過些皮毛,也得給困在里面半天出不來,回頭叫大家不要亂走?!?/br> 周翡一條腿被北軍的箭射穿,腳不太敢沾地,只靠拐杖與單腿挪動,她懷疑自己蹲下就起不來,只好雙手撐在那木棍上,略彎著腰望去。 楊瑾和應何從也都一起湊過來。 楊瑾的斷雁刀砍得卷了刃,心疼之余,還想找個臨時替代品,誰知將方才那地方翻了個遍,也沒找著一把劍,全是劍鞘,當下十分失望道:“這是什么禁地?我看倒像個放雜物的地窖?!?/br> 李晟將那幾把劍鞘正面朝上,排成一排:“看出了什么?” 周翡皺起眉,只見每一把劍鞘上竟然都有一個水波紋,同一個位置,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相傳山川劍也出自蓬萊那位陳大師之手,”李晟道,“然而劍本身已經早早遺失了,反倒是一把劍鞘留了下來?!?/br> “‘山川劍’其實不是劍,指的是殷大俠本人,”周翡糾正道,她有點好奇一堆山川劍鞘是什么樣,便用單腿和拐杖撐著,往李晟他們來路緩緩挪。 李晟嘆了口氣:“過來吧,哥背你?!?/br> 周翡沖他擺擺手,接著說道:“殷大俠一生不知換過多少把劍,都是些花錢請人打的貨色,銘都沒有,霓裳夫人的‘飲沉雪’后來不是沒有交給殷大俠嗎?我想多半是她看見殷大俠后來隨便找陳大師買了一把的緣故?” 應何從奇道:“這算什么緣故?” 周翡道:“陳大師當世名家,有些兵刃是別人定做的,譬如望春山和飲沉雪,都是能傳世的,還有一些就比較糊弄了,一鍋鐵隨便湊點下腳料便能打幾把,不甚用心,沒銘沒款,統一上個木頭鞘拿出去賣來補貼家用而已。我聽陳大師說,殷大俠買的就是那種‘補貼家用’的劍,霓裳夫人后來該是懂了,以當年殷大俠的境界,倘若他拿著一把鐵片,那鐵片就是‘山川劍’,無關其他,特以名劍相贈反倒顯得刻意……不過這都是我猜的,聽聽就算,當不得準?!?/br> 說話間,他們一行人緩緩來到李晟他們方才去過的地方,只見那石壁上開了一道小門,里面別有洞天,一眼看不到頭。 “跟緊我,這里頭是三層陣法疊加,變幻多端,我們方才給困在里頭小一個時辰才摸出來?!崩铌梢贿呎f,一邊高高地舉起火把。 應何從拎著一根山川劍鞘,說道:“那也就是說,殷大俠這把四方爭搶的山川劍鞘是后來另配的,不是出于陳大師之手——我在想一件事,殷沛曾經到過這里,據說他沒得到涅槃蠱的時候武功十分低微,如果當時齊門前輩動手換了他身上的山川劍鞘,你說他會不會也無所察覺?” 周翡愣了愣,因為木小喬曾經對她說過,如今海天一色的傳說越來越離譜,他們這些見證人開始后知后覺地想回收流傳到后人手里的信物,殷沛先前武功不行,后來人品不行,齊門想要回收他手中的劍鞘也說得通。 只是如果真是這樣,齊門的道長們未免有失磊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