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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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睉螐狞c頭,然而周翡還沒來得及振奮,應何從便又給她潑了一盆涼水,他說道,“若是剛剛中了透骨青的人,吃上一顆歸陽丹,只要下半輩子不離開水氣豐沛的地方,活到七老八十也沒什么問題,不過他么……” 應何從看了謝允一眼,漠然地說道:“他跟透骨青一起過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那玩意要是棵苗,早已經長進他血rou里了,別說是歸陽丹,就算是雷火彈也炸不開啦!” 應何從自以為說了句頗為機智的俏皮話,然后就“機智”的被周翡連人帶蛇一起扔出去了。 一條小“竹葉青”從背簍里漏了出去,沒頭沒腦地一通狂奔,嚇得幾個路人“哇啦哇啦”一陣亂叫,應何從急忙連滾帶爬地追了出去。 謝允是小半個時辰之后,才醒過來的。 ☆、第104章 交代 謝允是被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鬧醒的,行腳幫的蒙汗藥果真經過了無數黑店的千錘百煉,名不虛傳,他醒歸醒,眼皮卻沉得好似夾了一層漿糊,迷迷瞪瞪地弄不清自己在哪,心想:“怎么還鬧耗子了?” 好半晌,他才吃力地睜開眼,四下看了看,只見太陽已經開始往下沉,斜暉夕照不再往屋里鉆,一個細長的人坐在窗邊,正提著一把長得不成比例的刀削什么東西。 等等…… 謝允驀地回過味來,“騰”一下彈了起來——卻沒能坐住,有什么東西“扯”了他一把,謝允本來就有些頭重腳輕,險些一頭折下去,低頭一看,這才哭笑不得地發現周翡干的好事,他的右手給鎖在了左腳上。 周翡聽見動靜,漠然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吹去手上沾的碎屑,繼續做自己的事。 謝允定睛望去,見她手里拿著一截已經禍害得看不出是什么的小棍子,那“棍子”尾巴上還拴著一截十分眼熟的穗子。謝允將被拴住的左腿彎折起來,平放在床沿上,伸手往懷里一摸,果然,他的笛子沒了。 謝允干咳一聲,有些心慌氣短地問道:“你在干什么?” 周翡沒吭聲,將手一攤,把自己的“杰作”展示給他看。 只見那笛子上可熱鬧了,被望春山以極其巧妙的刀工和極其拙劣的畫技,鏤空雕滿了憨態可掬的小王八,小王八形態各異,將笛子表面弄得坑坑洼洼的,看來這輩子都別想吹出動靜來了。 謝允:“……” 周翡面無表情道:“改天賠你一個?!?/br> 謝允忙道:“不不、不必客氣,女俠的神龜沒在我臉上落戶,在下已經感激涕零了?!?/br> 謝允別的有點沒有,勝在識相。 周翡將刀身上的碎屑抖干凈,將望春山往鞘里一收,這動靜謝允聽過沒有一萬次也有八千回,卻無端被她這“呲”一聲“呲”出了一個冷戰。 他慫得兀自肝顫片刻,半天沒敢吭聲,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輕輕晃悠了一下自己身陷囹圄的右手:“美人,請問這個全新的姿勢你是怎么想出來的?怎么說我也是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這一出門不貓腰就得翹腳,你不覺得這……” 他有心想說“撒個尿都要金雞獨立的姿勢”,在話到嘴邊的時候,勉強咽下去了,一臉扭曲地想了想,換了一個十分少女的說法:“……‘踢毽子’的動作很猥瑣嗎?” “怪我哥?!敝荇浜敛华q豫地說道,“我一會沒注意,他就把一邊的鎖扣給你扣在手腕上了?!?/br> 謝允總覺得她下一句未必是好話。 果然,周翡接著道:“要不然我就給你拴在脖子上了,你也不必踢毽子,啃腳就可以了?!?/br> 謝允聞言低頭研究了一下自己身上這把鎖頭,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不是一根鐵絲能撬開的。 他便干脆“既來之,則安之”,翹著腳往床板上一倒,也不跟周翡討論眼下的情況——他把能說的話都在心里過了一遍,感覺除了廢話就是招打架的,都多余說。 周翡等著他質問,等半天沒等到,只聽這不能以常理忖度的謝公子大喇喇地說道:“你長進真大,為師老懷甚慰啊——話說有吃的嗎?讓你追了一整天,水米未進呢?!?/br> 周翡“哦”了一聲,也沒問他要吃什么,轉身就出去了。 她剛一關門,謝允便翻身起來,抱著一條腿蹦了兩下,將那把被周翡雕了一身“花紋”的笛子拿過來,仔細一數,發現這不過比巴掌長一點的小笛子上被周翡刻了二十八只王八,開頭幾只長相尤其猙獰,望春山那點血氣都浸到了刻痕中,簡直恨不能刀刀見血。 謝允看得頭皮發涼,不太想知道周翡這是把竹笛當成什么刻的。 反倒是最后幾只刻痕輕了不少,王八殼子也圓潤了,顯得有頭有臉的,她甚至記得給這幾位爺加上了尾巴,顯然是不知為什么,又平靜下來了。 謝允若有所思地伸手摩挲了一下上面的刻痕。 沒多長時間,周翡便回來了,拎來了一個食盒。 謝允唉聲嘆氣地蹦過去:“幸好我左手也會拿筷子……嗯?” 他掀開食盒,發現里面的飯菜與湯居然都是涼的。 周翡若無其事道:“我問過,人說你這種情況,最好吃冷食,否則熱湯一激,反而容易加速毒發?!?/br> 謝允一看這一絲熱乎氣都沒有的飯菜,胃里頓時好像沉了一塊鉛,沒胃口了。 他嘆道:“哪個不懂裝懂的告訴你的?!?/br> 周翡道:“毒郎中應何從?!?/br> 謝允:“……” 天下擅毒者,如果廉貞算頭一號,那這個“毒郎中”應何從便應該能算個老二,只不過不知是不是應何從不經常在中原武林走動的緣故,人人都知道他厲害,但厲害在什么地方,反而很少有人能說清楚,顯得越發神秘莫測。 一個草帽就能讓他看出方才抬過去的人中的是“透骨青”來,怎么會在這種細枝末節上胡說八道? 周翡說完,還故意問道:“怎么,他說得不對?” 謝允無言以對。 他何其敏銳,稍一轉念便知道了周翡刻意提起應何從是什么意思——倘若那應何從不是徒有虛名,必能看出他身上透骨青的來龍去脈,周翡現在肯定已經知道他的毒是如何壓下去,又是因為什么發作的。 謝允倏地抬起頭,一看周翡的臉色,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錯,一時間,堵在他胃里的那塊鉛搖身一變,成了一塊又冷又硬的寒冰,更難受了。 他足足有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他還說什么了?” 周翡想了想,說道:“還說大藥谷的‘歸陽丹’對你……” “沒什么用?!敝x允神色自然地接上了她的話話音。 周翡一怔。 “怎么,你以為我追查海天一色,是為了‘歸陽丹‘嗎?”謝允短暫地失神后,很快便又鎮定自若下來。 他為了方便,便將那只給鎖起來的腳翹起來,搭了個沒型沒款的二郎腿,隨意地踏在旁邊的小凳上,這動作本來有點像流氓,叫他做來,卻仿佛只有“不羈”而已。 不等周翡追問,他便熟練地用左手拈起筷子,說道:“我找海天一色,只是奉先人遺命,心里又有些疑惑未解,追查一些舊事而已——你也不想想,大藥谷覆滅多少年了?當年魚老他們吃的也不過是剩下的幾顆流傳在外的藥,魚老服下歸陽丹的時候還沒有你呢,現在都多少年了,你都‘無中生有’地長這么大了,什么藥能不長毛不發霉?又不是長生不老丹?!?/br> 周翡:“……” 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謝允熟練地用左手拈起筷子,將冰涼的飯菜端過來,他倒也不挑食,給什么吃什么,只是吃了幾口,他又放下筷子對周翡說道:“以后有熱的還是給我口熱的吃吧,這東西比華容城外那荒村里的雜糧餅好不到哪去?!?/br> 周翡問道:“你想快死嗎?” “不想?!奔热恢荇涠贾懒?,謝允便也不再躲躲藏藏,坦然對她說道,“但是每天讓我吃這個,我恐怕就想死了。阿翡,倘若一個人為了活得長一點而加重自己的痛苦,那多活的幾天也不過是這輩子多出來的額外痛苦而已,有什么意義嗎?” 接著,他不待周翡說話,便一抬手打斷她道:“我現如今這個結局,是心甘情愿的,而且跟你也沒什么關系——你不奇怪為什么我內力那么深厚嗎?” 周翡當然不是全然沒有疑問,謝允的年紀畢竟擺在那里,內功之高卻是她生平僅見……之一,而另一個給她“深不可測”感覺的,是枯榮手段九娘。 “因為不是我自己練的,”謝允說道,“是我師叔強行以真氣打通我周身經脈,將畢生功力分毫不剩地全給了我的緣故?!?/br> 周翡吃了一驚。 她出身世家,自然明白,一個內功深厚如斯的人耗盡畢生修為會有什么下場——直接廢去武功,或許還能茍延殘喘,可要是用了什么方法傳功,必然只有燈枯油盡一個下場。 這相當于是一命換一命。 謝允接著道:“這是茍延殘喘、不孝之命。而我活著一天,我小叔的江山便不那么名正言順,他要改革也好,要征北也罷,凡是被他觸及到利益的,都會時時以我掣肘于他,我就是個內斗的筏子——你看衡陽慘不慘?蜀中的難民慘不慘?自毀容貌的歌女慘不慘?趙氏內斗一天不休,南北一日難大統,仗還得打,流離失所的還得在泥水里打滾,因此我這又是禍害天下的不忠之命。既然不忠不孝,多活一日已是多余,對不對?” 他說了一串大義,周翡卻不留情面地嗤笑道:“扯淡?!?/br> 謝允:“……” “再者,”他想了想,又道,“那日在木小喬山谷中,你若不是剛好前來,將我們放出去,我也是打算動用自己武功的,因為你的緣故,我才陰差陽錯地多活了一年,四十八寨的事不過還你一個人情而已,不必太過介懷?!?/br> 周翡沒吭聲,這才聽出來,謝允扯了半天的淡,原來只是怕她介懷而已,她有些啼笑皆非,恨不能將謝允的腦袋按進湯碗里,便沒好氣地說道:“就算你不是為我而毒發,難不成我就能不管你了么?” 謝允一呆,愣愣地看著她。 周翡被他看得臉上冒起一層薄薄的煞氣,懊惱于方才那句口無遮攔,怒道:“看什么看,你再廢話就不用吃了,餓著吧!” 說完,她起身便走,好像連一眼都不想再看這嘰嘰歪歪的病秧子。 謝允一直盯著她的背影,在周翡背對他的時候,他清澈的目光中居然露出幾分小小的貪婪來。 周翡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頭,謝允嚇了一跳,匆忙收回視線,低頭認真地給手里的碗筷相起面來。 “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敝荇湟蛔忠活D地說道,“沒有‘歸陽丹’,指不定還有‘歸陰丹’,如果我是你,大藥谷也好,海天一色也好,我都會一直追查,查到死。就算最終功敗垂成,我也能閉上眼,二十年后還能頂天立地?!?/br> 謝允狠狠地一震。 周翡用望春山點了點他:“以后再有那種話,你最好憋著,別逼我揍你?!?/br> ☆、第105章 會盟 大概是知道自己跑不了,之后的幾天,謝允居然消停了不少。 周翡懶得搭理他,他便百無聊賴跟李晟借了幾本“游記”,預備留著催眠用,結果翻開一看,發現此游記超凡脫俗,與等閑游記不可同日而語,乃是當代齷齪版的《山海經》,上面記載了筆者游歷山川時與無數妖魔鬼怪發生的桃色傳奇故事,非常之獵奇。 謝允當即大喜,如獲至寶,老老實實地閉門拜讀起來。 他老實了,周翡反而有些不習慣,總覺得他還有什么幺蛾子沒發出來。謝允聽說這種想法,為了不負她望,隔日便用小木塊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蛾子送給她,翅膀上還風sao地刻了個“幺”……然后他抱著自己被鎖上的右腳,在房頂上躲了一天沒敢下來。 三天后,霍連濤的“征北英雄大會”如期而來。 滿城風雨了這么長時間,霍連濤再弄不清水波紋的來龍去脈,那他脖子上頂的恐怕只配叫夜壺了。 可是后知后覺畢竟為時已晚,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的英雄帖已經發得到處都是,再要讓所有人當成沒看見是不可能的,霍連濤這會想必正騎虎難下。 霍連濤逃離岳陽的時候,就把老弱病殘和做事不靈光的都給痛快甩下了,這會跟在他身邊的都是當年霍家堡的得用之人,他在城外弄了個足能容納上萬人的大莊子,家丁們穿梭有序,來往賓客與不速之客雖人數眾多,但居然堪稱井井有條。 莊子門口拓出一條大道,幾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帶著一幫龍精虎猛的后生分兩側而立,都是刀劍配齊,凜凜生威。 門口一幫不知從哪找來的大姑娘負責引路,個個都是桃紅的衫子水蛇腰,兩腮若有霞光,來人是粗魯腌臜的莽撞人也好,是流著哈喇子的老色鬼也好,一概巧笑倩兮軟語相迎,乍一看,活似都是一個娘生出來的。 姑娘們進門便先問:“敢問這位英雄可有英雄帖?” 問完,不管來人答的是“有”還是“沒有”,她們下一句全是“您往里請”,然后派個姑娘出來引路,好像只會說這么兩句話。 李妍本以為能在門口看見幾場事端,誰知這么和平,她一邊跟著引路女往里走,一邊忍不住湊到周翡耳邊嘰咕道:“這不是有沒有都讓進嗎,那還瞎問什么?” 周翡“噓”了她一聲,謹慎地往四下打量。 原來進得這莊子大門后,還得穿過一片石林,石頭高的足有一丈許,倒下來砸死個把人沒問題,矮的不足膝蓋高,擺放得錯落有致。 外人一走進來,便不知為什么,有種陰冷難受的感覺,盯著那些石頭看得時間長了還會頭暈,逼得人只好將目光放在前面被石頭中間夾出來的羊腸小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