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忽然抬起頭，臉色比剛才還蒼白，但是她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大概剛才的痛楚已經過去了。

    “姑，你到底哪兒疼？”林珠擔心道，“胃疼嗎？肚子疼？”

    姑姑微微搖頭，長吁了一口氣靠在沙發上，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忽然，門鈴響了起來。

    林珠起身去開門，這次的來人是林珠認識的。

    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姓李，是林珠姑姑公司里的員工。

    李阿姨一看到林珠，便笑道：“珠子，又長高了？”

    隨后，林珠才知道，李阿姨是來接姑姑去醫院的。

    林珠想跟著去，可姑姑卻不讓她去，要她在家好好看書。

    林珠心中又是擔心，又是不忿。她已經快十八歲了，馬上就是個成年人了，可姑姑卻總是把她當成不懂事的孩子。

    想到這里，林珠便倔強道：“我也去！”

    姑姑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大概沒見過自己侄女這副樣子。

    “我要是不去，呆在家里也看不進去書?！绷种檎f。

    她本來想說：你怎么連得病這么重要的事也要瞞著我，難道我們不是一家人么。

    可她又怕這句話里有太多責備的成分，惹姑姑不高興，所以就又吞了回去。

    “孩子這是擔心你呢，她要去，就讓她一起跟去吧?！崩畎⒁處颓坏?。

    “對啊，珠子想去就去吧，咱們一塊兒去?！毙∫谭蛞驳?。

    姑姑蹙眉看了一眼林珠，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就一起去吧。不過去完醫院，你就跟你小姨回去住，你小姨家離這兒也不遠，你要擔心小貓，可以晚上回來看它?！?/br>
    林珠并不想去小姨家住，可又不愿意這時候惹姑姑生氣，只好暫時妥協了。

    “嗯，那好吧……”她說，“那你們等會兒，我先回去拿點東西?！?/br>
    她推開虛掩著的臥室門，看到奈恩正坐在她的書桌上望著自己，一副非常乖巧的模樣。

    等林珠關上門，它微微動了動耳朵，輕聲道：“林珠，你姑姑得了很嚴重的病?！?/br>
    林珠立刻怔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

    “貓的感覺很靈敏，能察覺到人類的身體健康出現異常?！蹦味黛o靜道，“我之前就感覺到了，你姑姑的身體很虛弱，很可能得了很嚴重的疾病?！?/br>
    林珠沉默了一下，皺眉道：“可你之前為什么不說？”

    奈恩不帶感情地冷冷道：“你又沒問過我?！?/br>
    聽到這句話，林珠這才突然意識到，對方只是個人工智能，并不是真正的人類。它說不定就像機器程序一樣冰冷，并沒有人類的同情心。

    “我剛剛接近你姑姑時，確定了她的身體確實出了問題，而且比之前更嚴重了?！蹦味骼^續道。

    林珠道：“那你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嗎？”

    奈恩微微晃了一下尾巴尖，冷淡道：“這我就不清楚了?！?/br>
    林珠略失望道：“哦，那好吧?！?/br>
    林珠不想讓姑姑他們等太久，于是便問奈恩：“你自己一個人在家可以吧？我今天可能要去別人家住，不過我會想辦法回來的?！?/br>
    奈恩靜靜地望著她的眼睛，“你不需要擔心我?！?/br>
    林珠默默點了一下頭。

    雖然對方的外表是只柔弱的小貓，但林珠并沒有忘記，現在它的“內芯”其實是個比人類要聰明許多倍的人工智能。

    林珠轉身剛要走，奈恩卻叫住了她，“你等下?！?/br>
    林珠停下腳步，疑惑地回頭看向它。

    它低頭叼起桌面上白色手表，把手表放到她面前，道：“拿著這個手表。這個是可以連接位面萬維網的通訊器?！?/br>
    林珠驚訝道：“什么？”

    這個白色機械手表是她父親留下來的，她平時會戴著它看時間，但是今天早上出門太急就忘帶了。

    可奈恩卻說這手表居然是什么位面通訊器。

    她都戴這塊表戴了十幾年了，都沒發現它除了看時間之外還有別的功能。

    奈恩似乎再次看穿了林珠的心思，道：“我剛才幫你把它的通訊器功能激活了。你長按表側的旋鈕試試?！?/br>
    林珠按住了手表側面的旋鈕。

    果然，一個圓形的淺藍色光屏出現了，平行懸浮在距離表盤幾毫米的位置。光屏上還有五個大小不一的深藍色圓圈，每個圓圈上都寫著字，包括“聯系人”“設置菜單”等等。

    奈恩耐心地解釋道：“現在你的通訊器里只有我一個聯系人。因為我是人工智能，所以我的意識是和位面萬維網連接在一起的，始終都出于在線狀態。你只要點我的名字，就能直接通過位面萬維網隨時隨地跟我通話了?！?/br>
    林珠點擊了一下圓形的“聯系人”按鈕，果然看到了里面出現了一個名字：nine。

    奈恩的名字居然真的是數字9的英文。

    林珠戴上手表，聽到李阿姨在外面問道：“林珠，準備好了嗎？車子已經來了，咱們該走了?！?/br>
    林珠答應了一聲，就戴上手表離開了。

    到了醫院后，在李阿姨里的陪同下，姑姑做了檢查，又辦了住院手續。

    林珠很想知道姑姑到底得了什么病，于是她就趁姑姑不在，問了一下剛才姑姑看病的大夫。

    女醫生打量了一下林珠，道：“你是病人的女兒？”

    林珠遲疑里一下，然后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在她眼里，她已經早就把姑姑當成真正的母親了。

    女醫生挑眉道：“你跟你媽長得不像啊?！?/br>
    林珠知道她跟姑姑確實長得很不像，她清了清嗓子厚著臉皮道：“嗯，大家都這么說?！绷种椴簧瞄L撒謊，說完她就臉上火辣辣的，好在女醫生一直在低頭寫東西，沒注意到她的表情。

    “你母親的情況不太樂觀?！迸t生淡淡道，“這個病不太好治，你們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br>
    林珠不禁道：“到底是什么??？”

    女醫生驚訝地抬頭看了一眼林珠，“你媽沒告訴你？”

    “……還沒呢?！彼屡t生不愿意說，就又道，“她可能怕我擔心吧。反正我早晚得知道，你就說吧?！?/br>
    女醫生遲疑了片刻，才說了一個病名。

    聽到這個病名，林珠立刻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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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胰腺癌。

    聽到這個詞，林珠頓時感到腦子里一陣旋轉混亂。

    她已經多少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你沒事吧？”女醫生的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林珠機械地點了一下頭，而她的腦子里依舊回響著剛剛醫生說的那三個字。

    她以前聽說過這個病，幾年前還有個很有名的外國ceo得了這個病去世了。當時她還關注了那個新聞，看到網上有人說，胰腺癌是“癌中之王”，生存率很低，只有百分之幾，基本上發現時就是晚期了。

    林珠很想問問醫生她姑的病到底有多嚴重，可是她現在太害怕了，手腳都是冰涼的，生怕自己聽到的是恐怖的噩耗。

    她用余光掃到大夫辦公室里貼著的x光片，心中猜測著哪一個是她姑姑的?？删退阒朗悄膫€，她也不懂得該怎么看。

    隨后，林珠姑姑辦了住院手續，聽大夫說，接下來還要做各項檢查，又把林珠小姨和小姨夫叫到了走廊里，林珠也跟著過去了。

    她聽見大夫說，姑姑急需手術，等病床空下來他們就會很快安排手術，還讓病人家屬做好心理準備，因為胰腺癌就算做了手術，死亡率也很高，只能盡可能地延長壽命。

    林珠越聽越覺得頭皮發麻，仍然不敢相信姑姑得了絕癥的事實。

    這時，她聽到病床上的姑姑叫自己。

    “珠子，你過來?！?/br>
    她轉身看向姑姑，姑姑看起來精神頭比剛才好了很多，除了臉色有點蒼白之外，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么區別。

    見林珠怔怔地看著自己不動彈，姑姑忽然嘆了口氣，然后竟然扯動嘴角露出一個微笑。

    “珠子，別怕，別聽他們說的。你過來，到我邊上?！惫霉玫穆曇艉軠睾?，林珠很少聽她用這樣的口吻說話。

    林珠走到姑姑的病床前，眉頭緊鎖道：“姑，你還疼不？”

    “不疼了，現在不疼，沒感覺?！惫霉闷届o道。

    林珠沒說話，目不轉睛地望著姑姑的臉。

    姑姑長得很漂亮，眉清目秀，雖然今年已經三十八歲了，但看起來還像三十歲出頭那么年輕，如果穿得青春一點，甚至會被人當成二十幾歲的大學畢業生。

    可她今天卻顯得額外憔悴，眼圈深陷，皮膚蒼白沒有光澤，就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似的。

    這時，醫生之前在走廊里說的“死亡率很高”這幾個字一下子清晰地浮現在了林珠的腦海里。

    她突然感覺喉頭一緊，眼淚就止不住往外流，眼前的視野也模糊了，姑姑的臉都看不清了。

    “哭什么??？別哭……有什么好哭的?！惫霉脟@息一聲，沙啞道。

    林珠感覺溫熱的手指幫自己擦掉了淚水，可是更多的淚水從眼眶中涌出來。

    她忽然想起電視里總說，不能在重病病人面前掉眼淚，以免影響病人心情，于是她趕緊抬手用衣袖拼命地擦著眼淚，強迫自己把淚水憋回去。

    “待會你就跟小姨他們回去?！惫霉玫?，聲音冷靜得跟平時沒什么兩樣，“回去之后好好學習，別瞎想?！彼f著，語氣放軟了一點，“我這病聽起來嚇人，但是也不是不能治，而且發現還算早的，做完手術就好了?！?/br>
    林珠喉嚨疼得厲害，怕自己一說話又要掉眼淚，便輕輕“嗯”了一聲。

    隨后，小姨夫妻倆和李阿姨也進了病房，小姨和李阿姨圍在姑姑床邊一陣勸慰，讓姑姑放松心情，好好養足精神，準備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