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道路上隨處可見或是濃稠或是干涸的血跡,到處是碎屑,只中間清理出來的一條道路算是完好,卻算不得整潔。偶爾看到沾了血的碎末,只掃一眼,便不敢看第二回。只因辨不清那到底是血液沾染在了木頭渣上,還是那本就是血rou的碎塊…… 看著被砸得沒有一處完好的寢宮,清霧忍不住遍體生寒。 “陛下現在何處?”清霧朝著在前頭引路的于公公看了一眼,似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語氣顯得頗為鎮定。 于公公低聲答道:“娘娘稍后便知?!?/br> 清霧一下子心就慌了。 若他無礙,于公公怎會遮遮掩掩不相告? 再開口,她的聲音忍不住有些發抖:“若他傷到了,公公無需瞞我?!?/br> 于公公這才曉得,自己剛才那句“娘娘稍后便知”,竟是嚇到了清霧。仔細想想,也是自己說得做得不夠妥當。忙快速說了個地名,“陛下本是要親來迎接娘娘,無奈逆賊口出狂言,非要見陛下不可。奴才覺得那地方太過腌臜,所以未曾告訴娘娘?!庇值溃骸芭拍X子犯渾,請娘娘贖罪!”說著竟是停步就要往下跪。 清霧這才曉得,霍云靄竟是去了那刑室之中。難怪于公公遮掩著不肯告訴她。忙上前去扶于公公,“公公言重。不過是一句話罷了?!?/br> 清霧對他如此禮遇,因他是霍云靄身邊最得力的人之一,更因為,血腥殺戮的這幾天,他帶了人忠心耿耿護住霍云靄。 原先便覺得衷心十分難得。在經歷過路嬤嬤的背叛后,這種感情,讓她更是感慨。 于公公謝恩起身,朝清霧身后遠處看了一眼,眸中閃過憤恨。 小李子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徒弟。對于沒有后人的他來說,那就跟自家后輩差不多。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視為親子一般疼愛的小徒弟??墒?,最后,背叛了他的,也是那個人。 想到自己多年的疼愛最終化作烏有,像是一個笑話,于公公的笑容有些慘淡,“奴才識人不清,差點害了陛下,萬死難辭其咎?!边@便是在為自己剛才的太過小心翼翼而作解釋了。 短短時日內,原先有說有笑的一個總管太監,竟是連話也不敢多說一句。 他佝僂著脊背,繼續引路。往前走了兩步,身子晃了晃,趕緊停了一瞬,方才繼續往前走去。 清霧看著于公公的狀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好似下一刻,這個衷心為主之人,就要倒在地上一般。 片刻后,眼見于公公的步履愈發不妥,她心下暗驚,忙喚來穆海,“于公公的事務,你暫且接下?!庇謱τ诠溃骸澳闳バ菹⒁粫??!?/br> “奴才無妨。奴才還……” “這是命令!”清霧放冷了聲音,不容置疑地說道。 這般狀態若再不休息的話,怕是會勞累過頭,對身體有礙! 于公公自然知曉清霧是為了他好。只是他沒料到,自認為遮掩得夠好了,皇后娘娘竟然還能留意到他。 怔了一瞬后,于公公突然跪伏在地,高聲喊道:“奴才謹遵皇后娘娘懿旨!娘娘千歲千千歲!” 于公公這突然拔高了聲音的一句,讓每個宮人的心都提了上去。 所有人都循聲望了過來。 于公公在宮中多年,積威甚嚴,宮人少有不怕他的。 看著以最恭敬的姿態跪倒在地的于公公,他們驟然意識到一件事。 眼前這個身姿柔弱脊背挺直的女孩兒,再不是他們所熟悉的柳大人,而是這天下的皇后娘娘! 與之前那聲跟隨眾人高呼千歲時候不同。此刻眾人的心里,忽地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懼怕和恭敬。無需旁人去示意,他們盡皆再次叩頭,跟隨于公公高聲喊道:“娘娘千歲千千歲!” 喊聲震耳欲聾,直達天際。 逆賊為了尋到清霧借以要挾帝王,將皇后寢宮翻了個底朝天,能砸的能翻的,盡皆破壞殆盡。 反倒是寧馨閣,因為清霧自打大婚后,便沒再踏足那里,尚算安好得留了下來。雖然有幾間屋子里的器具也被毀了,但里面沒有血跡,沒有污雜之物,清理過后便可使用。于是清霧便回了寧馨閣暫且歇著。 竇嬤嬤早已等在了那里。原本于公公問過她要不要去迎接清霧,但她思量過后,決定還是先帶了人將寧馨閣打掃出來為好,便堅持留了下來,指揮著小宮女們將每個屋子都清理干凈。 雖說在命人做事,但她一直在不停地往院門處看。一見到清霧,提了許久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她當場痛哭失聲,跌坐到了地上。 清霧看著竇嬤嬤的模樣,眼里也泛起了霧氣。 看到清霧傷感,竇嬤嬤趕緊止了淚。抹了抹眼睛,高聲喊了小宮女們去做事?!耙粋€個的呆站著做甚么!還不快去!” 杜鵑讓人燒了熱水,伺候著清霧從頭到尾地清洗一番。 清霧置備的那些衣物,除去身上穿著的外,已經沒有完好的了。幸而霍云靄讓人新制的一些未曾送來,留在昭寧宮里,還算得用。 竇嬤嬤看到了清霧安然無恙,忐忑的心算是放了下來。親自過去將衣物和新被褥取了,讓杜鵑伺候清霧換上衣物,她則去鋪被褥。 待到收拾齊整,杜鵑和竇嬤嬤便要服侍清霧去睡。 哪知清霧不肯。 “我在這里看會兒書罷?!鼻屐F揉了揉眼,拿著一本書冊走到桌邊。坐下后,又朝院門看了一眼。 竇嬤嬤剛才就是這樣不住地望著那邊、等待著清霧歸來??吹角屐F的舉動,她還有甚么不明白的? 娘娘這是擔心皇上呢。 想到陛下剛將逆賊盡數擒了便讓人去接娘娘,而娘娘一回來就想著見到陛下,竇嬤嬤又是心疼,又是高興。 眼見杜鵑上前欲勸,竇嬤嬤忙去阻了她,“你去泡杯濃茶來?!彼愿劳甓霹N,又對清霧道:“我去拿些點心來?!?/br> 竇嬤嬤生怕清霧前幾天沒吃好,好生準備了許多新鮮吃食方才回屋。結果推門一看,卻見女孩兒手執書卷趴在桌上,已經睡著了。 竇嬤嬤忙退了出來,掩上門。正猶豫著要不要和杜鵑一起扶了娘娘回屋去睡,便見一個高大身影轉過院門處朝著這邊行來。 正是霍云靄。 年輕帝王身著玄衣,大跨著步子前行。行止間身上衣物閃著暗光。乍一看去,像是暗紋。仔細去瞧,才能發現竟是點點血跡。 他挾帶著滿身血氣而來,滿面肅殺,神色凝重。轉眸一掃四周,其中戾氣駭得眾人心驚rou跳,腿一軟盡數跪到了地上。 “霧兒呢?”霍云靄看向竇嬤嬤問道。 “娘娘就在屋里?!备]嬤嬤聞著皇上身上的血腥味,手腳都有些發抖,“剛剛睡下了?!?/br> 霍云靄聽聞清霧回來了,心下一松。 他有心想要讓她安睡,可是,牽掛了好幾天的心始終無法平靜。立在院子里半晌,終究是無法忍耐,朝著閉合的屋門行去。 只一眼。只看一眼也好。 那可是他的女孩兒,他的新婚小嬌妻。 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屋,年輕的帝王努力放輕腳步,走到女孩兒身邊。強壓住擁她入懷的沖動,手腳繃直不動,只眼神不住往她身上去,肆意地凝視著她。 他本以為自己的動作已經夠輕的了。誰料女孩兒動了動,竟是醒了。抬起惺忪睡眼,有些茫然地望了過來。 149 “怎么來這里了?”霍云靄輕聲問著,左右四顧看了下,拿起旁邊的一件薄衫,搭在了她的身上,“趴著睡擔心著涼?!?/br> “寢殿已毀,修好還需一些時日。倒不如先在這里歇著?!?/br> 清霧剛剛醒來,而且是被吵醒的。聲音軟軟糯糯地下意識答了一句,又含糊著反問道:“不去這里,又去哪里?” 來寧馨閣是于公公和竇嬤嬤商議后的結果。 霍云靄一確認逆賊已經盡數伏誅,就趕緊讓人將清霧請出來,生怕女孩兒在那陰冷之處待久了身子受不住。但他需要cao勞的事情太多,來不及過問清霧寢宮損毀程度等細節問題,便去了刑牢。 因此,于公公和竇嬤嬤就安排在了這里。 清霧還沒完全清醒。將頭側著枕在手臂上,眼睛微瞇地望著他。緩了緩,方才神色清明了些。這便坐直了身子,問道:“你還好罷?” 霍云靄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她講。 幸好她發現了路嬤嬤有問題,讓孟梁來通知他,所以他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幸好她毫發無損,能讓他看到如以往一般安然無恙的她。這比甚么都重要。 可是話到嘴邊,看到她的疲倦,滿腔話語終究是咽了回去,他只低低應了一聲。本想將她擁在懷里,抬臂一看,望見了衣服上的血跡。生怕上面的污痕弄臟了她的衣裳,轉而撫了撫她頭頂的發。 指尖傳來濕潤的觸感。 霍云靄滯了一瞬,抬指勾起她的濕發,問道:“你洗過澡了?” 霍云靄的眼里滿是血絲。原本清亮的雙眸,此刻幽深暗黑如深潭。只是,望向她時,那一抹遮掩不去的溫和,是一點也沒改變的。 清霧看得心疼,輕點了下頭,抬指描摹著他清冷的眉眼。而后順勢拉過他的大掌,用指尖勾著把玩他修長的指,說道:“那是自然。過了那么些天,若是再不洗一洗,怕是真的要臟透了?!?/br> 她抬手放手間,洗澡時沾上的花瓣清香就這么從衣襟袖口散了出來,直沖他的面前,讓他防不勝防。 深深呼吸著那淡雅馨香,即便是心性堅定如他,此刻也不禁有些心神恍惚??此苫蟮赝^來,他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沒有聽清她在說甚么。緩了口氣,努力放平聲音問道:“你剛剛說甚么?” 發覺聲音有些黯啞,他忙輕咳了聲稍作遮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仍有些臟污,忙一把抽了過來,擰眉道:“臟?!庇炙念櫩戳丝?,在屋中尋找了個盛著水的盆。 剛才竇嬤嬤端著點心,想必這水本是備了給清霧凈手用的,霍云靄便探手仔細洗凈,又擦了把臉。一側首,發現清霧不知何時已經起了身,正拿著干凈的絲帕在一旁靜靜等著他。 他不過愣了一瞬的功夫,她已經走上前來,踮起腳,伸手將他面上的水珠一點點擦去。 絲帕極薄。這般相觸,似是沒有障礙一般,便能感受到女孩兒柔軟的肌膚。 剛才那淡淡的香氣,離得更近了。帶著女孩兒獨有的身體馨香,撩得他血氣上涌,脹痛不已。 霍云靄忍耐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至身側,一手探到她的腰后緊緊摟住,俯身低頭吻了過去。 清霧沒有防備,整個人跌進了他的懷里?;馃岬奈峭蝗欢?,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和力度,奪去了她所有的呼吸。 她無力承受,只能軟著身子靠他的臂膀來支撐。 許久后,她呼吸不暢,嗚咽著后退。他松開了唇上的桎梏,卻并不放開她,轉而往她頸側吮去。大手探入衣衫慢慢揉捏。 清霧哪受得住這樣的撩撥?身子又酥又麻,微微顫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你別。別?!彼p聲喊著,手腳沒有絲毫力氣地去推他。 他近似低喃地輕笑:“霧兒,你我已是夫妻?!?/br> 已是夫妻,做甚么都是理所應當的了。 清霧即便此刻腦中無法思考,也明白了他這話隱含的意思。一瞬間全身都泛起了羞窘的粉色,更是戰栗不已。 她這羞到頂點的模樣,更是讓他愛極。忍不住探出手去,好生愛憐。 少年的手因著連天的奮戰,又磨出了些繭子,較之以前更是粗糙了些。落在肌膚上,更是麻癢難耐。 女孩兒無力承受,嬌喘連連,最終哽咽出聲。 霍云靄脹痛得快要瘋了。咬著她的耳垂,含糊著說道:“浴房里可還有水?” 水?什么水? 清霧腦中一片空白,緩了會兒方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沐浴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