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清霧了解他。知道他這是甚么意思。 ——分明是怕嗓音有異,被外面的人聽出不尋常來,所以不敢開口。 可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剛一回神,就發現站立不穩。偏偏他不知為何微微松開了支撐她身體的臂膀。 她慌亂,生怕跌倒,趕緊伸臂攔住了他的脖頸,這才穩住身形。 結果,耳側就傳來了少年低低的笑聲,“我只當你全然不在意、能夠完全無視。如今看來,卻非如此?!?/br> 他素來性子清冷,極少與人開玩笑。更遑論說出這般調笑的話語了。 清霧哪里想得到他一開口就是這個?登時又羞又惱。 正想反駁一二,篤篤篤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年輕的帝王只緊緊抱著她和她輕聲低喃,卻不肯揚聲說半個字。 清霧苦笑著嘆了口氣,輕輕咳了一聲清清嗓子,說道:“馬上就來?!?/br> 開了口,才發現嗓音亦是有些發啞。只不過,沒他那么明顯罷了。 許久后,鄭天寧在外說道:“你們快些罷?!倍罂焖匐x去的腳步聲響起。顯然是人已經走遠。 清霧忙去推霍云靄。 這個時候,她的力氣還沒完全恢復,尚不到平日里的一半。 但少年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了。不然的話,被她的親人撞見,只怕她更要惱了他。 于是只得不甘愿地松開了雙臂。 低頭一瞧,卻發現,剛剛被他肆意掠奪的地方,已然有些腫了。 霍云靄輕輕撫向她的唇,既不舍,又心疼。還有些,擔憂。 ……雖然沒破皮,可是,怎么辦? 立刻帶她回宮以避免被人發現這里的不尋常,還是放著她在這里與家人小聚、以解她的思親之情? 左右都是為難。 清霧卻不知他正替她憂心著。 因著上一次的“經驗”,她剛一分開就發現了雙唇的不對勁之處。 此刻的她,也正因為這個而發愁。 越想越不好辦。 她撫撫雙唇,秀眉緊擰,抬眸怒視了他一眼,低聲埋怨:“怎地用那么大力?” 說罷,抿了抿嘴,微微低著頭往外行去。又暗暗思量著,等下需得抹些唇脂,將這腫處遮上一遮。 若是母親問起來為何突然開始用唇脂了,便說過新年了想要喜慶些罷。 她苦苦思索著對策的時候,十分安靜,全副心思都用在了想出解決之法上。 但她這般靜默的模樣,落在了白衣少年的眼中,卻是覺得她好似并不將他在意的那些擱在心上,仿佛剛才的一切對她來說并無太大意義。 年輕的帝王瞬間心里泛起了酸楚。 霍云靄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攔住了她不準她離去。 清霧無奈,卻也不想再起爭執,故而垂眸問道:“你待如何?” “你可曾想過,或許,你對我并非完全無意?!?/br> “胡說甚么!”清霧沒料到他冒出來這么一句,惱道。 看她想也不想就否認了這話,年輕的帝王心下黯然,卻不退縮。 轉念一想,他記起了自己連日來的掙扎。 自從第一次偷偷親吻時開始,他便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 試問除了浪蕩登徒子外,有誰會去隨意輕薄一個清白的姑娘家? 可他知道,自己并非那樣的人。 那他為何會一次次想要再去做出那樣的舉動? 昨夜輾轉反側許久,他未能入眠,起身去了文墨軒。 清霧看了大半夜的書是假。但他看了大半夜的書,卻是真。 苦苦尋不到答案,隨手翻閱了角落幾本未曾看過的書籍時,卻在一首情詩旁邊的注解內發現了端倪。 只可惜,他雖知曉了自己會有這種心思的緣由,卻對這些并不十分明了。 既是自己都無法完全理清,又怎能和她解釋得明白? 思來想去,他也只能憑著心意實話實說:“若是旁的甚么人離我這樣近、與我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怕是恨不得要割去自己的唇舌方才罷休。但是與你,我十分歡喜。只想著與你日日如此方才合意?!?/br> 他緊緊握住清霧的手,低喃道:“我不求你原諒我。但希望你仔細想清楚。你究竟是不喜歡我在你睡時讓你被迫做了這樣的事情,還是說,你厭惡我……這個人?!?/br> 最后三個字,他說得很輕很輕。甚至,帶了點無力的苦澀。 聽了這些話,清霧不由抬眼看他。瞧到他現今這般模樣,她驀地一愣。 平日里那樣高華無雙睥睨天下的一個人,何曾露出過這般無助的樣子? 而這一切的緣由,便是她。 可她…… 一想到那些事情,她的腦中就亂作一團。沒有立刻答他,以沉默對待。 外面再次有腳步聲傳來。 霍云靄心知這回是必須出去了。 他躬身給她理了理鬢發和額發,在她唇角印了輕輕的一個吻。這便快速轉過身去,立在她的跟前。頓了頓,上前開門,又快速回到了她的身前、剛剛他站的那個位置。 少年顯然是怕她羞臊,特意用高大的身子微微遮住她,也好讓她唇上的異狀不被人發現。 清霧知曉他的好意,感激他對她的細心。 可是那件事,終究讓她難以接受。 正心中郁郁著,身前的少年突然冒出來一句話。 “我并非看輕了你所以那般?!彼p聲道:“任何時候,你在我的心中都十分重要,誰也無法取代。我從未看輕過你?!?/br> 清霧猛然抬頭看他。眸中慢慢重新聚起了神采。 少年卻緊盯著慢慢打開的房門,并未回頭,故而未曾看到。 “午膳已經備好。等下過去吃罷!” 熱情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清霧驟然回神,暗暗松了口氣。 ——幸好來的是大大咧咧諸事不放在心上的三哥。 若是細心的母親或是那兩位兄長過來,她唇上的異狀一定很快就會被發現。 柳岸風果然未曾發現這一點。 他甚至沒有發現,屋內兩人間的詭異的站立方式。在他這個角度,只能影影綽綽看到點meimei的身影,大半已經被那少年遮擋住了。 他將母親的話傳到后,慌忙問道:“云公子,你們用完午膳再走罷?” 霍云靄事務繁忙,早晨的政事還未處理,哪能過多逗留?于是婉拒道:“有事未辦,需得盡快離開?!?/br> “那么,那位禁衛軍大人……” 穆海? 霍云靄不知他怎么忽然提起來穆海了,便道:“一同離去?!?/br> “???他那么早就走?”柳岸風跳將起來,急急往外奔,“我練武遇到了些困難。需得找人請教請教。云公子您慢點兒走,我找他說幾句話就成?!?/br> 他說幾句話的功夫,倒也留給了屋內兩人道別的時間。 霍云靄長長嘆息了聲,輕聲道:“明日晚膳時候你再回去罷?!?/br> 他本沒報希望女孩兒會回應他。 誰知女孩兒聽了這話后,竟是輕輕地點了下頭。 雖然她的動作極輕,但足夠他歡喜的了。 要知道,在說了那一番話后,他生怕她不再搭理他。如今這般,顯然是比他預料的結果要好太多了。 心下放松,唇角的笑意便怎么也遮不住。 默了許久,霍云靄終是忍不住又道:“晚膳時候,我等你。你若不來,我便不用了?!?/br> 清霧哪想到這樣冷淡疏離的一個人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竟是這般的耍賴任性。 她不由氣笑了,嗤道:“好好,我回去就是。若是把你餓著,我豈不是要做那千古罪人、對不起天下黎民百姓了?” 說罷,不再理他,自顧自地往門外行去。 年輕的帝王頓了頓,又是釋然,又是嘆氣。隨后也出了門去。 柳岸風這些年在西北跟著一位師父學武,小有成就。只是他的武路跟京城中的許多人不太一樣,這些天尋了好幾人請教,也無法想通自己卡在了哪里無法精進。 今日和穆海說了一通后,得了穆海的指點,他瞬間有豁然開朗之感。將清霧催了過來用膳,他自己倒不急著了。飯也顧不得吃,跑到院子里繼續琢磨去了。 何氏正想著過去叫他,好歹吃完了飯再說,便仆從來稟,說是有客人來了。 尋常到了飯食時候,為了不擾到主家用膳,等閑不會有人挑選這個時候去旁人家中做客。 誰會在這個時候到來? 何氏甚是詫異。問出來人是誰后,便沒去柳岸風那里,轉而朝著廳中行去。 清霧剛抹好唇脂,便聽聞這個消息。只是不知客人是誰,便遣了丹青過去問問。 不料丹青還未歸來,桃絲已經笑嘻嘻地將消息帶來了。 “姑娘,是吳夫人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