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于公公低眉斂目,朝側后方看了一眼。 禁衛軍中一位頭領上前笑道:“我們既是已經來了,又何須勞煩大理寺的諸位大人?兄弟們已經閑了好久了,好不容易得了陛下的命令來處理政事,可是得好好管上一管?!?/br> 這邊禁衛軍和大理寺“爭著”要人,那邊“香餑餑”柳方石和打手們卻齊齊地冷汗直冒。 他們這一次鐵定逃不過,肯定要被抓到監牢了。 若是被禁衛軍抓走,或許會十分有幸地被皇上親自審問。 ……那可是皇上??! 聽說,是個脾氣極其不好、為人十分冷漠的少年。 真對上他,還能討得了好去? 若是被大理寺抓走,必然要遭受各種刑罰。 ……會斷手還是斷腳? 不過是女兒被抓走、然后過來嚷嚷幾句罷了。如果因此而帶上傷,得不償失。 思來想去,居然刑部是最可靠的了。 雖然秦大將軍不靠譜了點,但不靠譜也有不靠譜的好處。 最起碼,自他在刑部上任以來,一直都是憑著證據來斷案的,至今沒有聽說在他手底下有屈打成招的。 柳方石素來不是個骨頭硬的。 如今看到情勢到了這個地步,他主意已定,噗通一聲跪在了秦疏影的腳邊,抱住玄衣將軍的大腿哀哀哭泣。 “將軍!將軍青天大老爺,求您發發慈悲,親自審理此案,還小的一個公道罷!” 年紀一把的人了,又是那副被掏空了身子的萎靡之相,這樣裝腔作勢地哭著,著實讓人心里反感至極。 但秦疏影要的就是他這種主動來求的效果。 玄衣將軍先是不肯理他,轉身就走。無奈柳方石這個時候卻突然奮起,下了死力氣拉住他的腿。秦疏影居然沒能挪動半分。 那些打手也嘩啦啦地跪了下來,哭得涕淚交流。 如此僵持了半晌后,秦疏影眼神黯了黯,嘆口氣道:“既然你那么誠心求我,那我只好盡我所能罷!” 說著將柳方石扶了起來。 鄭天寧在旁邊好整以暇地抱胸看著。 秦疏影朝他笑笑,這便大手一揮,讓刑部衙役押了柳方石和一眾打手離去了。 鄭天寧見事情已經解決,便親自送郭大人和大理寺諸位回去。 于公公卻沒立刻離開。 他與禁衛軍的頭領低語了幾句后,四顧看看。待到沒人注意自己時,這便邁了步子朝著街邊的一個小巷子行去。 巷子里只有一人。她鬢發一絲不茍,衣著很是體面,正是竇mama。 竇mama先前看到府門前的雜亂情形,便沒有立刻出去,而是走到了這個巷子里稍微避一避。卻沒想到被于公公瞧見了,還特意在這個時候尋了過來。 竇mama知曉他必然是有話要講??纯粗車鷽]有旁人,就笑著迎了上去。 時間緊迫。兩人簡短寒暄幾句后,于公公直截了當地壓低聲音說道:“主子說了,若是能夠見到你,有幾句話要吩咐你?!?/br> 一聽是霍云靄吩咐的事情,竇mama不敢大意,立刻神色認真地仔細去聽。 “主子不放心姑娘,讓嬤嬤多看顧著些、多留意著些。若是有甚心懷不軌之人蓄意靠近姑娘,嬤嬤務必要想了法子去阻止。特別是那些年歲相仿的、住得近的,更是要仔細提防?!?/br> 將話傳到后,于公公也沒了旁的事情,忙急匆匆地離去了。 留下竇mama一個人在巷子里苦思冥想。 ……年歲相仿、住得近的? 她不由自主就往吳家方向看了眼。 轉念一想“心懷不軌”,又覺得和吳家公子完全不搭邊。 于是左思右想,她都沒能領會到主子到底說的是誰。只能將陛下的話好生記在心里,想著日后好生遵循便可了。 何氏在府里一直仔細留意著外面的情形,派人硬生生把兒女盡皆拘了起來不準出去。直到聽見外頭的人都撤了,方才松了口氣,準了柳岸風他們隨意行走。 柳方毅趕回來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了。 他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清之后,忍不住氣道:“愚蠢!他往年平日里行事沒有章法,就也罷了。如今幾年不見,竟是敢這樣囂張!”他壓著怒氣,去尋了鄭天寧好生道謝。畢竟鄭先生為了柳家事,欠了大理寺人很大一個人情。 柳方石做事太不靠譜,柳方毅雖早已分家和他沒了牽扯,到底氣不過。一直到晚膳過后,還沒消氣。索性自己跑到院子里練劍去了。 雖說這事兒對柳府影響頗大,卻也不能因了這個而耽誤正事。 待到柳方毅去了院子里后,何氏就讓人將清霧叫了來,又問她明日里有何安排。 清霧看母親問得鄭重,就也仔細思量了下,說道:“雖說最近有些東西要購置,但不急于一時。明日里拋去這些可有可無的瑣碎事,便沒甚打算了?!?/br> 看著女孩兒鄭重其事的模樣,何氏笑了。拉了她在身邊坐下,說道:“囡囡不必如此緊張。你可還記得吳夫人給我信中提到過的夏家?”因著家中只清霧一個女孩兒,且很是乖巧懂事,何氏有些事情便會與她商量著來。 夏家? 說起這個,清霧倒是真的頗有印象。 這些年,母親一直在為哥哥們的婚事cao心。 特別是大哥柳岸芷。 當初沒去西北前,何氏已經在想著給他尋一門合適的親事。因這六年在西北,何氏又不愿讓兒子娶了那邊的姑娘,省得人家女兒往后跟著柳家來了京城,要和親人分別千里。 于是,大哥的婚事一直耽擱到了如今。 這個夏家,吳夫人提到的時候,特意強調了這一家的女兒們。雖然何氏沒有對著清霧明說,但當時何氏的口氣,顯然就是準備回來相看一番的。多走動走動后,若是合適,許是就這樣定下來了。 思及此,清霧不禁有些雀躍,問道:“母親可是打算見一見她們?” 何氏看到清霧這興奮的樣子,不禁笑了,點點頭道:“夏夫人邀請了吳夫人明日去府上做客,吳夫人請我同去。你若是無事,便一起過去罷?!?/br> ☆、第五十章 雖說吳、柳兩家挨得近,但吳夫人之前一直未曾見到過清霧。 當年清霧剛剛來到柳家的時候,身子很弱。偶爾哥哥們去吳家頑,也并未帶了她一同過去。待到后來她身子好些了,卻恰好遇到了過年。 彼時清霧一身素白之色,無論去到哪里,皆是不太妥當。故而新年期間,她都一直避著旁人。不管是柳家人去吳家做客,亦或者吳家人來柳府拜訪,她都未曾露過面。 吳夫人早就聽兒子說起過,吳家的meimei十分可愛漂亮,只是性子有些羞赧。但京城高門中的女兒,除非底子太差天生相貌不佳的,一般來說稍作打扮,都能看得過眼。 故而吳夫人并未太將兒子的話放在心上。 只當那是個被柳家人好心收養的女孩子,因了和同樣生性靦腆的吳林西頗為投緣,故而兒子會對她褒獎甚多罷了。 如今當面見到,吳夫人方才曉得,吳林西那時常冒出的幾句夸贊,這女孩兒著實當得起。相貌是萬里挑一,再也沒見過比她更嬌美可人的。性情也很好。柔柔順順,不經意間流露出惹人憐愛的俏麗。 兩家人的馬車在夏府一同停下后,才初初相見。不過是一同走了一小段路的短暫時候,吳夫人已經對這個女孩兒是越看越喜歡了。 ——行止有度,對待長輩很是恭敬。說話柔聲細氣的,多打趣兩句,都會羞紅了臉。顯然是家里嬌養著長大的。難能可貴的是,性子純真,雙眼澄澈,毫無矯揉造作之態。 想當年兒子將心愛的綠梅送了她,這幾年時不時地還提起這位柳姑娘。昨兒回去后,那傻小子又興奮地嚷嚷要再給柳meimei多移幾株花草過去。吳夫人心下一動,笑道:“柳姑娘相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也不知將來哪一家有這個福氣了?!?/br> 清霧只當吳夫人是在隨口夸贊她,羞赧地微微低下頭。 何氏卻是聽出了點不一樣的味道來,忙望向吳夫人??此p輕頷首,才曉得自己沒有想錯。正想著吳夫人的意思是哪一個時,卻見對方悄悄比了個“二”的數字。 赫然就是嫡次子吳林西了。 何氏握緊了手里帕子,心中暗暗思量。 吳大人幾年前已經是正五品郎中。聽說,這一次很有望再往上升一升。吳林西又是個性子和順好相處的,且十分勤奮努力前途頗佳。至于吳夫人,何氏和她相交多年,深知她秉性和善不喜為難人。 怎么說,吳家都是一個極其不錯的選擇。 這樣想著,何氏不由得朝身邊的女孩兒看了眼。 之前她只顧著為了兒子們的親事發愁,并未想過清霧的事情。只當女兒還小,往后再說。誰料如今自家的嬌嬌女居然已經能讓別家的主母給瞧上了。 何氏輕舒口氣,與吳夫人說道:“誰知道哪一家?她這樣嬌氣的性子,不給旁人家添亂就是好的了?!?/br> 這就是在說,還沒給清霧相看過了。 吳夫人心中暗喜,面上的笑意愈發深了些,“嬌點好。我就喜歡這樣的,乖巧得很。再說了,都是自家孩子,誰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 有她這保證的話語在,何氏對吳家的滿意又多了幾分。 如今并非說起這個的時候。兩人簡短幾句,心中有數之后,便將話題岔了開來。 今日做客的夏府,主人是翰林院的一位編修。雖然他品階不高,但為人極其正派,家中子女教養得也很不錯。之前吳夫人來夏府的時候,見過夏家的幾個女兒。因著聽說何氏為了孩子們的事情發愁,就想到了從中撮合撮合。 依著吳夫人的意思,既然這次只是打個招呼稍微見一見那個女孩兒便好,免得夏家人有所察覺。不然的話,若是相不中事情不成,便不美了。 她今早就向夏府遞了帖子,大致說了下今日有位友人帶了女兒同去稍坐片刻。見了面便將何氏介紹給了夏夫人,又說道:“霧姐兒一心想要學好女紅,之前聽我說咱們夏府的大姑娘女紅極好,便想來請教請教?!?/br> 這個借口是何氏和吳夫人早已商議好了的。之前也已經和清霧說過。 此時清霧便上前,先是向夏夫人行了個禮,又道:“麻煩伯母、jiejie了?!?/br> 女孩兒嬌嬌俏俏的,又帶著羞澀,好似是因為自己技藝不精而赧然。 夏夫人趕緊說道:“不妨事不妨事。靜姐兒和她堂妹兩人正在院子里頭玩耍,我喚人叫她們過來?!闭Z畢,將人請進屋里,命人奉上茶水。 不多時,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相攜著走了過來。 左邊那個年齡稍長的,眉目柔和,穿一身湖藍色衣裳。右邊那個年齡稍小些的,著嫩黃色衣衫,雙眼靈動,笑容甜美。 她們進到屋里來后,夏夫人就招呼著二人來見過何氏和吳夫人。待到少女們行完禮,就將清霧的來意與她們說了。 年紀較長的夏如靜笑著點了頭,問清霧道:“meimei有何不解之處?” 清霧先前已經想好了說辭,便道:“我繡牡丹的時候,那花瓣總顯得有些呆板。不知道該如何避免才好?” 夏如靜想了會兒,伸出纖纖玉指,在自己掌心描繪,給清霧解釋:“你看,這般下針,會好上許多?!?/br> 她正細細描畫著,一旁名喚夏如思的黃衫女孩兒晃了晃夏如靜的手臂,嗔道:“堂姐,你只這般說,哪里能讓人聽得明白?不如讓人拿個繃子過來,你給meimei當場詳解,豈不更妙?” 夏夫人雖在和兩位客人說話,卻也時刻留意著女孩兒這邊。聽聞夏如思的提議,連聲道好,命人將繃子針線取了來。 夏如靜性子沉靜,并不多言語。行針的時候,偶爾講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