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臣送子回京，臣乖乖照辦。結果呢，半路失蹤，好不容易找到人。又被送到了西北?；噬夏胍純鹤拥拿怀?？”

    “三叔，送云哥去西北是我的主意，跟皇上無關?！笔锛钡?，那是皇帝，不是他們應該質問的。

    “當時南鑼局勢混亂，玉京也不保險。云哥留京不安全，考慮到他是三房唯一的男丁，我才做出這個么決定。為的就是保他安全。是我，是我給家里傳信要送云哥走的。要怪就怪我好了?！?/br>
    “過后京城安全了，就調了云哥回來。調云哥回來，還是皇上親自下的旨，他跟我說，您就這一個兒子，一定不能出事。你錯怪他了?！?/br>
    “這么說來，倒是臣錯怪二位了？”杜賢雨話音中帶著挑釁。

    “朕知道，這幾年難為愛卿了。為了南鑼cao勞，朕向你保證，南鑼必定改革。愛卿當初跟朕要的承諾，朕會實現的?！?/br>
    “那臣就在相信皇上一回。這一回，皇上弄了這么大的陣仗，是準備如何改革鹽政？”

    “這就是今天讓杜卿家你來的目的了?！被实垡慌氖?，“出來，掌柜的們?！?/br>
    “參見主子?！比艘来卧诨实凵砬肮虬?。

    “起來吧，大家都見過，這一次把你們的真實身份告訴杜大人?！?/br>
    “柳家分號，丁葵，見過杜運史?！?/br>
    “納蘭家分號，丁未，見過杜大人?！?/br>
    “這么快又見面，大人還記得我么？”最后一個人，笑吟吟的問道。

    “如何能不記得陳家分號的掌柜的！您可是每次都拖著鹽稅銀子不想繳納的主兒?！?/br>
    “陳家分號賺銀子可都是主子的，哪有一份不行還上繳兩份的道理?！眮砣瞬黄降?，“除了主子要求的盈利數目外，多出的銀子，主子可說了，算是我的紅利。給了您，上繳到朝廷，不還是好過了主子一人？我的好處呢？”

    “丁巳倒是會算賬。既然這么會算賬，朕可得好好查查你鋪子里的賬，看是不是被你動手腳了，把銀子當了私房錢?！?/br>
    “得了吧，就那么點銀子也值得我動手腳？”丁巳嗤笑，“大頭都在柳家分號和納蘭家分號，你交給他兩經營，讓我看著他兩吃rou，我是連點rou湯都撈不到啊，喝不到?！?/br>
    “你少來，每年你陳家分號賺取的銀子不比柳家分號和納蘭家分號少，只是你貪心而已。別朕來這一套，賬本給順華，麻溜的?！?/br>
    “給，給，給，這都是賬本子，對吧，對吧，少的銀子都被我吃了?！眮砣税奄~本砸到幾子上，

    “還有我事兒沒了？沒有的話，我就回去聽戲去了?！?/br>
    “聽戲，聽說你都快被人編成戲了?！被实坂托Φ?，“你安生著吧，今日沒時間給你胡鬧?！?/br>
    “萬歲爺的布置，奴才佩服。就連最難纏的陳家掌柜的都是您的人，看來距離臣離開南鑼的日子不遠了?！?/br>
    “那也是杜卿家能耐，壓制得住當地的大鹽煮和部分鹽號?！被实圪澋?，“衛家之事，是時間緊迫的關系。但叫你為難了?！?/br>
    “原是她命中注定的，誰叫她是杜家的女兒？”

    “爺，三叔，你們是說我九姐？”十娘震驚，她一直以為她三叔是疼這個庶出的女兒，才把她嫁在身邊，照拂一二。不成想，是為了穩定局面，她九姐還真是可憐。

    “丫頭，回頭爺在給你解釋。你先在這對賬本，你們幾個跟我來?！被实巯氲绞裁?，對著梁上的方向看了一眼，帶著幾人離開，去內室商量事情。

    皇上一走，梁上的人抱著胳臂從上面飄下來，“怎么，夫人是在為你九姐擔心么？放心，衛夫人過得比順華你還要奢華。吶，回信給你?！?/br>
    “多謝?！?/br>
    “呦，你還會道謝啊，我以為你只會嫌我懶，記恨我挾持過你了?！?/br>
    “閉嘴，懶貨，笨蛋?！?/br>
    “你自己看吧。有事記得喊我，我回梁上睡覺?！?/br>
    “等等，問你件事兒?！笔锝凶∫颐?，“我三叔為何會來？不是吩咐不能輕易驚動他么？”

    “問丁葵那笨蛋啊。這陶然山莊，你不覺得名字熟悉？”

    “陶然，陶陽，是我三叔的產業？”十娘問道。

    “不是，是你杜家的產業?！?/br>
    ☆、第45章 別后相逢無情比

    珈縣，衛府。

    “參見順華娘娘?！本拍飵е慵扪诀吖蛟谠簝豪?，恭恭敬敬的向自己meimei行禮。

    “這是做什么，快起來?！笔锟粗蛟谀_邊的jiejie，開口勸道。過后卻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當年六娘就曾經說過，她的身份注定了她們姊妹都得低頭跪拜，不能行差踏錯半步。不然，不敬皇妃的大帽子扣下來，遭殃的還是她們自己。

    待她跪下行禮后，方對一旁的丫鬟道，“扶你家小姐起來?！?/br>
    丫鬟聽話的上前扶起九娘，脆生生道，“十小姐，不，是順華娘娘可算來了。我家小姐盼著您來可有些日子了?！?/br>
    “芍藥！”九娘瞪了丫鬟一眼，對著十娘賠笑道，“這丫頭被民婦慣壞了，還請娘娘見諒?！?/br>
    “九姐，自家姐妹，無需多禮?！?/br>
    “多謝娘娘體諒，那就容我放肆了。meimei請?！本拍镌谇懊嬉?，帶著十娘進了自己的屋子。

    姊妹二人相攜入內就坐。待二人坐定，就有機靈的小丫鬟來上茶點，九娘的陪嫁丫鬟帶走了屋內的丫鬟，關門出去，自己親自在屋外守門。

    屋子里十娘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起九娘，觀她神色間的疲憊，不由得關切詢問。

    “九姐一向可好？”十娘拉起她的手，為她把脈，“家里對你可還好？”

    “我很好，meimei放心。錦衣玉食，婆婆對我寬厚慈善，夫君對我溫柔體貼，怎么會不好呢？”

    “九姐，你說實話?！笔锬笾氖治⑽㈩澏?，“你自己的身子，還準備拖到什么時候？”

    “我自個兒的身子，我自個兒做主，不勞娘娘cao心?！本拍飺衢_十娘的手。

    “九姐，我叫你九姐，你是我的親人，我難道不應該關心？”十娘拉過她的手，按住她掙扎的手腕，一拉她袖子道，“有難處不告訴三叔，連我也不能說么？”

    袖子下的手臂泛紅，泛起一層不健康的色澤，“衛家竟然敢？”

    “為何不敢，我爹爹為了控制衛家的勢力，作為交換把我嫁了過來，全家上下誰不知道我是我爹爹派來的眼線。呵，能在這衛家活著已屬不易，還想怎樣？”九娘嗤笑道，“我不如meimei命好，這就是我的命。誰讓我是杜家的女兒，誰讓我是杜賢雨的女兒?！?/br>
    十娘對著疲憊的九娘，想起記憶里那個愛笑愛在祖母身邊撒嬌的九姐，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該開口說什么。

    “meimei，你知道嗎？”九娘喃喃道，“打小，我就不待見你。你總是一副溫和寬厚的樣子，還命好。其實我是羨慕你的?！?/br>
    “我有什么好羨慕的？我母早亡，我爹不問世事，我被逼得不得不出府避禍，鋪子還被祖母奪去。九姐是在說笑么？”十娘不由得一笑，當年她多么羨慕其他姐妹們活的自在。

    “我得祖母、父親、母親寵愛，是我跟姨娘千辛萬苦掙來的。你呢？你娘是早逝，可你爹疼你，你外家顧惜你，你后母愿意教導你，祖母也偏著你。你什么都不用cao心，就能過得比我們都好。就連六娘八娘都愿意跟你交好，甚至為了保你而放棄進宮?！?/br>
    “九姐，你的心被蒙蔽了。自己畫地為牢，又何必？”十娘淡聲道。

    “是啊，我爹也怎么說?！本拍镄Φ?，“一個把我買進火坑的人，居然說我的心被蒙蔽了?！?/br>
    “三叔他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笔锵氲剿逄峒熬拍飼r的那種眼神，那種含著內疚但又不愿意后悔的眼神，“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br>
    “七姐被嫁回玉京跟陳家聯姻，六哥哥被安排離開南鑼，你被嫁進衛府。三叔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你們好?！?/br>
    十娘輕聲道，“可能比起七姐和六哥他們二人來，三叔確實存了算計你的姻緣之心。但前提是，jiejie你平安活著。你想想當年南鑼的局勢，想想那些大鹽煮，除了衛家還算知禮外，其他幾家大戶的下場?！?/br>
    “姜家沒落，許家家主意外過世，郎家少主是個紈绔子弟，張家家主家里妻妾混亂……”

    “爹爹難道不是準備朝衛家下手，找不到突破點才會把我嫁來？”

    “那他對衛家下手了么？算算日子你嫁進來也有快三年了吧。以你爹雷厲風行的性子，真要下手會等這么久？”

    “那我爹他？”

    “他，把你嫁進來，就是為了穩住衛家，安定南鑼鹽煮的心。你所提及的那些人，是你嫁之前出事還是之后？”

    “當然是之前?！本拍镆汇?，“原來他當真是為了我好，雖然不是那么純粹?！?/br>
    “這么多年，我在衛家小心翼翼，夾在夫家和父親之間左右為難，又是為了什么？”

    “九姐，給，擦擦，都過去了?！笔镞f一方帕子給九娘擦拭眼淚。

    “過幾日，九姐回趟衙門，看看三叔吧。他很掛念你?！?/br>
    “多謝meimei，揭開我心中的困惑?！?/br>
    “jiejie，衛家姐夫對你？”十娘想到她摸脈的結果，追問道，“你們兩人不打算要孩子？”

    “不是那樣，夫君對我說不上多待見，但確實不曾虧待過我。衛家為了要個嫡子，家里的妾室都被婆婆灌了藥。是我自作主張，我怕爹爹朝衛家下手，有孩子拖累還不若沒有來的干脆?！?/br>
    “九姐，我只說那東西服用多了，不好，你還是早日停用，好好調理后要孩子吧?！笔飶囊滦淅锿赋鲆恍∑孔舆f給九娘，“這是家里拖我給九姐的人參養榮丸，九姐收好?！?/br>
    “嗯，家里一直有送來，這次沒見到藥，我就猜著是拖meimei帶來了?！?/br>
    “jiejie，你有任何難處，都記得要告訴家里。你是杜家的女兒，小小的衛府，我相信你還是能拿捏住的?！笔镎Ｑ劬?，“以后記得找三叔給你撐腰?！?/br>
    “時候不早了，九姐，我也該告辭了?！笔锟纯次葑永锏奈餮箸姅[，對九娘言道。

    九娘挽留再三，依然不見回轉，只好親自送十娘出門，衛府外不遠處停著的馬車看到十娘出了，忙駛過來。

    十娘跟九娘告別后，蹬車而去。

    “小姐，咱們也回吧，姑爺該著急了?！鄙炙幪嵝训?，“你出來送十小姐時間也不短了?！?/br>
    “芍藥，你看到那車里的人了么？”九娘眼尖，剛十娘蹬車時，從車簾內里掀開的一條縫隙中，看到了個玄衣男子。

    “小姐你眼花了吧，奴婢什么也沒看到?！鄙炙幉唤獾膯柕?，“車里有人么？”

    “沒事，回吧?！本拍飵е炙幓馗?。

    剛進院子，靠近屋子，還未開門，就被門里突然伸出的一雙手拉近屋子里。

    “怎樣？佳順華那兒，可有探聽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男子急切的問道，“你爹可是要動手了？”

    “夫君別急，我meimei說，我爹爹沒打算動咱們家。當初把我嫁了來，就是為了緩解鹽煮和官府的關系。好不容易才穩定的局勢，他應該不會輕易打破的?！?/br>
    “那就好，家里可經不起再一次折騰了?！毙l少爺就是現任當家的嫡子當下放心不少。

    “不對！”想到今日隔著老遠看到的那個女子，他一顫，伸手解下一小塊玉牌，“為保安全，你還是把這個東西找機會交給你爹爹吧?！?/br>
    “這是？”九娘摸著手里那個玉牌，一愣，驚道，“你不會真打算把南鑼內海的商隊給我爹吧？”

    “別聲張，我爹還不知道?！毙l少爺俯身過去，貼著九娘的耳朵道，“你meimei怕是跟你一樣，沒全說實話，她是裝出來麻痹咱們的?；噬系能囻R不日才能到南鑼，而你meimei已經到了，且跟你爹碰過面，你說，他們打算干什么？”

    “皇上微服私訪，為的是鹽。那，他是準備動咱們家？從大鹽煮下手？！我爹爹和我meimei是皇上派來麻痹我們的，真要是這樣，那也太……”九娘驚駭道。

    “夫人莫慌，你meimei能來，說明皇上和你爹爹還是念著咱們家。咱們家一向是安分的，只要聽話，應該不會太過為難我們?！?/br>
    “那夫君還？”

    “咱們得拿出誠意來。你meimei她實際上是來給咱們提醒了。咱們得領情不是。再說咱們家主業從來不是鹽煮，這次你拿咱們內海的商隊給你爹爹。他自然知道之后該怎么辦?！?/br>
    “可是這商隊是夫君你好不容易開拓的。就這么拱手讓人，我心里難受?！本拍锊黄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