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
分明就是不想說罷了。年大將軍誰人不識,隨便扯個人一問便知。 我固執,她們倆更是,僵在原地難分高下。 背后多了分力道,推著我邁開腳步。 暗嘆口氣,握住伸到面前的手,隨他進了屋。 幾個丫頭紛紛忙起來,茶水點心軟墊暖爐,悄無聲息,動作麻利。片刻,剩我們兩個。 “賞雪去了?” 這男人,再不似以往,心里想的,嘴上說的,南轅北轍。過去,他聰明,現如今,心眼多得跟篩子似的,活成精了,算計起我來,得心應手,游刃有余。 我點個頭算是應了,握著茶杯暖手。 坐在另一畔的人騰地站起來,兩步轉到我面前,“走。添件兒衣裳,我陪你去轉轉?!?/br> 不由分說,一手取走茶杯,另一手拉著我踩到地上。 我不動,他也是,面孔直低到我眼前,盯了一會兒,自發鬢抹了粒未融的細碎雪花給我看。轉瞬,便化了。 想說的話吐不出去,張開嘴轉了個音,“你……” 他居然笑,微微瞇起眼來遮住瞳眸后能盯到人心里的光,“怎么?” “沒怎么,就想問問年氏怎么樣了?!?/br> 眼前面容未變,仍是那樣笑著,唇角勾出弧度,“病了?!?/br> “我要不要去看看?!?/br> “沒什么好看?!?/br> 怎么會不好看?病美人,我見猶憐的。當然,快要死的,另當別論。我的心壞了,并沒有很高興,偏偏笑出來。 他也不催,就那樣定在我眼前,瞅著我樂。直到我笑不出來,心里梗得快要樂極生悲時,一把將我擁進雙臂間。 緊緊偎靠的身上暖融融的,全然不似外面寒涼。冬日的風總是強勁,隔著門窗都能聽到??諝庵袇s尋不著那些飄雪的味道,全都是他的氣息。 “還出去么?”抵在頭頂的下巴蹭了蹭,問得又低又輕。 我點著頭用力頂回去,雙腳瞬間離了地,腰上一緊就被提得與他平視。眨眼的工夫,坐回榻上,鞋子離了腳。 不是要出去么?反倒坐下,也不理我,只盯著冰涼涼的腳握在手里。 好多年沒這樣了,生活消磨掉很多細節,年少時常常做的事,隨著年齡的增長會變,減少一些,增加一些。原以為無所謂好壞,如今重嘗舊時滋味,好像他手掌的溫度都隨著雙腳直涌進心海。 拉過發辮,在指間纏了一圈又一圈,猛地攥住。急欲收回的腳被他握得更緊。 “癢?!蔽胰讨粍?,忍不住怨念。 他的心壞了,笑得與我久遠記憶中的少年面孔重合,分離。手掌攤平比在我腳底,抬眼時眉毛都挑起來,“這么多年,也不見長,還這么小?!?/br> ???怎么不說你的手大!zy 甩了辮子湊過去,半趴在他腿上伸手便撈,一把拽下靴子丟到地上,“你長給我看,不是天子么,定是與我們這些凡人不同,怎地也還是這副模樣!” 他就更加笑起來,摟著我笑得越發大聲,搖晃了兩下連帶我一起倒在榻上。 “天子也是凡夫俗子,就愛看你吃醋使性兒?!?/br> 掙不脫,干脆偎在胸前,不知因為發笑還是什么,心跳聲聲入耳。 笑著的人不肯放松,雙臂收得愈緊,半壓著我堵在耳邊小聲地說:“憋著不好,來,再來兩句,讓我開心開心?!?/br> 勒得太緊,努力地想用拳頭砸,只是徒勞。頭臉也挪不開,濕乎乎的呼吸噴吐在耳朵上,熱得厲害。 當了三年皇帝的人,耐性越發不好,多催兩遍就不樂意。一嘴咬下來,疼得我幾乎嗷出來,泄氣般回道:“可不是,我有什么不開心的,說出來讓你開心開心,是吧。你怎么那么壞,那么討厭?!?/br> “討厭么?” 正欲肯定的話還在嘴里,耳朵又被咬住,沒有方才那么疼,牙齒輕輕地硌著,慢慢地磨。我才咝了一聲縮住脖子,咬在他口中的耳垂被舌尖挑了一下,癢得恨不能全身都酥麻麻的顫栗起來。 這男人……不忙了么?這種時候來逗弄我! 想什么,來什么。 外間傳來說話聲,有人求見皇上了。 半躺著的人不高興,全身都不高興,硬挺挺地抗議。 我揪著手下的衣料子忍不住樂,更加挨得緊了,“別去,答應陪我賞雪去呢,君無戲言?!?/br> 緊在腰后的手臂松了些許,讓我看清他的臉,極其不高興。 撫著胸口輕輕地拍,在抿緊的唇上碰了碰,不再鬧他,“去吧,我等你。這會兒還冷,一會兒太陽才好,你忙好了我找你去?!?/br> 勤勉的皇帝就是這點好,有正事,抬腳就走??珊薜氖恰R走時在我腰后狠狠掐了一把。也不知跟我鬧的哪門子脾氣……又不是我轟你走的!有本事,掐那大臣去! 直到午膳,人才回來,進門就吃,一句話不說。 不知覲見的大臣說了什么,八成不是好事。 忙完朝政的皇上倒沒忘了先前許的事,拉著我出了門,圍著湖溜達。冬日午后,雪景甚美,陽光正好,可惜同游的人心情不爽。 手心被他拇指一下下地輕掃,扳指油潤,指腹溫暖,不覺著冷。 “要不要去弘晚那兒看看?!?/br> 今兒的他和我一樣,明明該是問話,偏偏都是陳述。 去唄。不開心的人最大,我得讓著他。什么時候不是我讓著他! 除了弘晚,還有弘暉,竟然也住在園子里,我怎么不知道?虧我還讓人一趟趟地往他那住處去送補品,真是什么老子養什么兒子,沒一個跟我交底說實話的。 兒大不由娘,由爹!氣人! 一圈轉下來,天都快黑了,幸好不用走回去。暖轎搖搖晃晃,隔著帷幔隱約幾盞宮燈的柔和光芒,我偎在他身上幾乎睡著。偏就有人不開眼,要來惹我。 隨手推了幾下,啄在發間的嘴越發不規矩,順著眉眼一路吻下去,手也跟著不老實。眼睛都睜不開了,哪兒還有力氣伺候你,討厭!無奈他的執拗,我只得趁著得了呼吸的空隙討饒,“好困,我餓?!?/br> 未退的雙唇動了動,更小聲地咬回來,“我也餓了?!?/br> 拗不過,只得受著,強撐著對抗周公的招喚。 轎子還是那樣搖晃著,摟在背后的手臂變為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舒服得我在心里喟嘆——到底是活人鮮rou比死轎子舒服。 耳邊依稀聽見他在說話:“困成這樣……睡吧?!?/br> 我的心忽的就安了,仿佛看到熟悉的床,一下就攀爬著躺上去,滿床的枕頭。 醒過來時黑乎乎一片,確是在床上,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睡著前的事。 猛地翻身想要坐起,更快地跌回去。腰上像是箍了緊咒,整個人向后靠,背后一片溫熱。 柔滑如絲的錦被下,我穿的竟然是個肚兜,幸好還有褻褲。他呢?赤膊?素來夏夜都著里衣而眠的人,還真是稀奇。 這樣想著,從心到身瞬間熱起來,攥住被角不敢再動。 緊貼在我身后的人也沒動,話音低沉,“醒了?還睡么?餓不餓?” 還是晌午時的心情不爽,說出的話都帶著情緒。貌似,我睡著前聽到的也是這般不滿。 搖著頭更往被子里縮了縮,纏在腰際的手臂忽而松了,背后緊貼的身體也遠了。 突然就亮起來,能聞見燭火初燃的味道,看清床幃上的紋飾。扯過被角遮住頭臉,擋住刺眼的光。 指節順著我弓起的脊椎輕緩掃過,停在腰后,勾住細細的帶子,勒得我心里一緊。沒用什么力道,仍是把我拉過去靠回到他身上。不似方才緊緊擁抱,手臂攏在身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變化,指尖掃過的地方頂著柔軟薄絲,蹭得又脹又疼。 “胤禛?!蔽乙а?,聲音干啞。 他回得極輕,明明近在耳邊,卻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嗯……” 我連話都說不出,縮成一團抵著他,抓住作惡的手,反被握在掌中,一把掀了被子,滑過燭光下那抹鮮明的綠色。 今兒,我穿的不是這件……吧。 ☆、307.相偎相依2 都越活越通透,怎么到了他身上一兒都不適用。 隨著年齡的增長,脾氣稟性不止沒有軟化,反而越發地由著性子來,心眼越來越,記恨得越來越兇。 不過就是忘了日子,多大兒事,也能讓他氣成這樣。提醒我一下不行么?怎么就不能有話好好! 是,孝期過了,我忘了……你記著不就行了! 難道我這做皇后的不好好地打理后宮,見天兒就想著拽皇帝上床?那得被人在背后戳成什么樣子。虧他還能理直氣壯,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又不是毛頭子,急什么!這么大個皇宮,還能缺了他能睡的女人? 不可否認的是,這男人還真的沒有老,折騰起人來不遜當年。三年的時間,功夫居然一兒沒扔,手段愈加爐火純青。 凡夫俗子?鬼才信! 幸好之前瞇瞪了一覺,不然真要隨著他的阿瑪額娘駕鶴去了,那時才有他們哭的,誰也別跑,再為我守上一回! 皇帝心滿意足,上朝去也。我守著一床被褥,活像灘爛泥。 “主子,起么?” 幔帳外,熟悉聲調,是眉嫵。 幸好不是解語,我暗暗慶幸,賴在枕上悶聲耍賴,“不起?!?/br> 解語的笑聲立時傳來,“讓你別叫,非要去討不自在。累就再躺會兒吧,皇上也快散朝了,回來剛好再一塊堆補個盹兒?!?/br> 不算清醒的神智登時歸位,強撐著想要起身,奈何動彈不得。 胤禛,算你狠! 曹cao不禁念叨,皇帝更是,瞇個眼的工夫就出現了,挑著明黃帳子露出一張臉,神清氣爽。 我扭臉不看,他坐在身畔,湊了面頰到我跟前兒,“還不起?不是要去看年氏?” 好意思提! 要不是昨兒夜里跟他較勁,沒頭沒腦地嗆了這么一句,我至于現下這么慘? 也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力氣,扯著他衣袖便爬起來,咬牙啐過去,“走,一道兒去。我走不動,你抱著我去?!?/br> 果真一把抱住,直接壓回床鋪,恨不能咬在我牙上,恨恨地,“還是沒夠?!?/br> 摟住他脖子纏得更緊,抖著手指去解襻扣,“對,沒夠,來,再來,有本事弄死我,便真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下輩子都逃不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