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我的印度之旅啊,你這就樣傷我的心吧,雖我本來就不喜歡你,甚至從心里鄙視你,你也不能如此薄待我。 你那聞笛起舞的神奇蛇呢?你那優美熱情的曼妙舞姿呢?你那些穿著莎麗的如花美嬌娥呢?為毛不揭開你神秘的面紗,讓我一窺美艷的容顏,卻只讓我看這些不忍目睹的丑惡。 就算那些你都沒有好了,我認了。你的佛經呢,你的典籍呢,分我一兩本也好,不枉我萬里迢迢地跑來。我家男人很喜歡參禪的,真的,就讓我帶些回去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那么不善解人意呢! 我死扒在船頭哀怨地望著漸遠的土地,感覺到身旁的胤祥正斜睨著我,弘暉則一臉關切。我低下頭悄悄用手指在舌尖輕,在臉上抹了條似是而非的淚水,委屈地抬頭繼續遙望遠方。 “額娘,別難過了,阿瑪不會怪您的?!?/br> 還是我兒善解人意…… 溫暖還沒流進心房,余光瞥到胤祥已揚了下巴,輕斥一聲,“弘暉,聞聞你額娘臉上那是淚么?就是真哭了,也是因為你額娘沒撈著油水,心里急啊?!?/br> “舅舅,您別這樣我額娘?!焙霑熭p撫著我的后背,不認同胤祥的辭,“額娘從錫蘭走的時候,也曾哭了?!?/br> 胤祥撇了撇嘴角,繼續抽起煙袋,仰望藍色天空上盤旋的大鳥,輕聲回道:“確是哭了不假,那也是捧著寶石開心得哭了?!?/br> 我決定效仿印度的偉大領袖甘地先生,對胤祥這種不厚道的毫無兄妹情誼的無恥揭發行為,做出最強有力的非暴力不合作反擊。跳下船頭,快速跑到孝顏屋里掩了房門,直接躺倒在床上死活不起來,連躺三天! 我要那些沒有生命的寶石有什么用?最后還不是變成各式首飾之類的寶貝送給你們這幫沒心沒肺的親人,哪個真誠地感激過我。在我這里,絕對的見者有份,永不落空。而且那些寶石都是我真金白銀換來的,都是我的血汗錢,誰心疼過我。 其實我知道,不管是我還是胤祥,都在試圖用這樣的嬉笑怒罵讓我暫時忘記遠在京城的那個男人,只是……胤禛,你想我么? 此時的你,身邊一定正圍滿了大女人還有各房兒女,享受著人生的幸福美滿,度過除夕的團圓之夜。 古人誠不我欺,每逢佳節倍思親??! 海上的生活過得無比的快,隨著海風飄飄蕩蕩,轉眼就到了康熙5年,而我們竟然連亞洲還沒走出去。我怎么都覺得自己的船就跟國足似的,想要沖出亞洲走向世界,還得再給力。 對于印度的失望讓我決定放棄那些阿拉伯兄弟的領土,直奔非洲,只是現實嚴峻。 古代的非洲是什么樣的?是否比現代還可怕?是否有到處饑餓的兒童,食人的民族,內亂、屠殺、艾滋病,甚至被蚊子叮一下都會染上瘧疾或傳中的埃博拉等各類疾??? 在我的無限好奇與向往中,關于非洲的印象,除了浩瀚的草原、野生動物的世界、無際的撒哈拉沙漠、神秘的馬賽部落……似乎處處還充滿了《乞力馬扎羅的雪》中所描寫的對死亡的恐懼。 關于它的神秘夢幻與蒼涼,每每吸引著我想要去一探究竟。 我就像被下了魔咒,想要去一窺有著“上帝的廟殿”之稱的乞力馬扎羅山到底是何模樣,想去看看海明威筆下被風干凍僵的豹子尸體是否真實存在。我更想知道,在那極盡高寒冰雪覆蓋下的沉默火山峰,為何會有豹子的出現,它到底來尋找什么。 只是,此時的孝顏有孕在身,胤祥不肯答應。即使弘暉都被我得開始興奮期盼,即使蘇長慶也在不斷地鼓舞大家,胤祥仍是極力反對。當然,孝顏也在反對他。 我的執著逐漸動搖,即使我無限渴望,甚至還想再順便去看看原始的非洲大草原,看看那些活生生的獅子,也變得有些舉棋不定。 胤祥沒有理會扯著他衣袖不放隱藏在可憐狀后雙眼發光的孝顏,只對我了一句話,“再多吃補腦子的,順便想想你在雅加達過的話?!?/br> 我努力回想,黯然低頭,我堅信自己是一個長了腦子的女人,不該做出帶孩子去當探索者的傻事。于是,我悲催地屈服了,向著隔洋相望的非洲大地回眸一淚。 另一個傷我心的人,便是孝顏。她仗著自己身懷我展家骨血,仗著自己男人守在身邊沒有留在京城,殘忍地提起了一件我曾努力遺忘的事——即將發生在康熙5年的選秀。 我無力再幻想美好的下一站旅程,每天坐在船上任意一個地方,看著藍色大海。不再過問要去哪里,只是安靜地呆著。 此次的選秀可會有那年家妹,這一年間她是否一直住在府中,胤禛是否如后世所的那樣給她抬藉讓她進宮參選,是否真的明年便會將她娶進府門,讓她真正成為雍親王府里的一份子,甚至開始專寵于她? 這些事不停轉在我的腦子里,形成畫面,將我纏得幾乎透不過氣來,一團混亂。 我突然醒悟,自己的身體雖是遠離了京城,也確實輕松的過了一年安生自在的日子,可是在我真正享受了什么叫做生活樂無邊后,還是不得不面對嚴酷的現實。我知道,他一直在我心底,而我的心,終是落在了他的那座親王府。 孝顏似乎發現自己錯了話,開始粘膩地纏著我,試圖贖罪地開解我,反而越越沒腦子,甚至讓我懷疑她是故意的,更加煩躁。我不想討打的一桿子撩翻整船人,卻仍要不怕死地上一回,孕婦這種生物確實是會變笨的,至少當年的我和現在的孝顏就是個絕好的例子。 “你,你家四爺此時在京城做什么呢?哪個女人最可能纏著他?” “你知道歷史的,跟我,你不在的這幾年里,他又讓幾個女人生了幾個娃?” “你,明年選秀皇阿瑪會不會再一口氣送兩個女人到你家院子里?” “你知道歷史的,跟我,他后來又娶了誰?” “你,他想你么?有你想他這么想你么?” …… 試想一下,誰勸人會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會!誰勸人會火上燒油?她會!誰勸人明知被勸的快要抓狂了,還繼續我行我素天馬行空不著四六胡思亂想執著不悔地找死?她會! 就因為這個死丫頭還沒傻透,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有塊免死金牌,就挺著越來越大的肚子不斷刺激我。 我攥緊拳頭咬牙切齒地瞪著她,“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就知道這幾年半個娃都沒有,沒有!”才剛發泄完自己竟也沒了力氣,低聲嘆道:“再過幾年……57年……會不停有……” 孝顏的眼睛閃了又閃,好奇地望著我,討好地問:“這么咱56年就能回了?要你家四爺還是不錯的,能忍幾年不生娃娃,偏要等你回去才肯再接著生,還真不賴……只是,那時你得多大歲數了,高齡產婦可不大妙?!?/br> 我翻了個白眼,在心里默念一句:你這個白癡! 對此,我決定只暴躁不暴力,因為我是一個好人,不對同為女人的孕婦下手。我奮力地在甲板上踩來踩去,向著蔚藍海面狂吐口水。 等你把娃生下來,看我怎么拿你娃出氣。有本事走著瞧,看最后咱倆誰是高齡產婦! 我惡狠狠地在心里握了下拳,便渾渾噩噩地把自己丟進被褥的懷抱。 不知道船又走了多久,直到被弘暉拽出艙門拉到胤祥的房間,聽到哇哇的啼哭聲,看到孝顏抱在懷里的娃娃,才反應過來她已經生了,而我這做姑姑的竟然一兒都不知道。 這是第二個降生在船上的生命,一個健康的男孩子,胤祥為他取名弘晈,仍是依著皇孫的弘字輩。胤祥在這艘船上除了大海唯一每天能看到的便是日月交替繁星滿天,只盼兒子晈如日晈如月晈如星。 孝顏把孩子遞到我懷里,心的用手扶著,卻裝作不在意地對我豪氣許諾,“我知道你氣我,所以我把孩子交給你了,任由你打罵出氣,直到你爽了為止?!?/br> 我無言以對,低頭看向懷里柔軟的嬌奶娃,長而卷翹的濃密睫毛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亮晶晶地望著我,的鼻翼輕淺的呼吸,粉紅色的唇瓣微張著偶爾吸吮兩下空氣。 愛新覺羅家的男孩子面孔都有些相似,何況是如此可愛漂亮的嬰孩……我的記憶像是被瞬間啟動了開關,想起被胤禛帶走的那個兒子,來不及轉身淚已滴落在他細嫩的臉上。 ☆、168.靜海祥風2 康熙54年月15日 四大文明古國,我有幸自中國出發,見識了印度,到了埃及,原本可以再期待下一個目的地,隔紅海相望一路北上的古巴比倫?那被黃沙淹沒的空中花園,現今是否還依然美麗著,等我? 雖然知道它早已不復存在,但我仍在的期盼著,甚至感嘆自己這難以解釋緣由的穿越之旅,竟然可以如此圓滿。 當時的我曾站在埃及的漫天黃沙中,真心地感謝萬能的阿拉真主,雖然我從來不信,可是既然入鄉了,不免隨俗。相信在那里,再謝佛祖也沒什么意義,畢竟我不是胤禛那種虔誠的居士,還到達不了酒rou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至高境界。 可是,為了他,我兜兜轉轉了一圈,仍是回到這里。 京城繁華依舊,街市上吆喝聲不斷,各種商品琳瑯滿目,胭脂花粉、泥人糖人、首飾綢緞、花草藥材、真假古玩,應有盡有。耳畔依稀傳來販與路人你來我往的討價還價,虛虛實實熱火朝天。 聽著那些熟悉的語言,何止是親切,我簡直要淚流表示對祖國的熱愛。真真是外面世界千般好,難敵鄉音一脈情。 還有街邊館子里不時飄出的誘人肴香和酒香,每每提醒我,身處何方。 闊別四年,我終于回到了這里,卻掩人耳目混跡于過往的人流之中。 雍親王府的轎子才從另條街上四人抬過,熟悉的銀黃蓋紅幃自我眼前快速掠過。我知道里面坐的人是誰,卻只能背轉過身以斗篷上寬大的連帽將自己頭臉遮住。 今日的京城喜氣洋洋,到處都有人在議論雍親王府的喜事。而我縮在行久身后,隱在通往王府必經之路的街旁角落,看著不停歇的車轎駿馬陸續經過,都是趕去賀喜的。 整個京城百姓都知道的皇家喜事,偏只有我忘記了。 怎么會只記住康熙57年之后的生子不斷,偏偏忘了年家妹嫁入王府第一年便為胤禛生了女兒的事。我巴巴地趕回京城,倒像是特地來道喜的,或是,最多余的一個人。 還好路人們只在關注那些尊貴的皇親國戚,還好我帶的是行久,若是換成赫或易安那樣的西洋外貌,被人看到只怕想躲都難。 行久的手始終伸在我肘后數寸,我知道,卻固執地裝作沒有看到,低下頭堅持著往回走。來不及躲閃擦肩而過的路人,向旁邊踉蹌了一步已被他穩穩扶住。 “四嫂?” 訝異驚喜的男聲自身后不遠處傳過來,接著就是馬嘶長鳴,利落地翻身下馬。我像鴕鳥一樣迅速轉身埋在行久胸前,聽得來人走到身后又試探地輕喚了一聲四嫂,才用力掐住喉嚨啞著聲音在帽沿的遮擋下聲問道:“哪尼?” 我知道胤禟還沒有走,仍是站在我身后,也能感覺到他在探頭看我,只是再沒有開口。行久像是明白我的意思,手掌輕攬在我肩上,又扯了下遮在我臉旁的帽沿,才用日語低聲同他講話。我還是聽不大明白,也沒有心思去猜測,只盼他快快離開,該去哪兒去哪兒,不要與我糾纏。 “不好意思,認錯人,打擾了?!必范K的聲音里有著疑惑,完之后又停留了一會兒,遠處響起胤俄那再熟悉不過的高聲催促,才邁步從我身后走開。 我像是瞬間沒了力氣,被行久抱在身前又將臉扣在他肩上,任由他抱著快速逃離。只覺清晨的溫暖紅日霎時變成了陰云密布,一片灰黑見不到光。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回來,自由自在地環游世界不好么?我還能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名勝古跡,還有那么多未盡的旅程,為什么偏要在此時趕回來。 行久沒有把我帶回新買下的宅子,而是直接送回到船上。我又躺在自己的船艙里一動不動,就像是回到了5年底時在船上毫無生氣的那段日子,任誰叫也不肯出去,除了弘暉來喂我喝藥,所有人都不見。 當時的我為什么病了,又是怎么好起來的?我已經想不起來了,好像我的記憶力越來越差,除了那些美麗的景色,幾乎什么也記不住。 到現在我還能清楚記得旅程的最后一站,胤祥帶我們去了埃及。當我邁出艙門跟隨眾人踏上了久違的陸地,那口積壓在心底的憋悶才終于吐出去。 胤祥看到我拉著弘暉的手心地站在眾人身后,還曾不厚道地嘲笑,“弘暉,怎么把你額娘也帶出來了,應該找蘇長慶要紗布把她纏起來,往這一扔就是新鮮出爐的木乃伊?!?/br> 那樣的日子還是很快樂的,陽光大海親人朋友未知的奇妙旅程。 我躺在床上認真回想,像是又回到了那片寸草不生的黃沙平野,游走在夕陽下的尼羅河畔,靜謐而美麗,波光粼粼的水面像被罩了層橘色的暖暖金光。 神秘的胡夫金字塔,有著誘人魔力的獅身人面像,數千年來風吹日曬屹立不倒。那些隱藏在沉重歷史背后的某種力量,讓我們這些仰望的人都有些透不過氣來,即使是那三個見多識廣的外國男人,也像我們一樣沉默,肅然。 還有那個沒了鼻子的巨大人臉,讓我徹底不再相信關于拿破侖侵略埃及時下令用炮彈轟掉它的傳,明明現在就沒有了嘛。對于編出這個故事的人,我只能人類的想象力真是無窮,就像古埃及人民怎么就建造了這些世界奇跡一樣神奇。 當時哥什么來著,為何來到這里,好像是要帶我去尋覓尼羅河女兒的足跡。 他不信魔戒,卻信尼羅河女兒,這是為了哄我開心?把我還當成時候那個愛看漫畫的女孩?那時我所看的漫畫書全部都是哥用半工半讀掙來的錢買給我的,那段年少不識愁滋味的青蔥歲月,竟然記憶猶新。 其實在我的記憶中,凱羅爾并不十分有愛,反而是那個殘忍又強壯的曼菲士讓我欲罷不能。那樣的一個王,對傳中的尼羅河女兒如此寵溺,是多少未成年少女心中如神祗一般的存在,巴不得自己都穿越到遠古的埃及去,化身金發碧眼的美少女,享受他無邊的愛。 那只是一個漫畫童話,我們都知道,卻仍是不可自拔的深陷其中?,F如今,我真實的成為了一名穿越女,遇到讓自己心愛的男人,該是更幸福,可是,我卻把幸福弄丟了。 胤禛……才剛想到,心里就像被刀割過一樣的疼。 若非為了你,我怎么會帶著一船的人不遠萬里地趕回來,我們原本可以去地中海的,就連新船都已經造好??吭趤啔v山大港。只為你,就為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我便不顧一切地回來了。 房內漸暗,窗外已換上暗淡的月光,一顆星星都看不到。聽見艙門輕推的響動,我翻過身趴在床上把淚滴進枕頭,只覺渾身酸疼,骨頭像是要逐節斷裂似的。 隨著艙門打開,一陣風吹進來,快要入夏的港口傍晚還很涼爽,我卻覺得冰冷入骨。 “怎么了?今兒遇著誰了?被認出來了?” 我仍是趴著,卻聽到一早便帶著眾人搬進新宅的胤祥的聲音。 “沒,是胤禟和胤俄,他們以為自己認錯人了?!?/br> “沒事就好,起來,跟我回去?!?/br> 我固執地扒著床沿,胤祥也像是犯了牛脾氣,死活要把我抓離床鋪。 “哥!”力氣掙不過,無奈地我只好大聲嚷起來,“你回去吧,我留在船上哪兒也不去,別強迫我?!?/br> 胤祥松開雙手任我趴跌回去,坐在床邊揉著我的腦袋。 我偏過頭就著微弱的月光看他皺眉關切的樣子,忍不住聲地起中午在街上的見聞,發現自己此時倒是平靜了很多,連淚都沒再流一滴。 胤祥撇了嘴角似笑非笑地望著我,手掌從發撫過我額前停住,嘆了口氣猛地站起來向外走。 我從床上坐起來伸手去拽,險些被他的衣襟帶到地上,嚇得我忙摁住暈眩的腦袋,急聲問道:“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