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什么意思?” “感謝自媒體?!狈街斔坪跤X得非常有趣,說:“我來之前已經買了幾個營銷號,半小時之內沒有我通知的話就把這段錄像放網上去,你猜能不能上熱搜?正好幫你真刀實槍好好紅一紅?!?/br> 王宇緊緊抓著那個手機,用力之大,甚至連指關節都發出了咯咯的聲音。 “……你瘋了……你想拖著我一起死,總裁他不會放過你的……” 然而在他悚然的目光中,方謹卻出人意料地很平靜,他甚至嘆了口氣:“你不明白我的意思,王主管?!?/br> “你死或不死不是重點,但我如果這樣活下去和死了沒有任何區別。所以為了這一天,我準備了很久,不是僅僅這兩段錄像的問題?!?/br> “你從兩年前當上安保主管開始,就陸陸續續從集團內部各方面獲得大量好處,并利用權限把黑錢通過顧總的賬戶洗去海外。這件事情你做得很隱蔽,但如果顧總徹底清查自己的賬戶也一定能查出線索,尤其你去年五月以投資形式洗走的七百萬,以及今年用信托基金轉走的一千多萬……” 王宇失聲道:“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一直知道,”方謹淡淡道,“這兩年來在暗中為你提供掩護的,都是我?!?/br> 王宇徹底僵在了那里,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因為權限高,他是可以接觸到總裁私人賬戶的,利用顧名宗的渠道來洗他自己的黑錢也確實有cao作性——是,雖然顧總很可怕,集團內部任何風吹草動都很難瞞住他那雙眼睛;但他的個人賬戶那么多!他每天的資金流動超過上千筆,怎么可能就偏偏一眼抓住自己? 王宇一開始也擔心過,勉強用“我并不是拿顧總的錢只是借渠道洗我自己的錢”來自我安慰,但漸漸他發現,確實沒人知道自己的小動作,一連幾筆都悄無聲息淹沒在了龐大的資金流動中。后來漸漸他膽子大了,就想洗兩筆大的就徹底收手不干,這才有了去年的七百萬和今年的一千多萬。 然而他沒想到,原來自己一開始就犯在了方謹眼皮底下。 而方謹從沒出聲,只不動神色地縱容他,一步步養大他的胃口,直到最后一把將所有證據全攤開在他面前! 王宇暴怒道:“總裁對你哪里不好,你非要背叛他?!” 方謹在王宇的逼視中沉默了一會,ktv光線昏暗,電視屏幕的熒光從一側映來,在他俊秀的側臉上勾勒出奇異的光影。 他半邊臉便在熒光中十分清晰,另外一側,則隱沒在深深的黑暗里,連瞳孔深處的微光都冰冷幽森。 “不論說什么你都不會理解我的,王主管,就像我也無法理解你。但我們本來也就不需要互相理解,你只要知道我從來都沒真正臣服過,因而也談不上背叛就夠了?!?/br> 方謹聲音中有種懾人的冷靜。 王宇胸膛急促起伏,喘息半晌后才點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br> ktv里一片沉寂,許久后王宇抓起手機,緩緩遞上前:“這個還給你?!?/br> 方謹伸手去拿,就在那一瞬間,王宇卻突然抓住他手腕反擰,緊接著另一只手便向他咽喉抓去! ——這一下簡直帶著厲風,剎那間襲到近前;以王宇能徒手把手機屏幕捏出龜裂的力量,只要抓住,幾秒鐘就能把方謹的咽喉活生生捏碎。 然而電光石火間,方謹伸手拔槍,王宇霎時一頓! 冰冷的槍口正死死抵住他額頭。 王宇眼皮狂跳,冷汗就這么刷地流了下來。 “……你從哪弄來的槍?” 方謹整個人陷在沙發靠背里,一手舉槍穩穩抵住,扣著扳機的手指穩如磐石:“偷來的?!?/br> 王宇半舉起手,被槍口抵著緩緩退回自己的座位,只見方謹眼底閃過一絲揶揄的笑意:“我要偷東西還真挺容易的,你信不信?要不親身試下這槍是不是玩具?” 當然不是玩具,王宇練槍練那么多年了,真槍假槍一眼就能分辨出來。而且方謹拿槍的姿勢很正,雖然比不上像他、像顧大少那樣玩射擊的老手,但肯定也下功夫調整過,不是隨便掏把槍出來唬人的。 王宇感覺到自己后背的衣料正被汗一絲絲浸濕。 不該是這樣的,他想。 我在道上混了那么久,那么多生死關頭都走過來了,現在卻能被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拿住。 然而與此同時,他腦海中又浮現出顧名宗總裁曾經對眼前這個年輕人古怪的期許,和毫不掩飾的、不合常理的期望,恍惚間有股頹然和挫敗感從內心油然而生。 “……你不如殺了我比較痛快,”他終于嘶啞地開口道:“叫我背叛顧總,被發現了會死得比現在還可怕,你不如立馬就給我一個痛快?!?/br> 方謹卻微笑起來:“活著多好,誰叫你死了?” 他收回槍,只將槍口隔空對著王宇,悠閑道:“我們來做個交易吧。不需要你真正去干什么背叛顧總或暴露自己的事,只需要回答我幾個問題就行,等出了這個門就當你我沒見過,你照樣是顧家財閥的安全總管。那些錄像的源文件和洗錢相關證據我也都交給你,同時事成之后我再給你一千萬……” 王宇心下驚疑,卻只聽方謹繼續道:“……總之你只要回答我幾句話,之前種種一概勾銷,之后你拿到豐厚的報酬,足以金盤洗手舒舒服服地過完下半生,怎么樣?” “……你從哪搞一千萬?”王宇警惕問。 方謹反問:“我連你用顧名宗的個人賬戶洗了幾筆錢都知道,我搞不來一千萬?” 王宇在槍口下吞了口唾沫,喉結劇烈上下滑動。 他知道今天如果自己不答應,是肯定走不出這道門的。 暴起反抗?殺了方謹? 但方謹殺了他未必要賠命,他殺了方謹卻肯定是要死的! 掙扎的時間每分每秒都那么漫長,王宇的汗順著臉頰一滴滴流到下巴。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動了動,聲音因為咽喉肌rou緊張麻痹而顯得有點怪異:“你到底想問什么?” 方謹眼神從容不迫,穩定得可怕,連一點波瀾都沒有,似乎從一開始就對他最終妥協的結果毫不意外。 這種姿態其實更加深了王宇的憤怒和挫敗,然而在對方堅冰般毫無破綻的態度面前,他其實也無計可施。 方謹一手持槍,一手打開手機調出圖庫,輕輕將屏幕上的一張老照片推到王宇面前——這張照片以某著名私立婦產科醫院為背景,上面有五個人,左右邊各一對男女都緊緊挨著,只有中間那個男人略顯孤立,沒什么表情地直視著鏡頭。 方謹指著中間這個男人,簡潔地問: “——顧名達現在在哪里?” 王宇久久瞪視著屏幕,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是呼吸,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半晌他才沙啞道:“……這世上從來沒有一個人叫顧名達?!?/br> “那他是誰?” 方謹緊緊盯著王宇,許久后卻突然見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他是誰你用得著問么,方助理?” “你從小到大,不是幾乎天天見到他嗎?” 第27章 下手殺害顧遠生父的,竟然是一個方謹完全想不到的人 “你的手怎么了?” 方謹倏而回過神,才發覺顧遠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車。 車窗外華燈初上,街景熟悉,正是他家小區門口。顧遠從邁巴赫駕駛座上探過身,正按著他左手腕仔細查看。 那只手昨天晚上在ktv被王宇反擰過,今天起來有點泛青,到下午淤青散開就變成一片烏紫了。白天方謹用袖扣擋得嚴嚴實實,但今晚顧遠把他拉去吃燒烤,回來身上發熱沒注意卷起了袖口,結果被撞了個正著。 方謹抽回手:“沒什么,昨天不小心撞到了門……” 顧遠卻突然把他抓住,拉到自己面前,在淤血的地方吻了一下。 昏暗的車廂內一片靜寂,方謹怔在副駕駛上,只能感覺手腕上傳來微微的刺痛,以及溫暖濕潤如美酒般微醺的觸感。 “顧總……” “你手指怎么這么長啊,”顧遠饒有興致地伸手貼著他手掌,觀察了下比例:“以前彈過琴嗎?手指這么長不去彈琴可惜了?!?/br> 下一刻方謹罕見強硬地抽回了手,說:“對不起?!?/br> 顧遠挑眉看向他,臉上神情似乎頗有深意。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既沒發火,也沒炸毛,半晌才悠悠道:“沒事……就算是夫妻倆也有老婆不爽不愿意接受求歡的時候,我會尊重你的?!?/br> 能說出這番話,說明顧大少肯定去看什么奇怪的雞湯文來補習正確追求方式、夫妻相處之道了。方謹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卻只見顧遠攤了攤手,看著他的眼神似乎很無奈,又有點得意。 “……”方謹遲疑良久,終于說:“……謝謝?!?/br> 顧遠彬彬有禮的點了點頭,表示接受。 “那個……顧總,”方謹下車后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轉身道:“我明天想去找中醫散一散淤血,請個假可以嗎?” 顧遠立刻問:“要我陪你去么?” “不很快的,我自己去就行?!?/br> 顧遠似乎有點不爽,不過轉念想起書里說就算是猛烈追求也要給對方一定的私人空間,于是點點頭寬容道:“你去吧?!?/br> 方謹吁了口氣,轉身離去。 他還是沒邀請顧遠上樓去坐坐,盡管早有心理準備,顧大少還是免不了有點遺憾。目送方謹消失在小區里之后,顧遠看看這個時候還不晚,想了想無事可做,便呆了會兒,準備開車到他慣常去的那家射擊館練一會槍。 他打燈轉方向盤,一邊順手打開車門邊的暗格,往里一摸。 緊接著他驟然踩住了剎車。 ——暗格里有個精致的槍形凹槽,里面結結實實卡著一把勃朗寧mk3。那是顧遠最習慣用的配槍,雙排彈匣內灌滿13發子彈,槍膛中還隨時卡著一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碼有三百天都是貼身收藏的。 然而現在,他本來墊在凹槽中的軟布被稍微扯出來了一點。 那一點布料被卡在槍身和凹槽之間,真的只是跟指甲縫差不多寬的角度而已,然而顧遠對這個槍槽的熟悉程度堪比自己的雙手,哪怕只是一摸都能感覺出不對。 他鋒利的眼神盯著手槍,半晌微微皺起了眉。 · 翌日。 香港某私家療養院。 “敝院只有三十位不到的病人,但為了保證居住環境如今開始擴建,新增了獨棟別墅、游泳池和羽毛球館,這座花園也要重新整修……” 副院長殷勤地推開花園鐵門,做了個請的手勢,他身后戴著墨鏡的年輕人面無表情走了進來:“我老板很注重隱私,不想整天被狗仔隊追著,你們這里的患者個人空間有保障嗎?” “有有有!”副院長熱情道:“在敝院只有這片花園是公共區域,如果患者住在獨棟別墅區的話,連室內游泳池都是完全獨立的——” 年輕人點點頭,不置可否。 在這座香港著名私人療養院工作多年,副院長接待過社會各界名流、演藝圈明星、以及各大財團富豪;但眼前這個年輕人仍然讓他印象深刻。 雖然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但年輕人露出的面部輪廓卻非常深刻俊秀,在陽光下甚至有種冰雕雪刻的透明感;衣著配飾全是頂級大牌,領帶夾和袖扣是成套藍寶石,手腕上那只百萬名表更是難得一見。 光這張臉和這身打扮,他只會以為年輕人是大陸哪個背景富豪的電影明星,然而年輕人拿出的名片和信件卻屬于另一個著名女星:“這是我的老板,最近因為罹患重病的父親而深受困擾。聽說貴院專門收治有精神方面隱患的病人,老板讓我來先行咨詢查看一番,希望您能帶我四處走走,觀察下具體居住和療養環境?!?/br> 副院長對富豪人家這番做派已經很了解了,當場拍板表示同意,為了體現熱忱,甚至親自引領這個自稱姓方的年輕人來到了花園里。 “方先生請看,這是敝院一向小有聲名的私家花園,總面積達八公頃,內有草坪、噴泉、茶座及玻璃花房,只是因為顧及病人的安全問題沒有設置水池。往前走是占地花園總面積八分之一的玻璃花房,因為環境優雅空氣清新,是本院病人最喜歡來散心的地方……” 方謹跟著院長走進高大的玻璃花房,站定了腳步。 花房中零星有幾個看護各自陪著病人漫步;不遠處落地玻璃窗邊有個花架,上面郁郁蔥蔥,爬滿了花藤。大叢大叢的白玫瑰正從花藤上伸出來,新鮮花瓣上的露珠沐浴著陽光,在青青的枝葉中優美如畫。 花叢下有一架輪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