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節
難住了,戈飛飛一臉苦不堪言,其實這種表情對于警察同樣很難,因為你無從知道,他是真交待不出來了為難,還是在想蒙混過去的方式為難。 審訊,又進行了數小時,相比開局,漸漸地收獲會越來越小。 換一拔人上,黨愛民退出來的時候,又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西郊戒毒所的,告知他涉毒嫌疑人的家屬來了,還告訴他,費用誰交? 是李倩的家屬,黨愛民撂下這頭的事,匆匆趕往戒毒所。 事后才發現,拐王干得每一件事,無一不在挑戰道德底線,但凡能上手的人妻,基本不放過,念念不忘的舊情人姚玉霞,是在她回鄉探親時重新勾搭上的,同處一室的李倩,居然也是被他拐回來的,據姚玉霞交待,拐回來快一年多了,就一直困在家里,控制的方式就是毒品,當然,不止一次的玩三人凌辱游戲,交待到這個地方時,連姚玉霞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大罵王壽和不是人,是畜牲。 在毒癮的驅使下能做出什么事來都不鮮見,姚玉霞寧愿和畜牲生活在一起也說明了這一點,只是這個李倩的處理就棘手了,重度毒癮,已經引起器官衰竭,僅戒毒所開出的治療費就要八萬多,這筆錢還懸在空里呢。 一路憂心重重到了地方,下車就碰到了同樣焦慮的醫生,拽著他就走,邊走邊道著:“黨警官,這人……我們不能收了啊,您再找個地方?!?/br> “什么意思?治病救人是本份,那有把病人往外推的?”黨愛民怒了。 “可治療費不能無限制地墊下去啊,再說……咱們行內人不說官話,到她這程度,也就沒救了,不可能戒掉,根本熬不過戒斷反應?!贬t生道。 “這你跟我說不管用,我得請示隊里?!秉h愛民推托著,又問道:“家屬不是來了么?交費不就行了?!?/br> “那么容易倒好了?!贬t生無奈道。 這時候,聽到了嚎哭聲起,黨愛民最怕這種淚彈攻勢,放慢了腳步,在門外悄悄偷瞟,兩個女性親戚,和李倩正抑頭痛哭,邊哭邊說著聽不懂的方言,可把黨愛民給搞懵了。 費用的事不好辦,家里人要轉院,而且交錢不那么痛快,又牽著案子,黨愛民也不敢主張放人,把情況匯報回隊里,又詳細了解了下家屬的情況。 一位是親媽、一位是親姨,這姐倆一把鼻涕一把淚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告訴了黨愛民,閨女一直在廣東打工,都失蹤一年多了,還以為死在外面了,誰可想是這樣……還不如死了呢。 連哭帶嚎,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黨愛民讓醫生安慰著兩人,等隊里來人的時間,他又一次到了李倩的病房前,透過窗子看這位無意中抓回來的嫌疑人,她的眼睛木然,仰躺著,胳膊肘間一簇赫然的針眼,手、腳已經有部分起疽了,一只裸露的小腿上,星星點點著黑斑。 生命的光華已經在毒品的肆虐中消耗殆盡,活著之于這些人,無異于行尸走rou而已。 側立在窗外的黨愛民直看到心情沉重,良久無語。 總隊做出一個并不意外的決定,通過籍貫所在地警方列為監視居住名單,同意家屬帶著病人轉院,黨愛民是看著兩位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把女兒攙上救護車走的,那一幕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 這一天也是個特殊的日子,濱海市第四看守所全體戒備,武警趿趿踏踏整隊的腳步聲,即便透過厚重的水泥墻也聽得清清楚楚,全所警報拉響,封閉倉門,除一條重重看守的甬道外,余下全部封閉,所有值班管教,佇立在每一個監倉鐵門前戒備。 這是一個特殊的氛圍,那些在些羈押超過一年,甚至更久的老犯人會沉重地告訴監獄里的新兵:有人要走了。 和釋放、和上勞改是不同的,這個肅殺的氛圍,要走的人,是走到死路盡頭的。 作為今天的主人公,聶奇峰卻顯得意外地平靜,兩份葷菜,一杯老酒,都是塑料盤子杯子送進來的,他用一只殘手持勺,吃得干干凈凈,這是此生最后的一餐飯,卻沒有吃出什么味道來。這是此生最后的時間,他卻說不出自己腦子里,心里,還留著什么。 或許沒有什么了,無從改變命運的時候,不管站著跪著,命運都會收割你。 于是,他聽到門響著,拖著沉重的鐐銬,咬著牙,站起來了。 咣聲,鐵門洞開,持槍的武警,宣布執行死刑的法警,個個眼神肅穆,戴著大口罩只露著一雙眼睛,有人上去攙他,他拒絕了,咬著牙,瘸著腿,一步一頓地走著,而聲音卻惡狠狠地說著:“別可憐我,讓老子自己走?!?/br> 沒人理會,也沒人可憐,前后警戒著,隨著他一瘸一拐、隨著鐐具當當拖地的聲音,慢慢地,沿著一條晦暗的通道,向外走。 申令辰站在車前,臉色煞白,神情肅殺,他是主動請纓來警衛最后一程的,監獄管理局是特批的,這個嫌疑人同樣很特殊,死刑復核最快,而恰恰在彌留之際,又簽了器官捐贈的協議,接受了采訪,表現不錯。此舉無疑為整個監獄管理開了一個好頭。 啷啷的鐵鐐聲音,慢慢地傳來,一條活生生的命將從這里走向終點,申令辰說不清自己的感覺,盡管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親手擊斃這樣的罪大惡極的悍匪,可在最終見證時的這一刻,他卻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種悲哀。 世界上公平的事只有唯一一件:死亡! 它會公平地對待每一個,沒有例外。 這時候,他看到了臉色同樣煞白,艱難走出來的聶奇峰,他沒有憐憫,沒有悲傷,奇怪的是,那怕知道他罪有應得,卻在最后的這一刻,也沒有職業的仇恨。 抬頭一眼,白慘慘的陽光,平視片刻,警車林立的現場,聶奇峰一步一拐走著,臨上車的一剎那,像神經質一樣哈哈大笑了幾聲,對著一眾肅穆的警察高聲呼道:謝謝啦!這么多人送我上路!真他媽榮幸。 門開,他被武警挾著,上了囚車。 車隊迤邐而行,五輛,申令辰的車在第二輛,同去的林其釗小聲道著:“行刑處安排在司法局指定的訓練場,昨晚才準備完畢,救護車和冷凍設備已經到場了……根據他的意愿,監獄管理局只通知了一個人?!?/br> “容纓?!鄙炅畛降?。 “對?!绷制溽撚樔换貞?。 “小木在什么地方?”申令辰揪心地問,那個不省心的,從廬州回來,又玩失蹤了。 “不知道啊,不過,我想八成今天能見到?!绷制溽撊缡堑?。 申令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林其釗訕訕道著:“他肯定擔心容纓的,所以肯定會出現,兩人的這個心結,恐怕不那么容易解開了?!?/br> 申令辰概然長嘆幾聲,黯然道著:“應該是這樣,這才叫不是冤家不聚首啊?!?/br> 他的心事同樣無解,而且伴隨著無可名狀的郁結心理,就像他每每看到前行的囚車,卻說不清心里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一樣。 迎著灼灼烈日,這一行特殊的車隊駛近郊區三元村訓練場,那兒同樣是戒備森嚴,氣勢肅殺,在今天,在這里,將要結束一條罪惡的生命…… 第157章 綻盡芳華 頭頂是灼灼烈日,腳下的柏路幾欲曬焦,回頭是耀眼的白光,那是崗哨肩上的槍刺反光,容纓渾然不覺,她在極目遠眺,神情木然地看著來路。 記憶的洪流里,在這個寂寞的時候打開了閘門。 就像小時候,他怯生生地躲在墻后,看著那些男女老少,奔跑著去看刑場,要槍斃人了,那時候這是一件盛事,她記得母親拉著她,躲在屋里的一隅,就那么哭著,一遍一遍地抹淚,她現在理解了,那是無可奈何地放棄。 后面她懵懂地總是在路口等,等著滿身煙味,胡子拉碴的爸爸回來,像往常一樣,會帶著幾顆從嘴里甜到心里的糖果果……可她再沒有等到。 后來的等待換成哥哥,每每有事總有他站在身后,不管是欠錢了、惹事了、被警察逮到了,他總會及時的出現,化解危機,她記得每一個周末,總是懶洋洋地睡在家里,等著哥哥叫她吃飯……后來,再也等不到了。 還有這一位,總是寵著她、護著她、由著她的聶哥,很快……就要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