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
“噢,也是啊,不能讓他們超過我啊?!贝蠛J猛然省悟了。 “所以呢,你就讓他們自個綁幾根針蘸上墨水瞎刺吧,越難看越顯得你身這更威風?!毙∧镜?。 大葫蘆凜然受教,點頭道:“對,哥說的對?!?/br> 劉洋噗哧一笑,想走時,又被大葫蘆拽住了,此事擱下,又來一事,大葫蘆一伸手道著:“那,給我手上紋個美女,長成蒼老師、林志玲那樣滴?!?/br> “這又是哪一出?”劉洋愣了。 大葫蘆不屑道著:“笨死你呀,看著擼方便唄?!?/br> 劉洋給逗得哈哈張嘴大笑,小木仔細看看嚴肅的大葫蘆,仿佛覺得這話不像開玩笑,他好奇問著:“怎么了葫蘆?不缺妞嘛,還需要靠手?” “是啊,葫蘆哥,您可是總嫖把子,至于還靠手么?”劉洋笑著問。 大葫蘆不像開玩笑,可卻似乎有點難言之隱,他囁喃道著:“那倒不至于,我是想起我和老二在火車站流浪時候,天天蹲大廣告牌下看電視,他教我這法子……后來都沒試過?!?/br> 一言聲咽,三人齊齊黯然,小木拍拍大葫蘆的肩膀道著:“你小子,是來提醒我了……跟我來?!?/br> 他帶著劉洋、大葫蘆,直上二層,那是木大師的設計室,滿屋子貼的是各式各樣的文身設計,看得出小木偏愛的是火焰圖案,有數十種之多,居中的一幅不是火焰,是二葫蘆憨笑的臉,小木指指桌上,那兒一塊青石銘文,已經紋好了,是用線條勾勒出了這張笑臉,而再細看,線條,是無數個小火焰狀的點構成的,大葫蘆看著,小心翼翼地拿起來,撫在手里,一時間竟無語凝噎。 “葫蘆哥,木哥這些日子一直在做這個圖案,清明節咱們一塊去,刻到碑身上?!眲⒀筝p聲道著,大葫蘆抽泣著,點點頭。 “大葫蘆,該放下的,遲早要放下的,人得向前看……別想了,后天我們一起去看看老二,那小子可比咱們舒服,就躺著啥事也不用干了,得咱們替他cao心?!?/br> 小木輕聲說道,慢慢地拿走了大葫蘆手里的圖案,生怕他睹物思人,大葫蘆恐怕一時半會放不下,邊抹邊淚流。 其實就小木又何嘗放得下呢?他摩娑著圖案,忍不住鼻子、眼睛,都有一種酸酸楚楚的感覺…… …… 咣啷,鐵門洞開,兩名獄警站在門口,重刑監倉里,聶奇峰睥睨地看了一眼獄警,又閉上眼睛了。 “聶奇峰,有什么后事需要交待的嗎?”一位管教冷冰冰地道。 “沒有?!甭櫰娣逋瑯永浔鼗卮?。 管教開始詳述程序事項,可以在判決下發之日起十五日上述,可以約見親人,可以提一些生活上的要求,畢竟是極刑犯人,在你彌留之際,會給你一部分人權的。 往往這種時候,是人性的卑劣展示最淋漓的時候,哭天嗆地的、大小便失禁的、百般狡賴想多活幾天的,什么人都有,今天又見了一種,那,面前就是了,他人如鐵鑄,面如石雕,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那漠然的表情,仿佛聽到不是不是他的死刑,而是一件與他毫不相干的事。 “如果沒有的話,就由我們安排了,在上訴期結束,高院核準以后,將對你行刑,如果需要留下遺書,你隨時可以知會管教干部?!惫芙痰?。 “不用了,我不上訴?!甭櫰娣逖燮ぬ?,淡淡地道。 在關進來之前已經殘疾了,廢了一腿一臂,而這個強悍的人居然依舊能做到生活自理,獄政干部不止一次見到他拖著殘腿,扶著墻在監倉里的活動,這樣硬氣的人總是容易得到尊敬的,那怕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最起碼,他從沒有否認過自己的罪行。 咚…咚…獄管把兩個檢查過的箱子,扔進了監倉,告訴他:“有位叫容纓來探視過你,如果你愿意會見的話,我們可以隨后安排……這是她帶給你的東西?!?/br> 聶奇峰依舊面無表情,管教咣聲關上了鐵門,門關上的后一剎那,聶奇峰動了,一手一臂,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拖著殘軀,挪向門口,他滿臉驚愕地翻著東西,方便面、火腿腸、軟包裝的幾袋飲料,另一個箱子,卻是幾件換洗的內衣,和一套光鮮的西裝。 “纓子……纓子……你這倆哥哥可把你害苦了?!?/br> 簡陋的探視物,讓聶奇峰瞬間難過到了極點,他摸著衣服,剛買的,標簽還在,而這種時候,他能想像得出外面唯余的一位,應該有多么拮據,東西被整整齊齊疊好,他舍不得穿,也舍不得吃,在這個箱子的下面,留著一封拆封檢查過的信箋,他一只能動的殘手,展開,看著一頁匆匆寫就的信:哥,我是纓子,我找過很多次,一直不知道你被關在哪兒,判決后我才知道你在第四看守所……我來遲了,你不會怪我吧……其實那天判決時,我就在門口看著,我心里很難受……我最最親的兩個哥哥,都要去了。 我知道都怪我,我以前亂花錢,沒錢了就逼著朝你們要……我知道,我哥拼命賺錢,就是為了讓我過上好日子,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交學費都交不起,還得他悄悄去血站賣血……他拼命供我上學我最后都沒有學好,還天天給他添麻煩……我好悔啊。 哥,你們不會恨我吧?我真的好悔……你們老是寵我,到你們出事了,我連件像樣的衣服也給你們買不起……我去請律師了,請律師給你辨護,可他們沒人接,都說你死定了……哥,我知道,一定是他們搞錯了……一定是他們搞錯了,我一定給你請到最好的律師,一定要上訴…… 聶奇峰看著,那揉皺的下半頁信箋,是淚浸過的,這時候任何事情都是徒勞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罪行,只不過這件徒勞的事,像有著神奇的魔力一般,讓聶奇峰宛如石雕的臉龐,慢慢松動,那表情不再漠然,而是一種放不下的牽掛,像在回憶曾經的歲月,初見這個怯生生的小丫頭,躲在戎武的背后偷瞄他,他是眼見著這個小丫頭長大、被寵壞,卻怎么也沒有想到,在最后的彌留日子,掛念著他,把他依然當親人的,只剩下了這么一位,唯一的一位。 他眼珠子動了動,兩行清清的淚劃過他漠然的臉龐,留下了兩道明顯的濕跡…… 第140章 心思難言 林其釗匆匆回到省廳大院,直奔辦公樓背陽面,和工會、政治部相鄰的角落里,那個少有人問津的辦公室,那個部門在編的大多很少上班,仕途失意、退休在即或者攤上點丑聞,一般都會臨時放到這個部門里。 去年又多了一位申令辰,復職后再呆在原單位不可能,提拔也不好辦,畢竟有過處分在先,體制里講功是功、過是過,那怕大功小過,也是白璧有瑕,有礙組織和隊伍純潔性啊,誰也沒有想到申令辰比領導想的還周到,自請到這個無人問津的部門養老來了。 不過這也更讓林其釗對這位同行的尊敬又深了幾分,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他清楚,這位老警已經歷練成一個淡看榮辱的智者了,相比以前,他反而跑得更勤了。 敲門而入時,林其釗意外地看到了關毅青在座,他笑著開玩笑道著:“喲,師姐也來了?” 關毅青有點不好意思,沒敢接上級這句玩笑,申令辰笑道著:“林處,現在省廳大院都知道你官聲不錯,可也不能太親和了,別把下面人嚇著啊?!?/br> “得了唄,我站在這被人仰望的高度,是因為師傅您老的領路啊,奇功一件,被我冒領啊……怎么了師傅?想復出?我們特訓處熱烈歡迎啊,您的思維加上我們大數據的研判,用不了幾年,我們得名揚全警啊?!绷制溽摯猴L得意地道。 “得得,別吹了……我跟你說個事,咱們合計合計?!鄙炅畛絿烂C道,林其釗收起玩笑神態了,看來是真有事,發言權給了關毅青,關毅青整整心神,把兩天前所見,給兩位詳述了一遍,然后看著這兩位,臉上表情越來越凝重。 問題就在于:那位主動消失一年多之久的紅色線人,和嫌疑人家屬似乎走得很近。 對于警察,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如果家屬知道,親人毀在線人手里,這種仇恨可能成為發生任何事的動機,更何況這不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一個自殺、一個極刑,而家屬容纓,又是個劣跡斑斑的太妹。 這不,申令辰難為的直撇嘴,拿著一撂資料扔到了林其釗面前道著:“這是這兩天我找的容纓的記錄,打架、非法飚車、賭博,比當年的小木都過之無不及啊?!?/br> 林其釗拿起來了翻翻,都是派出所處理的記錄,恐怕當年犯事,都是戎武出面給meimei擺平的,從戶籍資料上都反映不出兩人的親緣關系,看得出戎武是想給meimei創造一個安逸的環境,卻不料事于愿違啊,他喃喃道著:“小木這聰明人,怎么凈干傻事,本來容纓一無所知,現在怕是有機會知道了……好家伙,這是帶了幫娘子軍,替個當小三的姐妹出氣?” 看著案卷的反映,容纓曾經糾集七八位女人,在國際飯店把一位做皮草生意的經理痛毆一頓,原因是這經理對小三始亂終棄,替原配出頭也罷了,還有替小三鬧事的?林其釗哭笑不得地翻了遍,瞠然看著關毅青問著:“你親眼看到的?” “嗯,看樣子關系很親蜜?!标P毅青道。 林其釗一下子明白了,問申令辰道:“師傅您是擔心……聶奇峰那邊?” 申令辰點點頭,把第四看守所的探視記錄給林其釗看了,林其釗看看登記的探視名字是:容纓! 他沒來由地心里一跳,別人未必能說清,可要聶奇峰和李德利,肯定說得清事情的始末,那樣的話,小木可就是她不共戴天的死仇了,這事情搞得林其釗也是直撇嘴,無語地看著這一摞厚厚的案卷,半晌才道著:“師傅,這事可沒法辦啊,我們可沒權力剝奪嫌疑人探視的權力,聶奇峰在交待罪行時候很爽利,他是個明白人,是在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