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節
自二十三時起,不斷地有警車向市武警醫院匯集,自手術室到門廳,荷槍實彈的特警加了四道崗。醫院手術臺專門辟出房間、手術室,數位骨科大夫被齊齊召來,從警車上下車,便直奔手術室。 隔了一會兒,又有警車開道,送來了一位。 林其釗、關毅青一行到醫院時,已經二十三時三十分了,駐扎在五大隊現場指揮只得到了郭偉用手機拍攝了一段模糊場景,現場的慘烈讓專案組噤若寒蟬,有些年沒見著這么慘烈的現場了。 直奔醫院的手術室,已經等候于此的申令辰、郭偉站起來了,兩人身上還留著慘烈的痕跡,申令辰頭上、胳膊上數處繃帶,郭偉倒是沒傷,只是上衣幾乎撕完了,兩人都像泥里剛剛打滾出來的,全身還濕著。 沒有慰問,林其釗直接問著:“什么情況?” “都在手術,聶奇峰很嚴重,最終查出來十一處骨折,死了一個,叫李小勇、外號二葫蘆,還有一個中槍的劉洋,都是小混子?!鄙炅畛降?。 “小木情況呢?”林其釗焦慮地問。 “聶奇峰是準備狙殺小木,一枚子彈從小木左肋下擦過,射中了李小勇,小木肋下被豁開了一個傷口,失血過多,我們沒及時發現……路上輸了血,現在正在手術清創?!鄙炅畛降?。 林其釗語結了一下下,沒有想到是這種結果,專案組的方案里,列出危險級別最高的就是有傷害罪前科的聶奇峰,卻沒料到,是這樣被解決了,他頓了下道著:“現在動用了海上巡邏隊,他們有二十艘船,可以動用十四艘,發現目標后,每船可釋放四艘高速沖鋒舟……只是現在方向不明,光線太暗,天氣又是這樣?!?/br> 申令辰望了眼樓窗之外,凄朦的雨色未見未晴,這種天氣的作業難度肯定要無限加大,十幾艘船,對于數百公里的海岸線,無異于杯水車薪。 申令辰思忖片刻道:“也許會有奇跡?!?/br> “我正是為此而來,他的人?”林其釗指指手術室。 “對,他的人,誰也無能為力?!鄙炅畛降?,那一行混子,恐怕沒人指揮得了,而現在,連他們在哪兒都不知道。 兩人就此沉默了,林其釗焦慮地踱著步子,甚至幾次想闖手術室,都生生剎住了,對于這樣一個線人,期待太高了,他有點羞愧,可那樣一個重要的嫌疑人,他又生怕漏出法網。 “你……還好嗎?”關毅青輕輕地問了句。 驚魂方定的郭偉,臉上還帶著驚恐,點點頭道著:“還好?!?/br> 沒有苛責,沒有埋怨,郭偉卻是有點羞愧地道著:“百無一用是書生,我真是個廢物,根本幫不上他……我們本來是準備保護他,結果反過來了,要不是他帶著那幫人沖上去,恐怕連聶奇峰都來不及抓?!?/br> 何實召集他手下這些人,沒有想到被小木策反了;而這一方卻沒有料到,這個老瘸子是雙保險,估計是把人誘來直接滅口的,他同樣熟悉小木和這些人的感情。 關毅青半晌沒有說話,郭偉出聲問著:“怎么了?” “沒什么,我在想我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要是知道會是今天的場景,我倒寧愿不認識他?!标P毅青奇怪地如是道著。 “你……看得出,你喜歡他?”郭偉訕笑著,意外地開了句玩笑。 不料關毅青卻沒有當笑話,點點頭道:“有點?!?/br> “呵呵?!惫鶄バα?,一笑后很真摯地道:“他很值得,我也有點喜歡他了,我一直理解不了他的任性、他的頹廢,以及他的無賴,不過今天我好像明白了,他任性,因為那就是真性情;他頹廢,因為他摯念太重;他無賴,是因為不想苛且……你發現了沒有,他帶著那幫街頭混子想方設法生存,其實是別有用意?!?/br> “有嗎?”關毅青問。 “當然有,不再被欺負和欺負人了;他們收費,找那些陰暗的潛規則敲詐,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可事實卻是,他帶給了這些人有尊嚴的生存,而不再像以前那樣仰人鼻息……其實他是在所有人的心里種了一棵善念的種子,讓這些人在大是大非面前,沒有一錯到底,嘖……師傅一直說,他是個有大智慧的人,我一直不相信,可今天我相信了,那些連警察都治不服的壞種,愿意為他所驅、為他去死!”郭偉道,眼睛一酸,臉側過去了。 關毅青也覺得心里堵得難受,兩人并不多的相交一幕一幕浮在眼前時,她似乎也有一種想沖進手術室的沖動,想去看一看,他變成了什么樣子,甚至想去拉他一把,生怕他就此挺不過去。 叮聲,手術室燈亮,一位醫生脫著口罩,一群人聚上來了,申令辰緊張問著:“醒了嗎?” “剛醒,失血過多,沒有什么危險?!贬t生道,看著這么多警察,他好奇問著:“他是警察?” “是!”林其釗直接道。 “奇了怪了,警察也有紋身的?”醫生嘟囊了一句。 不過沒人理他,護士推著人出來時,很快被這些警察接手了,關毅青和郭偉推著病床,裸著半身的小木,自胸口以下,裹了一層繃帶,右臂上,赫然一組好看的紋身,關毅青目光被吸引住了,那是一組綻開的尾翼,像花朵怒放,仔細看時,她認出來了,是一只鳳凰。她的目光和小木相觸時,微微一笑,小木虛弱地回應著。 “木,現在能說話嗎?”申令辰小聲問著。 “你說吧?”小木輕聲道。 “李德利在逃,按現場時間計算,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還沒有消息,現在幾路警察都在圍捕他……對了,何實吞槍自殺?!鄙炅畛街苯拥?。 “哦,這是個明白人,知道必死了,求個痛快?!毙∧镜卦u價了句。 “海上的防線已經拉開了,從倉基乘車到碼頭需要半個多小時,沿路我們設了幾處檢查點,暫時還沒有發李德利的蹤跡,不過在何實的手機上發現了死前的一個來電,按基站定位,就在倉基村附近,而且,不是聶奇峰的?!绷制溽摰?。 “是他,錯不了,這個人一直隱藏很深,可能比聶奇峰還要重要,一直窩在金鼎小公司會計的位置上,可能知道銷贓和錢款的去向?!毙∧镜?,回憶起了自己疏漏的這個人。 “現在是全市大搜捕,但這種搜捕,聲勢大,收效未必會大,你放出去的那些人怎么聯系?”林其釗道。 “他們不會和你們聯系,積怨深重沒有那么容易消融?!毙∧镜?,伸著手道著:“電話給我?!?/br> 郭偉攢在手里的電話遞給小木,小木拔著熟悉的號碼,里面傳來了大葫蘆的聲音:“哥,你咋樣了?” “不怎么樣,想和二葫蘆是做伴,他一腳把我踹回來了……你在哪兒?”小木問。 “我們到海邊了,大海帶、老刀魚、胖海叁、小浪……還有鷗子,我們都找著了,他們沒接活啊,都說雨天不下大池子?!彪娫捓?,大葫蘆滿嘴黑話,加上一串綽號,恐怕外人無人能懂。 “問問他們平時的口子(靠岸點)在什么地方,這種天氣不會有黑魚子(走私船)下水,發現下水的就點火,有人會送他們上路?!毙∧咎撊醯氐乐?。 “我知道了,哥……你,你還會回來嗎?”大葫蘆問了一句題外話。 “為什么這么問?”小木道。 “大家說,你肯定是警察……肯定不會回來了?!贝蠛J道。 “你錯了,我不是警察,而且,根本不會走,我要是當了縮頭烏龜,你們會看不起我的,二葫蘆也會看不起我的?!毙∧镜?,話音落時,電話的那頭啜泣一聲,掛了,躺著的小木眼斂顫著,蓄的滿眼的淚,默默地流出來了,把潔白的枕巾,染濕了一片…… 二十三時五十分,搜捕方向在擴大,自市區至碼頭,檢查點增加到八個…… …… 刑偵五大隊,燈火通明,崗哨林立,案情走到了最危急的關頭,一個試圖滅口的槍手,讓整個專案組不得不重視審視這伙人的能力。